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
不願意相信也得信了。
他數度懇求皇上,讓江家婦人進宮探望皇後娘娘,皇上幾經考慮後,答允了。
進宮的是江家下房的夫人,她進到皇後寝居就聞到一股惡臭,走近一看,皇後腹大如鼓,她睡得很沉,卻是臉色臘黃,滿布深色斑點,她想叫醒皇後,卻被宮人阻止。
事到如今,再不肯相信也得信了。
江丞相花大把銀子買通秦公公,讓他送藥進鳳儀宮,企圖把皇後肚子裏的孩子給打掉。
沒想到,忠心為主的秦公公竟把這件事給捅破,從買藥的、賣藥的、傳信的……人證物證俱全。
皇帝大怒,江相爺謀害皇嗣,被捕入獄。
見風向松動,江丞相的政敵們一個個跳出來,指控江家貪污、賣官、侵占百姓家園、與鹽商勾結買賣私鹽……衆多罪證紛紛浮上臺面。
此案由大理寺審查,江家一百三十六口表铛入獄,但皇上看在皇後的面子上,遲遲不肯下殺令。
這讓關在獄中的江家人心存一絲希望,希望皇後娘娘生下一個健康皇子。
這天皇後娘娘提早發動,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所有人都聽見鳳儀宮裏傳來尖叫聲。
子時,孩子終于落地。
但隔天,皇後娘娘生下三頭怪物後血崩而亡的消息傳出宮廷,皇帝傷心欲絕、口吐鮮血,皇太後命人将怪物給活活燒死……
時隔九個月,這場戲終于落幕……
直到閉上眼睛那刻,皇後才恍然大悟,皇上這是在為燕無雙出氣啊,他拿江氏上百條人命為燕無雙出一口惡氣!
她不甘、她忿怨,卻敵不過死亡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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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前,她聽見皇帝幽幽說道——
“善惡到頭終有報,天不讨、朕來要。”
皇後沒生下孩子,蔣孟霜生了。
她生下一對龍鳳胎,嬌憨可愛,鐘尚書和鐘夫人樂得合不上嘴,因為這對新生兒,也因為蘇神醫的判斷,鐘家對鐘宇圜放手了,讓鐘宇圜跟着母親。
對于圜兒的病,孟晟展現最大的誠意,在圜兒戒毒成功之後,他不懼旁人的眼光,時常帶着癡呆的圜兒到處走動玩耍,錦繡村、宮裏、京城……
他極其耐心地教導圜兒,那份用心,便是親生父親也辦不到。
在皇後懷上妖胎的消息傳遍京城同時,蔣侯爺成親了,對象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名字叫做莊绮雲,聽說還帶着一個癡兒。
見過她的人,說她和鐘将軍過世的嫡妻相像,為此燕夫人還認莊氏做義女。
不過她的性子和燕無雙截然不同,溫婉柔順沒有、詩書琴畫不會、女紅女誡不懂,倒是挺會做生意的。
有人傳說,娶了莊氏,侯爺的家産在短短的時間內多上好幾倍。
文成街那幾十家鋪子便都是莊氏經營的,生意風風火火、生意趕過京城許多老店呢。
現在大夥兒想到吃飯住店,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文成街區,過去那裏是窮人住的地方,又髒又舊又亂,現在卻是一片新景象,許多貴戶都想搬到那裏去呢。
但莊氏精明,早在別人下手之前就買下不少土地,聽說新的鋪子一間一間蓋起來,大家都搶着買。
人人都喜歡說八卦,莊氏再能耐,終究是門不當、戶不對,侯爺怎麽能夠娶個平頭百姓為妻?
因此這樁婚事,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消遣。
有人說要不是蔣侯爺的長輩們都不在了,哪會讓莊氏過門。
有人說侯爺還不是心疼妹妹,想替妹妹攢嫁妝,當年明月公主嫁進尚書府時,雖然名義上是平妻,嫁妝卻遠遠比不上燕氏。
但不久後,又有更勁爆的故事傳出,故事說道——莊氏是侯爺在邊關時就喜歡上的姑娘,本來打算辦婚事,卻沒想到蠻夷入侵、戰争興起,婚事只好停議,直到打退蠻夷,侯爺故地重游,卻再也尋不着莊氏。
兩人離散多年,那孩子本就是侯爺的兒子,只不過歷經戰亂,孩子生一場大病卻無錢可醫,才會變成癡兒。
後來莊氏千裏迢迢遠赴京城,好不容易找到舊時人,兩人才得以破鏡重圓。
有好事者把這件事拿到侯爺跟前相詢,侯爺不回答,卻是臉色緋紅、低頭不語,這不是默認,是什麽?
皇上依舊重用鐘岳帆和蔣孟晟,莊绮雲則和皇上、鐘岳帆結為異姓兄妹,而淑妃特別喜歡莊绮雲,經常召母子倆進宮閑話家常。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每皇上或鐘岳帆看着無雙,不免心生嘆息。
但人的一輩子難免遺憾,至少他們還能經常見到心慕的女子,與她暢談天下大事……
尾聲 正大光明喊爹
绮雲看着正在繡嫁衣的孟瑀,忍不住感嘆,時間過得飛快,六年了,當年那個任性的小丫頭已經長成聰慧溫婉的大姑娘。
想起前世的孟瑀,再想想今生的她,性格果真會造就命運。
握住孟瑀的手,她柔聲問:“嫁進程家,真的不後悔?”
程家是商家,但幾代經營,家族中有七、八人入仕,官位不高,但家風嚴謹,子弟均受到很好的教養。
孟瑀要嫁的是程家二房的大爺程英洙,他的父母在他小時候便相繼離世,他一個人帶着弟弟生活,小時候受家族照顧,長大後分家單過,他雖有一身學問,卻選擇營商,賺錢讓弟弟念書,這樣的性情讓孟瑀感動。
以侯爺的權勢,孟瑀大可以嫁到更好的人家,但人是她自己挑的,孟晟幾度試探程英洙,确定他的人品足以信賴後,選擇成全。
“為什麽要後悔,光是看在程家的家規上,我就願意嫁。”蔣孟瑀嘻嘻笑道。
绮雲失笑,是啊,這年代能以“不納妾”為家規,程家算是了不起了,比起……
绮雲微笑搖頭,那已經不關她的事。
她不提,蔣孟瑀卻忍不住提起。“真不知道姊夫是怎麽想的,當年娶了姊姊、逼走……”她頓了頓,見绮雲臉色不變,才繼續往下說:“如今又犯同樣的過錯,他是算準大姊不會離開他嗎?”
唉,是啊,岳帆喜歡上一名良家女子,還硬把人給娶進門來,孟霜哭着回娘家,百般不肯依順。
孟晟上鐘府,準備狠狠教訓他一頓,岳帆卻反指控——
“如果你肯把無雙還給我,我就不娶林萱。”
岳帆還說:“林萱和我的無雙很像,看着她,我的心可以得到安慰。”
他那副模樣讓孟晟打不下去,罪惡感又跳出來作祟了,對于岳帆,他總是感到抱歉。
到最後,孟晟只能丢下一句——林萱終究不是無雙。
绮雲拍拍孟瑀的手背,認真問:“你覺得,孟霜會離開嗎?”
蔣孟瑀回望绮雲,輕輕搖頭,小時候不懂事,現在還能不懂?
大姊口口聲聲要姊夫休妻,可她哪舍得下姊夫、舍得下一雙兒女?嫂子當年離開,是篤定了心思,和姊姊的作戲不同。
她沒說話,绮雲已經明白答案,舔舔唇,她說道:“要放棄一切、改變命運,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孟霜正在承受當年自己受過的苦,她應該得意的,但為了孟晟,她無法幸災樂禍。
蔣孟瑀同意,天底下有幾個女人能像嫂子這樣,她無法不佩服嫂子,無法不拿她當英雄,盡管她是個女人。
“嫂子,我明白的。”這些年教養嬷嬷的心血沒有白費,做人做事的道理她懂了許多。
“往後孟霜到你那兒哭訴,你就聽着、安慰着便是,千萬別給她出主意,人的一生,終究要對自己負責。”
“我明白。”
“一百二十八擡嫁妝你都看過了,沒問題吧!”
蔣孟瑀笑着瞄了绮雲一眼,說道:“能有什麽問題?皇帝嫁公主都擺不出這麽大的陣仗。”她的婚事肯定會成為京城百姓的談資。
“我另外給你備下三萬兩銀票壓箱底……”
聽見三萬兩,蔣孟瑀吃驚。“太多了……”
“不多,我知道你很想試試自己的能耐,只不過礙于姑娘身分、礙于你哥哥的名聲,不能經營鋪子,成親後你就可以大展手腳了。”至于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本金!
蔣孟瑀咬唇輕笑,嫂子說得太客氣,分明就是大哥腦袋迂腐,不肯讓她抛頭露面,不過這些年嫂子教會她不少。
“謝謝嫂子。”蔣孟瑀握住绮雲的手,貼在自己胸口,滿心感激,她認真說道:“我真的很高興,你能當我的嫂子。”
绮雲笑着摸摸她的頭發說:“我也很高興,有你這個小姑。”
此時圜兒和孟晟各抱一個孩子走進屋裏,他們是四歲的宇霆和兩歲的宇恩,看見母親,兩個小娃兒快步奔到娘身邊。“娘抱抱!”
蔣孟瑀連忙蹲下身,把他們攬在懷裏。“不行,你們娘肚子裏有小娃娃呢,娘不抱、姑姑抱。”
宇恩撅起嘴、不滿意。
蔣孟瑀笑了,戳他的額頭一記,埋怨地瞄一眼圜兒。“都是宇圜把弟弟寵壞,往後他變成纨褲子弟,你得負責。”
“我的弟弟才不會變成軌褲,他們都會變成青年才俊。”圜兒自信滿滿。
圜兒把宇恩抱起來,兩人互蹭着額頭,宇恩被蹭得咯咯笑,宇霆也搶過來,要和哥哥蹭額頭。
見三兄弟感情融洽,绮雲看在眼裏、甜在心底。
孟晟揉揉宇霆、宇恩的頭,說:“你們跟姑姑去玩,爹和哥哥有事和娘說。”
“好。”兩個小兄弟乖乖應聲,牽起蔣孟瑀的手,走出花廳。
绮雲看着這對笑得一臉暧昧的父子,問道:“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麽事?”
“娘,從現在起,我姓蔣、不姓鐘了。”圜兒樂津津地說着。
看着圜兒這麽高興,她有點哀傷,那些年岳帆長期待在邊關,和孩子的接觸少,一回京城,又投下這麽大的震撼彈,不管她再怎麽教導,圜兒對岳帆終究有着隔閡。
而這些年來,孟晟對他做的遠遠超過一名父親,人心是肉做的,圜兒怎能不感動?
想起那年,孟晟認真地對圜兒說:“你讓我和你母親成親,我們便成親,你不願意,我們就不成親,因為你是無雙心裏最重要的人,你快樂了、她才會快樂。”
他義無反顧地把兩人的婚事,交到一個六歲的孩子手上。
圜兒認真考慮了三天,最後跑到她的床邊說:“娘,你嫁給師傅吧,我想,再沒有人會比師傅更在乎你快不快樂。”
他們成親了,因為圜兒這句話。
“鐘家怎麽可能放手?”绮雲問。
其實,圜兒并沒有傷了腦子,這是绮雲最感激蘇神醫的地方,他幾句“過度猜測”,讓她順利地把兒子留在身邊,但即使圜兒在外人面前始終裝出一臉癡憨,鐘家也不肯松口讓孩子正式歸了母親。
更別說幾個月前,蘇神醫采到“仙草”,将圜兒的腦子給醫好了,這下鐘家又怎麽可能答應?
“圜兒下個月要參加童試,需要一個确定的姓氏。”
蘇神醫“治好”圜兒之後,他的學習飛快、滿腹文采,寫出來的文章、做出來的詩詞,讓許多學子折服,幾個皇子們更是輪流找他進宮說文論義,恢複過往交情。
“又怎樣,他大可以用鐘宇圜這個名字參加童試。”誰會放棄一個能夠光耀門楣的子孫,何況有無雙這層關系,他的前途毋庸置疑。
圜兒接口,“不對,現在滿京城上下都曉得我是義父的兒子,如果突然變成父親的兒子,外人會怎麽想?
“是鐘家自私自利,不願意教養癡兒,把兒子丢給平陽侯,人家給悉心養大、治好病了,現在卻來收獲嗎?
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如果我是鐘家的孩子,那我的娘、莊绮雲又是怎麽一回事?百姓會不會恍然大悟,原來莊绮雲就是燕無雙,難怪兩個人長得那麽像。
“那麽當初尚書府是不是為了服從聖旨,欺壓媳婦,讓媳婦不堪受虐、忿而離家出走?如果燕無雙沒死,為什麽會有當年那場喪事?莫非是鐘将軍寵平妻滅嫡妻,嫡妻僥幸……”
“夠了、夠了。”绮雲阻止兒子往下說。
講到底,就是吃定鐘尚書愛面子,不願傳出不名譽的話題。
看一眼這對父子,一個得意洋洋、一個自滿自信,同樣的表情、同樣的态度,無雙嘆息,岳帆被坑了。
“說實話,你們是不是早就算準這一點,所以這幾年到處走,到處表演父子情深?”
難怪圜兒怎麽都不肯“病愈”,寧可在外頭演白癡,還演得順心遂意。
圜兒笑開。“娘別怪義父,是我的主意,我不想回鐘家,想待在你們身邊。”
“你別怪圜兒,是我的主意,我舍不得你傷心。”孟晟搶着擔責任。
“是我的錯,義父沒錯。”
“孩子懂什麽,是大人作的主。”
人家是相互推責诿過,他們卻是搶着承擔錯誤,她還能抱怨嗎?搖搖頭,绮雲莞爾笑道:“都要改姓蔣了,還叫義父?”
聽母親這樣說,圜兒樂得一彈指,撲向孟晟。
“爹、爹、爹……”他接連喊十幾聲,他們不知道他多羨慕宇霆、宇恩可以喊爹,往後,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喊。
“好孩子。”孟晟抱了抱圜兒,多年付出,總算有了回饋。
圜兒正色。“以後我們都是爹的兒子,爹可不能再偏心,要對我們一視同仁。”
看着嘴巴利的兒子,竟欺負起口拙的爹?绮雲好笑地指指丈夫,落井下石。“是啊,以後給我注意些,要一碗水端平,老是偏寵老大算怎麽回事?知不知道宇霆跟我告過幾次狀,說你只疼大哥。”
孟晟被指責得滿臉為難,母子見狀,相視一眼,咯咯笑起來。壞兒子加上壞娘親,蔣孟晟注定要被他們母子吃死死。
“沒關系,爹不疼弟弟、我疼。”說着,圜兒跑出花廳,弟弟……他的“親”弟弟啊。
看着圜兒的背影,孟晟笑道:“這孩子脾氣像你。”
“像我不好嗎?”她撇過頭,嬌俏地望向他。
孟晟笑開,拉着她的手,扶她站起來,輕輕把她擁入懷裏,啞聲道:“就是因為像你,我才無法不偏愛,兒子終究是兒子,早晚有一天要高飛,唯有你是我一輩子的牽系。”
多甜蜜的話啊,绮雲踮起腳,捧着他的臉、封住他的唇,品嘗着他的氣息、他的愛情。
依舊是感激上蒼,讓她有幸遇見這樣一個男子。
她問:“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讓我當你的牽系,行不行?”這麽好的男人,她要提早訂貨,不讓別家搶了去。
他笑彎濃眉,抱緊她回答,“好,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First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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