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失憶症
“啓禀父汗,此女名叫庫門吉娜,是塔拉拔都的繼女。”特勒道。
聽到這話,可汗一驚,繼而小小松了口氣,幸好特勒剛才阻止了他,若是他剛真的把這女人給殺了,事情恐怕就難辦了。
塔拉拔都,全名庫門塔拉,是通古斯的第一戰将,其戰功顯赫,曾為可汗開疆擴土,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如今通古斯被匈奴偷襲,軍中折損慘重,唯一能帶軍出征的大将也只剩下塔拉拔都一人了,可汗若想收複疆土重現通古斯昔日繁榮還得靠塔拉拔都才行。
聽到特勒的話,在場的所有王公大臣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這個女人決不能殺,但她偏偏又是個漢人,這不免讓所有人心頭都長了根刺。
“這……”可汗欲言又止,他心中所慮也正是所有王公大臣所憂慮的:“可她畢竟是個漢人,又是繼女,如何是好?”
特勒展開笑顏,寬慰可汗道:“父汗不必憂心,庫門吉娜雖是塔拉拔都的繼女,但她的哈屯是我族中人。”
“何解?”可汗更糊塗了,既然她的哈屯是通古斯人,她又怎麽會說漢語?難道她的生父是漢人?
特勒猜想他的父汗大概也已經猜到庫門吉娜生父是漢人了,笑了笑反問道:“父汗,可還記得古黎?”
“當然記得,古黎是塔拉拔都的愛妻,只可惜當年與中原一戰後便不知所蹤,難道她……”可汗話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麽,不可思議地指着翟小曼,看向特勒急切地跟他确認道。
特勒點了點頭,證實了可汗的猜測:“古黎當年在中原被吉娜的生父所救,才僥幸活了下來,後因戰亂連起,那個中原男人臨死前将古黎和吉娜送回通古斯,只是古黎一直覺得有愧塔拉拔都,所以并未相認,直至不久前,塔拉拔都才尋回她們,塔拉拔都愛屋及烏,便将吉娜收作繼女。”
“吉娜生父雖是中原人,但她自幼和她的哈屯在通古斯生活,一個在通古斯長大,哈屯又是通古斯族人的人會是奸細嗎?”特勒補充道。
衆大臣在聽完特勒的解釋後,開始私下小聲讨論着,可汗鎖眉緊盯着翟小曼,心中隐隐地打起了算盤。
“啓禀可汗,通古斯向來團結,對外不對內,可汗英明,此女既是我族中人,想必定是誤會一場,不如就派人将吉娜送回去吧。”其中一名大臣察言觀色一番後,站出來說道。
這話一語說到了可汗心坎裏,若因為她是塔拉拔都的繼女便對她不問罪,難免會落下他堂堂可汗畏懼一個拔都的口柄,這樣一來塔拉拔都的氣焰難免也會高漲起來,若執意問罪,事後塔拉拔都和古黎來問他讨說法也叫他難辦,這會兒既然有人給他搭了個臺階,他自然寬心:“既然是誤會,那你走吧。”
可汗對翟小曼說完,一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繼而拿起桌上可墩送來的糕點品嘗起來。
“可汗英明。”衆人齊聲道。
而受驚過度的翟小曼,此刻才緩緩反應過來,她不用死了?可以走了?
看到特勒朝她走來,示意她可以離開了,翟小曼這才确定自己的小命真的保住了,當即開心地站起來跟着特勒離開這間蒙古包。
轉身之際,翟小曼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個充滿仇恨的眼神,來自于那堆被鐵鏈鎖着的人中間,而此刻,那種被仇視的感覺比先前的更加明顯,只不過那堆人黑壓壓擠在一塊兒,她根本分不清那種仇恨的目光究竟來自于他們中間的哪一個人。
那仇恨的目光一直目送着翟小曼離開蒙古包,直到她走到外頭,後背不禁還留存着一陣寒意。
究竟是誰那麽恨她?不,應該說恨這個身體的主人。
從剛在在蒙古包內特勒介紹她的身世來看,“她”應該已經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很久了,而她莫名其妙進了這個身體裏面,既然這個身體的主人是那個什麽什麽拔都的繼女,這裏的人似乎對那個什麽什麽拔都也都有所顧忌,為什麽這個身體的主人在這裏好像一點也不被待見呢?
因為從她離開蒙古包到現在不超過3分鐘,她已經不知道受到了多少路人的白眼了。
而她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身邊這個特勒了。
在心裏模拟排練了許多遍,翟小曼終于生硬地開口道:“那個,謝謝你。”
特勒在聽到翟小曼的道謝後,很明顯有些意外,笑着反問道:“謝我什麽?”
“剛才的事謝謝你,要不是你,剛才可能我就玩完了。”這個道謝是誠心的,剛才若不是這個人幫她說話解釋,她這會兒肯定已經去見閻王爺了。
聽了這話,特勒居然沒有和她想象中一樣跟她說不用謝,或者不客氣,而是突然收起了笑臉,一臉嚴肅帶着探究的神情看着她。
她的臉上有什麽嗎?還是說這個身體主人的樣子長得很醜?!
翟小曼想着,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還好,并沒有摸到什麽,既然沒疤沒印,自己也沒有感覺面部肌肉有什麽異樣,那這個身體就算醜也應該不會醜到哪裏去。
“庫門吉娜。”特勒喊道。
翟小曼聽後左右找了幾遍,這才想起來他在叫她,她此刻這個身體主人的名字就叫庫門吉娜:“你在叫我?”
特勒點點頭,覺得這個女人今天是不是太過不正常了,而且她說的話雖然他能聽懂意思,但是語法都有些欠妥:“庫門吉娜,你居然會對我說謝謝?”
“額,我說謝謝很奇怪嗎?”翟小曼一臉懵逼地反問特勒。
透過剛才蒙古包裏的情景來看,她就知道,眼前這個叫特勒的人身份地位一定很高,她對他說謝謝有錯嗎?還是說,他們這裏有什麽奇葩習俗,比如說不能說謝謝,或者謝謝這兩個字是大不敬的意思?
完了完了,她不會那麽倒黴才剛躲過一劫,立馬又要開始玩命了吧。
“我所認識的庫門吉娜可不會說謝這個字。”特勒突然笑道。
“啊?”翟小曼更懵了,這是什麽邏輯?他所認識的庫門吉娜?難道說他跟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很熟嗎?
看着翟小曼呆愣的樣子,特勒莫名覺得好笑:“你認識路吧,應該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吧。”
“我……”我認識才有鬼了。
當然,這是翟小曼心裏的想法,嘴上她可不敢這麽說,可是都說她在這裏從小長大,如果說不認識回家的路是不是太扯了?可如果說認識,這人等下自己走了,那她人生地不熟的,要在這片草原上轉悠多少年才能找到所謂的“她”的家?會不會餓死是個問題,萬一遇到什麽豺狼虎豹的怎麽辦?等等,草原上有豺狼虎豹嗎?
“喂,喂,庫門吉娜,你怎麽了?”特勒疑惑地用手在翟小曼面前揮了揮,可是對方還是直直地盯着前面,好像根本看不到他的手一樣。
“啊?那個……我不認識路。”思緒飄得老遠的翟小曼終于回神了。
她知道她說不認識回家的路這件事很蠢,可是這個特勒要不要那麽直白地用一種“你這個白癡,回家的路都不認識”的眼神看着她啊。
特勒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着庫門吉娜,在思考她這話的可信程度。
看着特勒一臉懷疑的樣子,翟小曼腦汁都快被她攪幹了,終于想出了一個蹩腳到不能再蹩腳的理由:“我什麽都想不起了。”
“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特勒驚訝道。
“對啊,我這人比較膽小,只要一受刺激或者一旦被吓到就會什麽都忘記了。”翟小曼說完這話才發現,她還不如不說呢,真是越描越黑,她要是真有這種毛病,那這裏的人肯定都知道啊。
特勒沉默了,沒有立馬接話,就在翟小曼垂頭喪氣地打算放棄這個活導航,靠着自己的11路走遍大草原,披星斬月,智鬥豺狼,尋找回家的路時,耳邊聽到了令她無比歡喜的話語:“我送你回去。”
不用大冒險了,翟小曼偷笑了下,但還是忍不住有些得寸進尺地問道:“那你可以跟我說說關于我的事嗎?因為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翟小曼說這話的時候真是從沒有過的心虛,從小到大她說的謊話也不少了,可不曉得為什麽,這一次尤其心虛。
特勒突然笑了,這個庫門吉娜真是奇怪,自己回家的路不認識,就連關于她自己的事都要問他,難道真的被他父汗這麽一吓就吓得什麽都忘了?可是看她樣子又不像是假的,現在的這個庫門吉娜跟他之前認識的庫門吉娜性格完全就像兩個人,相比較來說,他似乎更喜歡現在這個。
特勒無奈地輕搖了下頭,笑道:“好吧。”
活導航跟活百度答應了,那她這個好好學生自然也不能松懈了,既然她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地方,那肯定得先把這裏打探清楚才行,只有這樣她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辦法。
另一邊。
特勒和庫門吉娜,也就是翟小曼,他們一起離開後,蒙古包內又回到了原先緊張的讨論氛圍。
“可汗,這些奴隸該如何處置?”一名大臣道。
可汗瞥了眼底下的那群被鐵鏈鎖着脖子的人,又掃了一圈在場的王公大臣,道:“衆大臣有什麽提議?”
“依臣之見,匈奴有獵頭的打仗習俗,我們何不砍下這群奴隸的頭高高挂起,以作反擊。”其中一名大臣提議道。
該大臣的話音剛落,立即跳出另一名大臣反駁道:“萬萬不可,我軍眼下并不是匈奴的對手,若這麽做,反擊不成反倒激怒匈奴,到時匈奴揮兵再來,通古斯就不保了啊。”
“都尉所言甚是,請可汗三思。”一名大臣附和道。
彼時,蒙古包內接連響起“請可汗三思”的聲音。
“汗犁賢王,你怎麽看?”可汗的聲音不響,卻很快讓蒙古包內安靜了下來,所有大臣都安靜地等待着汗犁賢王。
“回可汗,依老臣之見,這些人在匈奴手裏本就是奴隸,如今我們将他們抓來也還是奴隸,通古斯經與匈奴一戰,兵力大減,西域諸國蠢蠢欲動,與其處決了這些奴隸,不如暫且留着,或許将來有可用之處。”汗犁賢王的一番話,讓其他大臣陷入了思考,片刻,紛紛下意識地點起了頭,覺得汗犁賢王的話頗有道理。
可汗在認真思索了汗犁賢王的話後,也很是贊同。
既然都是奴隸,那這些人對通古斯而言便沒有什麽威脅,而通古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與其享一時痛快砍了這些奴隸的頭顱,不如将他們留作他用。
“就這麽決定了,把他們帶下去,跟其他奴隸關在一起。”可汗道。
随即,便有幾名手持利刃的衛兵從蒙古包外沖了進來,押着那群奴隸離開了蒙古包。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今天的這一決定釀造了将來不可挽回的結局。
當然,這結局也跟另一個人有關,那就是此刻正在拔都府裏“作威作福”的翟小曼,庫門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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