20 畫

“你……”

女生氣急敗壞, 卻又自知理虧, 找不到話來反駁,只能用力晃動手臂試圖掙開溫瑜的禁锢。

“再說了,如果我真的與許熾關系很好, 一旦讓他知道我受了你們的欺負, 他會怎樣看待你們?言情小說裏女配角的下場你們應該也不是沒有見過。”溫瑜嘆了口氣,“追男孩子不能靠暴力和心機, 他們最讨厭別人耍小手段。你們得學會在相處過程中用內在一步步打動人,明白了嗎?”

與她對峙的兩個女生滿臉懵,這完全不是正常劇情走向,話題不知道為什麽從“女孩子之間的争寵”詭異地變成了“溫瑜的多年言情小說閱讀經驗總結”,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們居然還真就覺得這姑娘說得好像有那麽點道理。

左邊的姑娘咬了咬牙, 帶了遲疑意味地問:“那你說……怎麽樣才能讓許熾喜歡上我?”

“作為一個性取向正常的青少年男性, 在女方追求他這麽久的情況下還是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說明你們倆修成正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長得不錯, 一定有不少人喜歡, 沒必要吊死在一棵樹上。”溫瑜松開手,一本正經地分析, “你想想,喜歡許熾卻求而不得的人那麽多, 其中一定有比你更優秀的人, 這樣一來是不是就心理平衡了許多?如果你這時候放手了, 還能顯得你比那些女孩子更加聰明, 更加懂得及時止損,何樂而不為呢。”

“也對,白露喜歡他那麽久都沒和許熾在一起,我好像也不是很虧。”女孩怔怔想了會兒,又擡起頭饒有興趣地看向她,“你真有趣啊,不愧是和許熾關系那麽好的人!我叫吳晴晴,這是我朋友陳泠,她性子直,剛才真是太對不起了。”

“我叫溫瑜。”

溫瑜心底松了一口氣。沒有什麽問題是人與人之間心平氣和交流不能解決的,如果她曾經看過的言情小說女主角們能明白這一點,也就不會把日常校園文過得跟虐文一樣慘了。

“你說得對,我才十六歲,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許熾不喜歡我就不喜歡吧,誰還沒有一兩個備胎呢。”吳晴晴一跺腳,再望向溫瑜時滿眼小星星,“小姐姐,你不僅長得好看,人也超酷。雖然不是很樂意,但如果是你和許熾在一起,我是不會反對的。”

吳晴晴家境不錯,朋友也多,自幼在身邊所有人的關愛下長大。即使她追求許熾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敗,也很少有人一針見血地指出“他根本不會喜歡你”這個事實,而是用積極向上的言語鼓勵她繼續追逐自己的幸福,從而保護這個小姑娘的自尊心。

至于莫名其妙多了一個cp粉的溫瑜:……

別吧別吧,她只想專心致志做一個無私奉獻的園丁,談戀愛這種事兒還是留給男女主角吧。

雖然心裏這樣告訴自己,但不知怎麽地,一旦想到許熾與夏小寒最終會在一起,溫瑜還是莫名感到胸口隐隐發悶。

吳晴晴帶着陳泠千恩萬謝地走了,溫瑜回到教室時晚自習剛好結束,還沒落座就被夏小寒火急火燎地叫住。她心情好,笑着眨了眨眼睛:“怎麽了?”

“小瑜……你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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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寒所謂的“火了”,具體指學校論壇裏一篇名為《這個女孩是誰,求聯系方式!》的貼子。

它發表于三個小時前,讨論量遠遠趕超其他灌水貼,一躍成為當之無愧的校園爆款。

溫瑜看見标題的瞬間心裏便有了大概猜測,在一言不發地把它點開後,鎮樓的照片直沖沖映入眼簾。

照片上居然是晨跑結束,她與許熾道別後的畫面。那時溫瑜順着階梯走上長長的坡道,拍照的人站在更上面一些,正好拍到她的上半身,還有許熾站在階梯下模糊的小小影子。

鎮樓圖旁附了幾句話:“今天晨跑後意外遇見的小姐姐,有誰知道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嗎?在線等,冒着被老師沒收手機的風險那種!急!”

夏小寒沒心沒肺地笑着說:“你往下看評論,後面的亮點超級多。”

“同求!晨跑後我們班女孩子臉色都差得像鬼,這個小姐姐居然還這麽好看!我以前為什麽從來沒發現這個寶藏女孩!”

“不會是轉校生吧?這種顏值放在咱們學校起碼校花級別,怎麽可能大家都沒見過。”

“媽媽我戀愛了!這是什麽神仙!”

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這麽大一群人圍觀讨論,溫瑜心裏其實是不大舒服的,尤其是其中還不時夾雜着一些諸如“就這種臉也拿來吹”這種不懷好意的羞辱。

她快速往下滑,略過了所有讨論顏值的無營養話題。

“話說,這姑娘身後站着的那個是許熾嗎?”

“還真是!她和熾哥認識?”

“而且看照片,許熾大佬很明顯是在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啊啊啊!我好像發現了什麽絕世大秘密!”

“清純小白兔轉學生x冷酷桀骜校霸,我嗑了,大家随意。”

“已腦補萬字甜文。”

“腦補+10086。”

這層的讨論量最多,看得溫瑜不禁臉一紅,輕輕斥了聲:“胡鬧,瞎說。”

夏小寒滿臉姨母笑:“你繼續看。”

“什麽轉校生啊,這是我班上的同學,叫溫瑜,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如果有誰想觀摩美少女,請自備十元觀賞費來七班大門口,謝謝合作。”

“我隔壁班上?成,以後每次下課都假裝上廁所,等待與小姐姐偶遇。”

“溫瑜,是不是這次上了年級作文冊的那個?我記得她!作文寫得超級好,我本來只是想摘抄好詞好句,結果幾乎把整篇文章都抄下來了哈哈哈。”

“她英語是不是考了149?我們班和七班是一個英語老師,她整天跟我們講一個叫溫瑜的女孩子通過努力學習成績飛升,應該就是這個小姐姐了。”

“完蛋了,人家不僅長得好看,成績也這麽好,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啥?”

有人回複他:“鮮花總需要綠葉襯托嘛!”

這個貼子最終以一個非常戲劇化的方式被推上大熱門,在讨論進行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樓主忽然又發了一條消息。

“該同學晚自習期間玩手機逛論壇被當場抓包,作案工具已被沒收。我是他的班主任老師,請各位同學認真讀書,不要讨論八卦內容,更不要在學習時間玩手機。謝謝合作。”

評論區瞬間被鋪天蓋地的“哈哈哈哈哈”和“壯士走好”填滿了。

溫瑜看到這裏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把手機還給夏小寒,不忘了評論一句:“這些學生都挺有意思的。”

這是真心話。貴族女校戒律森嚴,沒有可供學生聊天交流的論壇不說,就連平日裏的交談也非常講究禮儀秩序,乍一看到這麽多活寶在網上暢所欲言,她不由得生出幾分感慨。

“重點不是他們啦!”有了前車之鑒,夏小寒不敢當衆暴露手機太長時間,熟稔地把它飛快藏在口袋裏,“關鍵是你終于被更多人了解和欣賞了。小瑜你這麽優秀,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變得受歡迎。”

她是真心誠意為溫瑜感到高興,雙眼笑成了小月牙。溫瑜摸摸她的腦袋,正想開口,就冷不防聽見身後一陣冷嘲熱諷:“有什麽好得意的?還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只不過是碰巧和許熾入了鏡頭,就自作多情地炒熱度。”

回過頭,便看見靠在座位上、滿臉不屑的盧薇薇。她與原主關系一直都很差勁,屬于彼此都看不起對方的惡劣關系,此時溫瑜受了追捧,她當然是最不高興的那個——更何況盧薇薇經常悄悄去操場看許熾打球,這是幾乎全班人都知道的事情。

“也對。小瑜除了長得比你好看,聲音比你好聽,智商比你高一些,性格比你好一些之外,好像也沒什麽好炫耀的了。”夏小寒鬥嘴的功力實屬一流,當場給她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你還記得她曾經帶回寝室的男式外套嗎?許熾讓她幫忙洗的。”

她這麽一說,溫瑜也隐約想起來了,當初她把許熾外套帶回去的時候,盧薇薇曾面帶鄙夷地說“這種貨色白送我都不要”之類的話。

雖然夏小寒隐瞞了整場事件最關鍵的部分,即許熾讓她洗衣服只是一種單純的懲罰,而非盧薇薇心裏想的那些暧昧原因,但……溫瑜少見地壞心眼地想,不告訴她真相好像也沒什麽關系。

自己最讨厭的女孩子和暗戀中的男生關系匪淺,這個消息對盧薇薇來說無疑于晴天霹靂。她還想再掙紮一下,硬着頭皮說:“你們就騙我吧!許熾才不會理睬溫瑜這種……”

她話沒說完,就被坐在門邊的同學一聲大喊打斷:“溫瑜,有人找!”

三人一起回頭,只見門外的少年身形修長,像一顆筆直高挑的松柏般站立在教室門前,白熾燈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臉與生人勿近的冷傲神情。

然後許熾朝溫瑜微微勾起嘴角,擡手晃了晃手裏的數學課本。

許熾很煩。

雖然答應了溫瑜要好好學習,但堆成山的課本對他來說無異于天書。他連那些稀奇古怪的數學、物理符號都不會讀,更別說利用它們解答問題。

“熾哥,溫瑜的照片上論壇了,你也光榮入鏡了!”

十班的晚自習向來沒人管,就算有老師經過,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久而久之,自習課便成了學生們玩手機和聊天的最佳時機。

聽到溫瑜的名字,許熾下意識打了個激靈,一把奪過岑陽遞來的手機,心情複雜地看完了所有樓層以及樓層裏的小回複。

岑陽笑得高深莫測:“這是第一張合影吧。”

許熾斜靠在凳子上,抿了唇睨他一眼,心裏像砰地炸開了煙花。

他喜歡看他們兩人被一起談論,也喜歡那張只有他們入鏡的照片,即使自己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只要能與溫瑜有關聯,無論怎樣他都心甘情願。

另外,他還真是挺想看那篇萬字甜文的。

許熾最初看得心間小鹿亂撞,生怕自己小心翼翼藏起來的的心思被溫瑜發現,可當話題轉到溫瑜仿佛開了挂一樣的學習成績上時,陡然想起了自己那一堆天書的許熾:……

心情更加糟糕了怎麽辦。

“熾哥,你不會真的在學習吧?”岑陽瞟一眼他一片空白的嶄新數學書和正在轉筆的右手,啧啧稱奇,“厲害厲害,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

許熾正在吃雞的後桌聞言從槍林彈雨中擡頭望一眼他的後腦勺,不可思議地重複道:“熾哥,學習?”

這兩個詞要擱以前,簡直隔着千山萬水老死不相往來,現在他一口氣念出來,拗口得差點咬到舌頭。

前桌也轉過頭來湊熱鬧:“你們沒發現麽,熾哥今天還穿了校服,炫酷街頭風大佬瞬間變身校服男孩,簡直不敢相信。”

許熾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張照片上,聽見這句話時擡了擡眼皮,指節輕輕叩擊在桌面上:“像不像情侶裝?”

有周圍的女孩子聞言噗嗤笑出來,岑陽看他像看着地主家的傻兒子,不由感嘆:“不愧是戀愛中的男人,思維就是和我們不一樣。熾哥牛批。”

這個話題引起了班上大多數人的關注,許熾的狐朋狗友們紛紛發表看法。

“我今天也看到那張照片了,那姑娘是真漂亮啊,熾哥眼光果然還是高。”

“但她看起來一副乖乖女模樣,看貼子裏的評論,好像還是個成績不錯的好學生。這種女孩最難追到,只适合遠遠觀賞,至于在一起,反正我是不敢想。許少爺三思啊。”

“熾哥是什麽人,跟咱們能一樣嗎。哥們我教你,壁咚她,強吻她,對她語氣低沉地說,‘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女孩子都吃這一套。”

馬上有女孩子接話:“現在都9102年了,您是從十年前的總裁文裏穿越過來的嗎?”

這場鬧劇僵持了近一個小時才宣告落幕,那時晚自習已經快要結束,他終于能把所有精力放在學習上。

但很快許熾就發現一個嚴肅的大問題,十班根本就不存在正常的學習氛圍。

在場全是吃穿不愁,未來被父母鋪平道路的富家子弟,學習成績究竟如何,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因此願意下功夫學習的人可以說寥寥無幾。

環境對學業的影響至關重要。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意志最容易被消磨,就像一粒生機勃勃的種子,一旦跌入毫無營養的廢土,也只能靜靜等待死亡到來。

縱使許熾有天大的決心,在一片游戲音效和談天說地的胡侃聲裏也根本靜不下心來,讀書的效率非常低。

此外還存在的一個弊病是,班級裏沒有他可以請教問題的人。許熾學業剛剛起步,難免有許多難以理解的知識點,但他身邊的朋友們全是只懂得吃喝玩樂的大老粗,知識水平和他半斤八兩。

想到這裏,他就又無可抑制地想起溫瑜,她說他可以随時去請教問題,不知道還算不算數。

在晚自習即将結束的時候,許熾小心翼翼地拿出生日時收到的那個筆記本,在第一頁上寫下了對溫瑜回應的話。

“第一天學習當然是不快樂的心情占大多數。看到那些複雜的知識點和蜈蚣一樣的公式,我覺得自己像個笨蛋,可是一想到有朝一日能追上你,就又感到開心。

我的朋友們對我開始學習的做法表示理解,然後狠狠嘲笑了我一番,還賭五毛說我絕對堅持不到一個星期。

等那夥人以後有了喜歡的姑娘,我也要這麽笑話他們。”

許熾一邊寫一邊想,絕對不能讓溫瑜看見這些內容,不然他的臉可就丢盡了。最後一句話他寫得格外認真,落筆也更重,寫完後看着“喜歡的姑娘”那五個字,自顧自紅了耳根。

還有就是……和溫瑜清隽規整的楷體字比起來,他的筆跡簡直就像十歲小孩胡亂畫下的塗鴉,歪歪扭扭實在不像話。

她怎麽這麽優秀啊。

許熾嘆了口氣,百樂筆在修長手指間靈巧一轉,劃出一道稍縱即逝的弧度。然後他又認認真真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往前走,我遲早會追上。”

好不容易熬過了漫長無聊的晚自習,許熾抱着數學書,徑直來到七班教室門口。

其實在把第一章節通讀一遍後,他已經能大致參透這章的知識點。但問數學題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近溫瑜的理由,許熾幹脆就挑了章節末尾處練習題裏最難的那道思考題來問她。

她走出教室時帶了驚喜的笑意,彎着嘴角告訴他:“我們剛剛還說起你,你就出現了,真巧。”

許熾垂了眸看她,心底微微一動,低低笑一聲:“說我什麽?”

“說你讨人喜歡。”溫瑜想起盧薇薇看見許熾時滿面震驚的臉,抿了唇繼續問,“找我做什麽?”

“我有道題目不會。”

她接過數學課本,那真是一本非常符合許熾性格的書。這個學期已經接近期末,他的課本卻還是嶄新的,一點折痕都沒有,簡直與剛買來時別無二致。

第一章節的課後練習題上被寫滿了龍飛鳳舞的草稿,導致題目都被淹沒在黑色的筆墨裏。

在書頁的邊角處還有許多諸如“晚上出去上網嗎”、“今天中午吃什麽”一類的小字和鬼畫符模樣的簡筆畫,明顯是被許熾當成了上課聊天的傳話本。

她把那些潦草的解題步驟浏覽一遍,擡頭望他一眼:“你是從今天開始學習的?”

許熾點頭,左手插在上衣口袋裏,黑壓壓的影子把她籠罩在陰影裏頭。

——溫瑜差點忘了,許熾在原著裏是個根正苗紅的天才。作者在寫文時一味追求男主角的完美人設,全然忽視了人體機能的正常極限,把許熾塑造成了一個雖然玩世不恭卻頭腦非常聰明的高智商形象,這也是她在結尾時解釋“為什麽從小到大不學無術的男主角能在事業上一路開挂”的原因。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普通學生上了好幾天課才掌握的知識點,他僅僅一天就大致弄懂了,果然不能在虛構世界裏尋找邏輯和真實感。

“這道題目難度比較大,現在快上課了,我應該講不完。”溫瑜欣慰地深吸一口氣,眸光一轉,“你放學後有時間嗎?最後一節課下課和寝室門禁有四十分鐘的間隔時間,我們可以在這段時候讨論難題。”

許熾的眸底瞬間就被這句話點燃了。他按耐住雀躍不已的內心,把顫抖的聲線捋平,佯裝出平淡的語氣:“那……我下課後來七班找你?”

“沒問題。”她乖順地點頭,末了又忍着笑說,“你那字,得練練了。”

被她這樣一笑話,許熾的背影兀地僵住,耳根隐隐發燙。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高高瘦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道盡頭,溫瑜定定看他離開,半晌才轉身回到教室。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最是八卦,教室門口偷偷摸摸聚了不少人,用大門做掩護圍觀他們。等溫瑜回去後,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道綿長冗雜的“哇噢——”。

“停停停,請中止你們的所有幻想。”溫瑜被他們起哄得紅了臉,“我們倆只是朋友。”

衆人滿臉微笑,心照不宣:“嗯嗯嗯,是朋友。”

“許熾也太給力了吧,這個出現的時機簡直絕妙!你有沒有看見盧薇薇那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夏小寒興高采烈地和她講悄悄話,“她這是什麽運氣啊,之前英語考試被周敏打臉,現在又被許熾打臉,簡直是最慘打臉王,我都有點可憐她了。”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她完全是幸災樂禍的語氣,溫瑜笑着戳了戳夏小寒的腦袋,有些無奈地說:“你呀。”

她閑不下來,為了安撫跳動不已的八卦之心又繼續問:“你們剛才在商量什麽啊?他遞給你的那本數學書上寫了什麽?表白嗎?”

“他來問我數學題。”溫瑜回到座位上,看向她的眼睛,“今晚放學後我得留在教室給他講題,不能陪你回宿舍了,可以嗎?”

她語氣溫和,任誰聽了都難以拒絕,夏小寒又是個心大的女孩子,滿不在意地擺擺手:“當然可以啊!我還可以拖着陸寧一起回去嘛。不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許熾那小子虎得很,你可得小心。”

溫瑜搖頭笑笑,她篤定了許熾不會對自己有別的心思,畢竟在原作小說裏,原主一直都是許熾最不待見的那一類人。她現在能和他以朋友身份相處已經很不容易,自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有進一步發展。

男主角和反派又能有什麽故事呢。

許熾怎麽也沒想到,他頭一回這麽迫切地期待下課放學,居然是為了學習。

岑陽看着這個曾經上課不是睡覺就是打游戲的好友,還有他在課間抽空買的字帖,一邊啧啧稱奇,一邊舉起手機,準備照下這歷史性的一幕分享給兩人共同的朋友,嗯,如果能做成表情包就更好了。

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學習中,莫挨老子”。

他們倆坐在倒數第一排的角落裏,岑陽向右轉身拍許熾時,恰巧正對着教室後門。他還沒來得及按下拍照按鈕,就在後門的玻璃小窗上瞥見一雙殺氣十足的眼睛,眸子裏倒映的燈光像兩盞鬼火般飄在半空,可謂十足恐怖陰森。

——正是他們經常游走于各個教室查課的年級副主任,那個因為總是不茍言笑地板着一張臉而被稱作“活閻王”的男人。

當然,他對付學生的手段也是閻王級別的。

高中時期最恐怖的事情是什麽?無非是窗戶上悄無聲息出現的一雙小眼睛,硬生生把生活變成了驚悚片。

岑陽欲哭無淚,将攝像頭換成前置給自己拍了張照片,就把這張悲傷的帥臉當作遺照吧。

在岑陽被年級副主任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批評教育一頓,并理所當然地沒收手機後,許熾終于等來了心心念念的下課鈴聲。他沖朋友們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有人目瞪口呆地評論了一句:“太神奇了,熾哥以前去網吧打游戲都沒這麽積極。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出去時手裏拿着一本……數學書?”

“我一開始也以為眼花了,但是毫無疑問,那的确就是本普普通通的數學書。”

高中生放學後回宿舍的速度總是很快。在終于結束一整天的繁忙學業後,大家都想早早回宿舍呆在溫暖被窩裏,尤其還是這樣寒冷的冬季。

許熾來到七班時,教室裏只有三三兩兩仍在埋頭苦讀的幾個學生,溫瑜坐在椅子上朝他揮揮手。

原本滿心期待的二人世界化為泡影,他冷冷瞟一眼那些學習中的學生,目光像小刀一樣落在他們身上,盯得衆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來得好快。”溫瑜說着打開數學書,翻到他之前問過的那道題目,“你走以後我把這道題又重新看了一遍,要解開它,必須運用綜合性思維……”

為了不打擾其他同學,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原本清泠幹淨的聲線這會兒聽起來軟軟糯糯,像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沒有大風大浪,也沒有懸崖峭壁,就這樣沉靜又緩慢地流淌着。

她邏輯清晰,也不會像老師上課時那樣匆忙往前趕進度,許熾聽到一半時就明白了之後的步驟,但溫瑜講得認真,他不願打擾,便安靜做出聽講的模樣,偶爾擡眼望她一眼。

他之前從沒見過溫瑜學習時候的模樣,也沒想過原來女孩子認真起來也能這麽可愛。

他們隔得很近,許熾甚至能清晰看見溫瑜因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頭與蝴蝶般顫動的睫毛,每一次閉合都輕飄飄拂過他心底,引起軒然巨浪——一種另類的蝴蝶效應。

他不敢瞧她太久,每次擡頭都不過短短一瞬間,卻每次都能讓他心頭微蕩。

“大概思路就是這樣,聽懂了嗎?”溫瑜說完擡起頭,眼神清明通透,“我講題時只會告訴你大致思路和題目考點,不會巨細無遺地告訴你所有步驟,如果聽明白了,剩下的答案就要靠你自己解出來。”

“嗯。”許熾停下轉筆,“謝謝。”

溫瑜笑了,在原著裏,許熾好像從沒跟別人說過這兩個字,看來他真是長大了不少。

許熾道謝後便開始獨自攻克這道問題,溫瑜學了一天身心疲憊,不想再給自己平添壓力,于是幹脆放下書拿出一張草稿紙,對照着許熾在紙上開始塗鴉。

少年毫無瑕疵的臉在近在咫尺的距離下被無限放大,她看見他利箭般的眉宇和高挺的鼻梁,然後是抿起的薄唇與線條利落的下巴,毫無疑問是天然的模特。

她雖然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繼續畫畫,手感已大多喪失,但存放在腦海裏的基本規律和技巧卻還是一個也沒忘記。不消多時,原本空無一物的白紙上便被勾勒出少年清隽的面部輪廓。

溫瑜畫工精湛,即使只是草草摸魚,而且只畫出了隐約的輪廓和一雙上挑的細長眼眸,也足以稱得上惟妙惟肖。

許熾對它愛不釋手,他打小就不會說漂亮話,只能笑着告訴她:“你畫的真好。”

他題目恰好做完,此刻又被勾起了興致,也在草稿紙上以溫瑜為模特,按照她畫了一張肖像畫,畫完後又不好意思地把它遮了起來。

溫瑜挑眉示意許熾把手拿開,在看見那幅畫的瞬間忍不住笑彎了眼。他的水平實在不敢恭維,連幼兒園水平的小朋友都能畫得比他更傳神。

她的眼睛被畫成了古早少女漫畫女主角一樣的銅鈴眼,還在布靈布靈閃着光;鼻子像一個小鈎,或許是鷹鈎鼻的終極進化版本;至于嘴巴……

那兩片花瓣一樣的扇子才不是她的嘴唇呢!

溫瑜盯着它看了很久,半晌才納悶地想,這張下巴尖得可以戳死人的臉就是所謂的直男審美嗎?

許熾難得有些羞,一把奪回草稿紙,沒什麽底氣地威脅她:“不許笑。”

他在她面前總是和小孩子一樣,溫瑜知道他是因為自己畫工拙劣而感到不好意思。他們倆在某種程度上屬于同一類人,因為良好的出身與家庭教育而形成了強烈的自尊心,而且有她這個擁有多年繪畫基礎的人珠玉在前,許熾就愈發覺得難堪。

“沒關系沒關系,這幅畫很可愛啊。”

她說着把自己的畫遞給他,肖像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溫瑜補齊,但除卻她最開始畫的輪廓和眼睛部分,其餘五官都采用了和許熾一樣的卡通式畫法,素描與卡通結合在一起,顯出幾分不倫不類的趣味——為了不讓許熾太過窘迫,她把自己的畫也變成了稀奇古怪的兒童作品。

最有意思的是,她還很壞心眼地為他添上了一雙毛茸茸的大耳朵,然後用軟綿綿的聲音輕輕安慰:“你看,大狗狗。”

哪怕他是塊冷冰冰的鐵,也被這溫溫軟軟的繞指柔融化了,更別說許熾從一開始就對溫瑜存了心思。那些尴尬的、羞怯的情緒剎那間消散殆盡,原本想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喉結上下動了動,他忍住将她抱在懷裏的沖動,在自己的兒童畫上給她也加上了一對耳朵,然後學着溫瑜的模樣把畫推到她面前:“貓。”

如果要用一種動物形容她,那一定就是貓吧。許熾想,溫瑜就像一只陡然出現在夜裏的貓,有着亮晶晶的眼睛和雪白的皮毛,高傲又神秘,偶爾卻又可愛得讓人忍不住親近。

他從前獨自一人在黑暗裏漫無目的地行走,自從遇見了她,他的人生雖然仍然是一片漆黑,卻總算有了一抹亮色,以及努力的方向。

笑意如清泉的波紋從她眼底蕩漾開來,溫瑜眯起稚氣未脫的大眼睛,饒有興趣地把那張草稿紙拿起來:“能把它送給我嗎?當做今晚給你講題的報酬。”

許熾答得不假思索:“給我你的那張。”

許熾回到宿舍時,臉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岑陽見他手裏握着東西,從床上探出腦袋問:“熾哥,嫂子給你送了啥?”

“嫂子”這個稱呼讓他心情更好,許熾靠坐在椅背上,剛想下意識抽根煙,指尖略微一頓,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口香糖。

“一幅畫。”

“她還會畫畫?”又有一個室友從被窩裏竄出來,“多才多藝,我覺得可以。”

淮城一中多的是只懂得死讀書的好學生,有一兩項特長的人好像真不多。溫瑜總是能帶給他驚喜,歌聲、哈雷、繪畫、作文……每一種特質都是一份珍貴的寶藏。

許熾嚼着口香糖,只覺得清新涼爽的香氣一股腦竄進心裏。

然後他耐着性子把雜亂的書桌清理幹淨,将那幅畫貼在桌面上。

貼在一張創可貼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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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