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夜雨

任誰擡起頭看見一夥男孩子黑壓壓地出現在突然敞開的大門口, 都會受到或多或少的驚吓。盧薇薇被吓了一跳,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喊:“你們——”

她習慣了唱歌劇時的高昂音調, 說話吐字也下意識把聲線擡高, 加之音量又大,一時間吸引了大部分男生的目光。

然而這兩個字剛剛出口,她的眼神就觸到了人群中的許熾。盧薇薇對許熾懷有好感是公開的秘密,她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喜歡這個男孩子, 或許是因為他的模樣恰好符合她對于夢中情人的所有設想,或許是因為他與循規蹈矩的其他學生格格不入, 顯得特立獨行, 又或許只是因為她無意間瞥見的一次投籃、聽見的一聲輕笑、或是一瞬再偶然不過的擦肩。

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小悸動彙聚成少女青春期裏朦胧的情愫, 讓許熾在她心中扮演了與衆不同的角色。

盧薇薇兀地停了口,在短暫的停頓後放柔聲音道:“你們有什麽事嗎?”

岑陽幹笑一聲:“不好意思, 我們走錯教室了, 哈哈!”

其他男生很有眼力勁地開始戲精附體:“奇怪, 咱們練舞室裏怎麽有這麽多不認識的人?”

“笨啊,走錯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納悶為什麽教室裏突然多了一架鋼琴呢。”

岑陽如老父親般欣慰點頭,小夥子們, 國家未來的影帝就是你們了!

身邊一群人瘋狂飙戲以緩解尴尬,只有許熾沒有說話, 也沒有把視線轉向發問的盧薇薇。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溫瑜身上, 而她也恰好側着身子望過來, 白蒙蒙的光映亮了她琥珀色的眼睛, 猶如春日的溪流那樣滲出清軟的笑意。

許熾也抿唇笑了。

因為密閉的房間內不如室外寒冷, 溫瑜脫了校服外套,露出內裏的毛衣。那件毛衣是溫暖的粉白色,領口與袖口處被裝飾以精致典雅的花邊,點綴于其上的圓球把她整個人都襯得毛茸茸,有種令人感到溫暖的舒适。

那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溫瑜朝他眨了眨眼睛,微微張口,用嘴型悄悄說:“謝謝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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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嘈雜的喧鬧聲驟然歸于寂靜,許熾聽見自己心髒砰砰直跳的躍動聲,嘴角無法抑制地上揚。

她看起來……真的好可愛啊。

岑陽輕咳一聲,戳了戳他的後背:“熾哥,再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咱們得走了。”

許熾應了聲嗯,在轉身剎那朝她揮揮手,旁若無人地說了句“拜拜”。

等男生們一哄而散,七班的女孩子們終于鬧開了鍋。

“這些人是十班的?不愧是有錢人家裏的小孩,不僅顏值普遍挺高,穿着打扮也那麽有個性。”

“那個唯一穿校服的男孩子叫什麽名字?他看起來好乖好帥啊,臨走前還跟我們說拜拜。”

“拜托,許熾你都不認識,還說他長得乖?那是咱們學校出了名的扛把子,打過的架比你寫過的卷子還多,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更何況他根本不是和我們打招呼,而是只對溫瑜說。”

“許熾和溫瑜?這是什麽神展開?”

“那個火遍校園論壇的貼子看過沒?這件事說來話長……”

排練現場瞬間淪為八卦大會,不僅女孩子聽得津津有味,男性演員們也紛紛湊上前一探究竟,驚呼聲與感嘆聲此起彼伏,看向溫瑜的視線裏也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別瞎想,我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互相督促學習的那種。”處于八卦風暴眼的溫瑜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對于言情小說裏被設定成戀愛腦十足的學生們來說,任何解釋都是無力蒼白的掩飾,除了讓他們繼續胡思亂想外沒有別的用處。于是她嘗試着轉移話題,“大家還是繼續排練吧。”

盧薇薇也不樂意他們兩人的八卦,黑着一張臉用力拍了拍手:“集合,排練!”

相較于話劇,音樂劇對演員有更高的要求,很多時候演技、舞蹈與唱功缺一不可,因此排練起來也會感到更加辛苦。

盧薇薇在一個小時內吃掉第十顆金嗓子喉片後,終于厭倦了枯燥無味的練習,咬着牙喊:“我累了,得先休息一會兒。”

有人弱弱開口:“可是距離上一次休息結束,只不過才過了五分鐘,這已經是今天第無數次中途休息了。”

“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女主角的工作量和你們群衆演員比起來能一樣嗎?唱歌本來就很費嗓子了,這裏面還全是高音,誰能受得了?再說了,我的表演絕對沒問題,需要排練的是你們這些對舞臺還不熟悉的人。”

那個同學被她一番話噎住了,半晌後才喃喃自語般低聲說:“明明是你自己要演這出戲的。”

夏小寒作為掌控全局道具的幕後工作者,當場就看不下去了:“女主角克裏斯汀的戲份幾乎貫穿整場節目,你在一邊坐着吹涼風,要其他演員對着空氣演嗎?到時候配合起來要共鳴沒共鳴,要走位沒走位,就像在演兩場截然不同的戲。你如果嗓子累了,可以不用唱出來,但走位和對戲還是要繼續,不然整個劇組的進程都被耽擱了。”

盧薇薇和夏小寒關系也很差勁,這會兒居然被這個常年位居班級倒數第一的死對頭教訓,她不服輸的勁頭一瞬間就湧了上來,跺了跺腳道:“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整個劇組就你最閑,什麽事情都不做,只是幹站在旁邊……”

“她可不是閑人,道具是任何戲劇都必不可少的一環,你也不會知道一個小姑娘獨自負責如此複雜的道具布置所要付出多少心血。”她話沒說完就被人沉聲打斷,只見溫瑜腰身挺拔地坐在鋼琴前,語氣裏難得沒有絲毫笑意,“另外糾正你一點,你的演唱并不是完美無缺,跑調或跟不上節奏都是常見的問題,最關鍵的高音部分在接近最高點時戛然而止,無法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要想唱到及格水準,你還得多練練。”

“你……!”

盧薇薇漲紅了臉,她對自己的演唱水平究竟如何一清二楚,當然也明白溫瑜所說句句屬實。她原本以為在場的都是音樂方面的門外漢,自己不用費太大功夫就能在他們心裏樹立一個不明覺厲的歌劇高手印象,但聽溫瑜剛才的發言,雖然不想承認,但好像……她也懂得一些門道。

可細想下來又感到不對勁。以溫瑜的條件,根本不可能對音樂劇這種陽春白雪有很深的了解,最大的可能性是她不懂裝懂,故意說出這番話來讓盧薇薇丢臉。

一定是這樣。

盧薇薇冷笑一聲:“你說得再好聽又怎麽樣?我是高中生,不是專業音樂劇演員,唱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在場誰能比我演得更好?”

她仗着自己女主角兼文藝委員的身份,在劇場對其他同學頤指氣役,很多人早就看不慣盧薇薇尾巴翹到天上的樣子,于是站出來替溫瑜說話:“溫瑜也是好心糾正你,虛心一點不好嗎?”

“而且你說夏小寒是閑人也太過分了,道具組明明又髒又累的,我昨天還看見她和溫瑜一起費力地把布景搬上樓,累得臉都白了。”

溫瑜感激地看他們一眼。其實這姑娘如何趾高氣昂她都不關心,表演萬一有了纰漏也與她無關,但盧薇薇當衆否定夏小寒努力的舉動着實讓她有些生氣。

夏小寒雖然嘴上對道具組抱怨個不停,但她對這份工作傾注的熱情都被溫瑜看在眼裏。幕後工作者不會出現在臺前,做出的貢獻也不會被大多數人知曉,盧薇薇這時候來踩她一腳未免太過分了些。

琴房裏的氛圍一時間劍拔弩張,溫瑜很少發火,即使生氣了也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她斂了笑意,沉沉望氣急敗壞的盧薇薇一眼,仍然是雲淡風輕的語氣:“我示範一遍,你認真聽。”

盧薇薇的臉霎地白了,一顆心沒有緣由地劇烈跳動起來,她只能暗自安慰自己,那個什麽都不會的溫瑜怎麽可能表現得比她更好?不過裝腔作勢。

然而還不等她平複好心情,安靜的琴房裏便響起一道婉轉清亮的女音。

溫瑜唱的是魅影帶着克裏斯汀進入地下宮殿時男女對唱的女聲部分,她聲音不大卻很穩,不像盧薇薇演唱時,聲線總會不自覺顫抖。這段曲子起始音調比較低,然後随着劇情不斷推進而陡然升高,變成一串綿長悠久的高音,猶如轟然漲潮的江水,席卷出鋪天蓋地之勢。

她只不過唱了一小段便不再繼續,精湛的歌聲卻已足以讓在場所有人呆愣在原地,尤其是本來對自己實力很有信心的盧薇薇。

餘音消盡後,人群中驟然爆發出一陣掌聲與歡呼,身旁的範寧寧拼命鼓掌,夏小寒則直接蹭到溫瑜懷裏開玩笑:“小瑜,你不會是被克裏斯汀附身了吧,唱得太好了!你是什麽時候學的鋼琴和歌劇?我以前從來不知道。”

溫瑜:其實我不是克裏斯汀,我是另一個世界的溫瑜噠。

對于這個問題,她早就料到自己會引起他人懷疑,因此提前在內心準備好了說辭。溫瑜避開夏小寒的視線,不甚熟練地做出落寞的模樣,垂了頭低聲說:“爸爸在世時知道我喜歡音樂,就給我報了鋼琴培訓班。那個老師和我們家是遠房親戚,後來即使沒能繼續上課,我也會偶爾去她家練習一小段時間。至于音樂劇只是我的個人愛好,經常會在網上看錄屏而已。”

當養父在世時,溫瑜的家境其實算得上優渥。大家都知道她的父親在幾年前就已去世,如今見這個問題勾起了她曾經的回憶,便也不忍心再追問下去。

其他同學雖然不了解歌劇,但畢竟都擁有最基本的音樂鑒賞能力,都能聽出溫瑜的實力比盧薇薇要強得多,一時間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這叫什麽?扮豬吃虎。看盧薇薇以後還怎麽得瑟。”

“既然她比盧薇薇唱得更好,而且表演的時候也不用上臺,為什麽不直接讓溫瑜做女主角啊?”

最後這句話戳中了盧薇薇的痛處,她自尊心本來就強,哪裏受得了這些閑言碎語,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別哭。其實你的實力很不錯,水平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同齡人,但要想在表演時不出岔子,還是需要多多練習。機會要靠自己抓牢,世界上比你更優秀的大有人在,稍不留神就會被別人取代,心存謙卑總不是壞事。”溫瑜嘆了口氣,她最怕女孩子哭,“此外,歌劇講究集體合作,而非女主角一個人的獨角戲,每個人的付出都不應該被忽視,也希望你能尊重其他同學,可以嗎?”

她給一個巴掌塞一顆糖,和平常小女生之間的吵架互罵不同,溫瑜連生氣時也有理有據地講道理,柔和的語氣簡直讓人難以生出抵抗情緒。盧薇薇心裏對她哪怕有千萬般怨氣,這會兒也一個字都宣洩不出來。

再說了,理虧的一方本來就是她自己,溫瑜沒有和其他同學一樣嘲諷她就已經很不可思議。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她順着同學們的意思說一句話,盧薇薇這個女主角就肯定當不成了。

她忽然覺得,這個自己一直讨厭的女孩好像也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壞。

排練不知不覺結束了,經過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後,七班的排練進度不知為何突飛猛進,每個人都如同被打了雞血一般熱情滿滿,尤其是不久前還像一根枯草那樣毫無生機的女主角盧薇薇。

溫瑜因為要和夏小寒整理道具,比其他人離開得都要晚,範寧寧俨然成了她的小跟班,跑上跑下吭哧吭哧地幫忙。

看着未來的小反派逐漸被拉回正途,溫瑜暗自松了口氣。她正有些吃力地抱起裝飾用的彩燈,忽然瞥見一道人影不知何時停在身旁,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懷裏的道具奪過一半。

她怎麽也沒想到,來人居然會是盧薇薇。

盧薇薇仍然臭着臉,傲氣十足地望她一眼,連語氣也是熟悉的高傲:“你唱得不錯。還有,謝謝了。”

原來她是來道謝的。

“不用。”溫瑜偏頭迎上她的目光,輕輕勾了嘴角,“加油吧,女主角。”

因為上次的課後補習成效顯著,溫瑜和許熾經過一致商量決定,于每個單數日在七班一起學習。

許熾雖然平時對什麽都不上心,但一旦當他全神貫注投入某件事情,效率就會比平常人要高得多,就連曾經被老師稱為“天才”的溫瑜也對他的腦袋感到不可思議。

他這次來時帶了杯草莓奶茶,學校裏沒有奶茶店,溫瑜一下就猜出他準是又和朋友們偷偷摸摸溜出學校了。

她沒有立即接下,而是望着許熾被風吹得略有淩亂的黑發問:“‘草莓’用英語怎麽說?”

溫瑜說話時帶了惡作劇一樣狡黠的笑,許熾愣愣看她一眼,條件反射地答:“strawberry,s-t-r-a-w-b-e-r-r-y。”

他不僅說了單詞,還把它完完整整拼了一遍,溫瑜欣慰地點點頭,接下他手裏熱氣騰騰的奶茶,挑了眉笑道:“答對了,恭喜。謝謝你的奶茶呀。”

明明她才是接受饋贈的那一方,這樣反倒顯得接受奶茶是對他答對問題的獎勵。許熾忍不住輕輕笑了,半眯了眼睛笑罵道:“小丫頭片子,古靈精怪的。”

其實他的英語水平不錯,甚至比學校裏大多數學生都要好。與他們在學校裏接受的應試教育不同,許熾父母因為創業原因都對外語十分精通,他從小耳濡目染,又與很多外國人有接觸,早就能在日常生活裏熟練使用英語。

溫瑜在學習與排練的雙重打壓下熬了好幾天,這會兒已經有些累了。奶茶像一股暖流自口腔滑過喉腔與胃,草莓的馨香缱绻于舌尖,她的思緒漫天飛舞,忍不住悄悄想,原來許熾還記得她喜歡草莓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

許熾看出溫瑜的疲累,不想再拿那些令人頭疼的難題讓她心煩,于是趴在她同桌的桌子上,側過頭說:“我今天晚上不想學習。”

他小半張臉埋在臂彎裏,眼裏含了笑和光,聲音也是近乎撒嬌般輕飄飄的,叫人聽了無法拒絕。溫瑜恍然大悟:“原來這杯奶茶是為了不學習的賄賂啊。”

許熾聞言坐起身,咧開嘴笑了:“我想聽你彈鋼琴。”

為了便利學生們進行演出排練,原本緊鎖的琴房處于虛掩狀态,許熾按下燈光開關,瑩白的光芒瞬間填滿整間屋子。

他心情似乎格外好,随便找了張作為道具的木桌坐在上面,晃動着兩條長腿朝溫瑜揚了揚頭。

溫瑜走到鋼琴旁落座,語氣輕快地向他搭話:“你們班的街舞怎麽樣了?”

“就那樣呗。”許熾和她一樣,也不喜歡在很多人面前出風頭,對于被強行拉去表演的事兒一直不大高興,但想要在喜歡的姑娘面前表現自己的心理遠遠超出了這份不愉快,他雙手撐在身後的桌子上,像個等待誇獎的小孩那樣說,“都沒我跳得好。”

沒想到他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溫瑜瞬間就樂了,于是順着許熾的意思,帶了點開玩笑意味的語氣說:“你最厲害了。”

他聽出她話裏調侃的意味,卻還是情不自禁揚起嘴角繼續說:“我昨天回去看了你們班《歌劇魅影》的原音樂劇。”

溫瑜從鋼琴黑白鍵裏擡起頭,饒有興致地問:“有什麽感想?”

“俗套的愛情故事。”

“你們男孩子總是對這種題材不感興趣。”她搖搖頭,“就我看來,男主人公的愛太過偏執陰暗了。他默默守護克裏斯汀那麽久,卻從不表露心跡,當她與他人相愛後又突然出現,要求她與自己在一起——可她其實根本不愛他,也沒有理由愛他,愛情并不是只要付出就會有收獲的東西。”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一番話像鼓點落在許熾心頭,他沒有告訴溫瑜,當他看着男主人公時,會莫名想到自己。

同樣卑微又怯懦,獨自生活在黑暗裏,勉強維持着所剩無幾的自尊,連向喜歡的姑娘表露心跡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把一切情愫埋在心底。

魅影對克裏斯汀告白後遭到了她再直白不過的厭惡與拒絕,他害怕自己也會重蹈覆轍——他是個膽小鬼,不想再失去生命裏重要的人。

腦海裏紛繁複雜的思緒亂成一團,他茫然擡起頭,正好聽見一道清泠悅耳的琴音。

許熾對鋼琴曲毫不了解,因此也聽不出她演奏的究竟是什麽曲目,只能分辨出這是首舒緩的古典樂。

音符自琴鍵間順着微風淌入耳畔,仿佛一只柔荑般的手輕輕撫平他心底郁結,許熾一言不發地看向溫瑜,她微垂了眼眸,嘴角蕩漾着若有若無的笑,躍動的指尖像飛舞的精靈。

忽然溫瑜擡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接而樂音陡然一轉,由高雅的古典樂變成了首快節奏的童謠。

她似乎更喜歡後者,一邊彈一邊笑彎了眼,脖頸間的發絲被晚風撩起,連帶着沉悶寂靜的室內氣氛也歡快不少。

許熾當即就明白過來,溫瑜敏感地察覺到他的不愉快,他不主動說原因,她便也出于禮貌不去追問,只是用這首活潑的童謠安慰他。

樂音點亮了沉寂的黑夜,許熾無法抑制劇烈的心跳,目光流連于少女飛舞的指尖。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坐在鋼琴前彈着童謠哄他開心,她們都是那樣美好又溫柔的人,他不想再錯過了。

能遇見眼前的這個姑娘,他是何等幸運。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當窗外響起一陣悶雷聲時,溫瑜才意識到他們是時候回寝室。

許熾腿一蹬下了桌,走到窗戶前撩起窗簾往外看一眼,有些無奈地轉過頭:“下雨了。”

“我們都沒帶傘。”

冬夜裏的雨水天生透着股刺骨的寒氣,加上冷風像凜冽的小刀割在身上,僅僅是腦補不撐傘走在雨裏的場面,溫瑜就下意識感到足底發冷,深深吸了口氣。

“怕冷?”他看她微微蹙起的眉頭,低低笑了聲,然後脫下校服外套将其披在頭頂展開,好像撐起一片白色的小帳篷。許熾仍然是吊兒郎當的語氣,劍眉一挑,“今天是許氏自制雨傘首次啓用,溫瑜小姐,你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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