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口舌之計
諸人聽聞國舅家小公子周建嶺已到,紛紛轉首看向臣暄。臣暄卻仍舊盯着那尋釁的劉姓公子,面上看不出半分表情。
劉姓公子怎會不知臣暄與周建嶺相争之事?此刻他見救星已到,不禁拊掌大笑:「好極好極,這出戲越唱越妙了!」
不過說話間,但見一油頭粉面的少年已大步入內,抱拳對園內諸位子弟笑道:「抱歉抱歉,我來晚了呵。」
芙蓉園主人方藝铎連忙起身相迎:「原就是玩鬧而已,周公子賞光前來,已是我芙蓉園之大幸。」這話說得極為逢迎,也間接彰顯了國舅周會波在朝中的地位。園內諸位公卿子弟見周建嶺已到,亦紛紛起身相迎,客套不斷。
今日芙蓉園內諸客,分明是以鎮國王世子的身份最尊,然而鸾夙見這陣仗,已知曉誰才是真正的風光人物。她用眸中馀光瞥向臣暄,心中暗道難怪他父子要反,這分明是将立下汗馬功勞的臣家公然不放在眼中。任是換了誰,都要心涼半截。
鸾夙兀自在心中為臣暄父子的造反行徑尋找适當借口,卻忽聽有人對着自己與臣暄道:「哦?世子與鸾夙姑娘也在?」正是國舅家小公子周建嶺的聲音。
鸾夙這是頭一次聽聞周建嶺說話,正所謂「聞聲知人」,單憑這一把尖酸刻薄的嗓子,鸾夙已對他不喜至極。
此時唯聽臣暄淡淡回道:「許久未與故友相見,今次特攜夙夙前來一聚。」
周建嶺聞言面色一沉,自嘲道:「世子是故意教我下不來臺吧?」
臣暄佯作訝然表情:「周公子何處此言?事隔久遠,小王早已忘了。」
周建嶺雙眼微眯,似在腹诽臣暄。方纏那尋釁的劉姓公子見狀,忙對周建嶺點頭哈腰,煽風點火道:「周公子來得正巧,方才世子與鸾夙姑娘恩愛人前,好是羨煞我等。」他看了鸾夙一眼,又道:「鸾夙姑娘口齒伶俐,在下自愧不如。」
周建嶺聞言看向鸾夙,面上盡是不甘之色。鸾夙卻是看了一眼臣暄,見他并無反應,便自顧自接話道:「咦?閣下此話怎講?鸾夙豈敢稱口齒伶俐了?」
劉姓公子冷冷一笑:「方纏鸾夙姑娘當衆說在下找茬,難道不是口齒伶俐嗎?還是園中諸位都聽錯了?」
鸾夙聞言,連忙低眉做出沉思狀,須臾才鄭重點頭附和:「想是諸位都聽錯了,亦或是閣下多心了。」鸾夙端起婢女方才換上的茶盞,道:「适才鸾夙分明是誠心相敬閣下,又感於閣下體貼為鸾夙添茶,我哪裏說過閣下是找茬了?」
劉姓公子沒想到鸾夙竟會當衆撇得乾乾淨淨,竟一時語塞,直氣得額上青筋暴露,指着她道:「下賤女子,本公子豈會受你口舌?」
此話一出,周建嶺立時擡手阻止於他,又對鸾夙道:「還是我來做個和事佬吧。劉公子心直口快,卻是無心沖撞,鸾夙姑娘莫怪。」
心直口快?只怕是有備而來吧。鸾夙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只搖頭嘆道:「鸾夙出身風塵,亦非我之所願,有心以茶相敬,反招一場誤會。哎……」最後這一個「哎」字,嘆得極為哀婉動人,委屈之意溢於言表。
劉姓公子見狀,自覺再糾纏在這口角之上絕對占不了上風,便有心為難於鸾夙,再道:「方纏的确是在下誤會姑娘了,這便與姑娘賠個不是。」言罷已抱拳俯身,道:「從前只聽聞鸾夙姑娘色藝雙絕,原來倒是口才也佳。不知姑娘可吝賜教一二?」
鸾夙以靜制動:「愧不敢當,閣下請講。」
劉姓公子見鸾夙面色坦然,想了片刻,指了鸾夙手中的茶盞,道:「此事既以『茶』而始,那便以『茶』為題吧!還望姑娘作辭賦一篇。」
園內諸人聽聞此題,皆知他是有心為難。再看周建嶺不動聲色,已明白是國舅公子在後頭撐腰,刻意報複。如此一來,倒也無人敢為鸾夙說話,只有幾人暗自憐香惜玉,心中不禁為她擔憂。茶之一事,既非廟堂政務,又非風花雪月,如何能在片刻之內做賦一篇?
然而鸾夙面上卻沒有為難神色,衆人只見她緩緩将手中茶盞放回案上,思忖片刻,侃侃道:「茶中之事,無非九編,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飲;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
劉姓公子聞言,挑眉再問:「願聞其詳。」園內諸人聽了,亦是詫異之外又存好奇,皆想聽一聽鸾夙的「茶事九編」到底有何新意。
此時但見鸾夙不徐不快淡淡再道:「一之源,乃茶之起源;二之具,乃采煮之具;三之造,乃采制之法;四之器,乃煮飲器皿;五之煮,乃烹法水質;六之飲,乃飲茶風俗;七之事,乃茶事藥用;八之出,乃産地之品;九之略,則是茶器之用不必拘泥。不知閣下想聽哪一編?」
這一番「茶事九編」寥寥數語,卻說得頗為缜密丶頭頭是道。諸人聽得雲裏霧裏,亦感嘆於鸾夙才思敏捷。劉姓公子見鸾夙反應極快,已說出三五真意,便又看了周建嶺一眼,繼續咄咄相逼:「這『茶事九編』聞所未聞,當真新鮮。在下願聞其詳。」
鸾夙話到此處,不僅劉姓公子想聽,園內諸客亦被勾起了濃厚興趣。然而鸾夙卻只是搖了搖頭,輕輕嘆道:
「芙蓉園中坐,貴客皆沉默。
俗人多相問,君子意不說。」
一首小詩雖然未見文采,卻是極為諷刺。尤其那句「俗人多相問,君子意不說」,更是将矛頭直指那再三尋釁挑事之人,其言犀利,其意明了。園內有些與臣暄交好的子弟已在心中暗暗叫好。
鸾夙不過短短四句,已是将衆人的嘴都堵得嚴嚴實實。「貴客皆沉默」,若是這園內誰再多問一句,那便自認身份輕賤卑微;「君子意不說」,更指君子應知其意,如今即便有人對那「茶事九編」不懂,也須得不懂裝懂了,否則便不是會心君子。
劉姓公子聞言早已暴跳如雷,再指着鸾夙對周建嶺道:「周公子瞧她不是牙尖嘴利是什麽?」
周建嶺亦毫不客氣盯在鸾夙面上,目中滿是猥亵神色,點頭附和:「果然伶牙俐齒,本公子歡喜得很。」
這話說得極為露骨,顯然是存了再與臣暄公然相争之意。鸾夙側首看向一直一語不發的臣暄,唯見他面色不變,只用右手食指與中指夾着空置的酒杯,來回把玩。鸾夙不知臣暄賣得什麽關子,亦不敢再出言惹事。
說時遲,那時快,諸人忽聽劉姓公子「唉喲」一聲,已是滿面鮮血俯身低呼起來,與此同時,一個酒杯應聲落地,清脆碎裂。諸人連忙再看臣暄,但見他此時手中已空,正悠悠起身冷笑道:「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公然在此喧鬧生事,挑釁本世子與周公子的交情。」他眼風在園內輕掃,再道:「今日刑部侍郎亦在座上,不知按我朝律例而言,當是判個什麽罪?」
刑部侍郎應聲而起,卻已瞧出其中端倪,不敢多言。
臣暄見狀,再笑道:「無妨,周公子倒是來評評理,也不知這人是誰帶進來的,竟如此混事。」言罷又朝芙蓉園主人方藝铎招手道:「藝铎兄,此人如此下作,莫非是你的客人?」
方藝铎看了看臣暄,又看了看周建嶺,兩不得罪道:「我亦不知他是如何混進來的,還以為是在場哪一位的知交。」
「園中皆是公卿世家丶官宦子弟,各個性情風流丶進退得宜,豈會與這等上不得臺面的人結交?只怕他是渾水摸魚而來。」臣暄看向周建嶺:「周公子你說是不是?」
周建嶺狠狠咬牙:「世子說得不錯。」
臣暄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煩請刑部周侍郎辛苦一趟,将他帶下去處置了吧。」
刑部侍郎不過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從前乃是科舉探花出身,并無祖蔭庇護,是以不敢得罪臣暄,忙領命稱是。
那劉姓公子此時仍舊捂着額頭,鮮血已滴在衣襟之上。他分明是受人指使,見周建嶺公然矢口否認,亦不敢當衆道破天機,唯有惡狠狠道:「臣暄!你仗着你老子軍功在身,今日公然出手傷人!這筆賬又要如何算?按照我朝律例又當如何處置?」
「我朝律例從未說過打狗有罪,本世子又何罪之有?」只聽臣暄冷冷回道:「鎮國王府打狗,從不看主人。」他朝刑部侍郎擺了擺手:「周侍郎,有勞了。」
刑部侍郎不敢怠慢,忙喚侍從将滿額鮮血的劉姓公子拖了出去。
臣暄看着刑部将人帶了出去,只覺今日戲已唱罷,才徐徐從案前起身,對方藝铎與園內諸人道:「今日教諸位看笑話了,個別畜生壞了芙蓉園的好情致。小王還是先行告辭,下次若再小聚,藝铎兄可要察清來人。」言罷他已向諸人抱拳,又特意向周建嶺告了辭,才攜着鸾夙徑直出了芙蓉園。
園外鎮國王府的馬車早已侍立良久,見臣暄與鸾夙相攜出來,連忙接過二人上了車辇。待行了一段路程,鸾夙才對臣暄掩面笑問:「今日我這一番表現如何?」
臣暄笑道:「若換做是我,亦難招架。」
「哈!這是誇獎嗎?」鸾夙頗為自得:「可沒辜負了世子大人說我是『伶牙俐齒』呢!」
臣暄無奈地笑了笑,卻是發問:「你那一番『茶事九編』之語,從前怎得未曾聽你提過?」
「即興發揮,我已經忘了。」鸾夙終是顯出虛心神色:「若是再被人問下去,我定會露餡,答不上來。」
臣暄哭笑不得:「我還尋思着改日向你請教請教。」
「俗人多相問,君子意不說。」鸾夙笑笑調侃道。
臣暄聞言,擡手在鸾夙鼻骨上輕刮一下,寵溺嘆道:「夙夙今日該賞。」
「哦?世子欲賞些什麽?」
「先攢着,容我想想。」臣暄擡起垂簾看向車辇之外:「若不出意外,此事明日便會傳入原歧耳中。待我去宮中會了他,再予你一并行賞。」
臣暄說着,面上已露出勝券在握之笑……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