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救師兄刻不容緩

又等了一個時辰,太陽都快落山了,淩雲殿那邊才傳來一陣仙鶴的叫聲,夙溪頓時正襟危坐了起來,腰背挺得筆直,只聽見仙鶴的聲音越來越近,拉得很長。

最後穿過雲層,一個身穿靛色衣袍仙風道骨的道人腳下踩着一只仙鶴朝長熙殿這邊過來,等到了長熙殿的方向,那道人才腳尖一點,讓仙鶴飛走,自己輕飄飄地落下,站穩在長熙殿前的假山旁。

道人很瘦,瘦到衣服挂在他身上都顯得很不合身,兩撇胡子細細長長地垂下,頭發已經有一半花白了。

他只看了一眼夙溪,瞧見夙溪穿的是本門派女弟子的服裝也沒再理會,徑直走到劉子傾的身側,眉頭緊皺道:“子傾,你還得下山一趟,要尋一人回來。”

“尋人?”

道人點頭:“此事恐怕有些為難,那人身高六尺九寸,并無什麽特質,面色冷冽,不喜言語,是名叫夙溪的男子。”

劉子傾:“……”

夙溪:“……”

劉子傾朝夙溪看了一眼,随後問道人:“師祖确定要找到是男子?”

道人點了點頭:“應當是這樣的,掌門與衆師叔都說是男子,那男子理應與重傷之人一起的,卻不知怎麽就只有他一人了。”

後面的嘀咕,被夙溪直接忽略了,她心裏簡直抓狂,感情掌門要找的是她啊?!早說啊!她就在你門派裏頭還住了十幾天惹了一些麻煩,難道都沒有人往上傳的嗎?!

劉子傾幹咳了一聲:“師祖,這位姑娘或許就是你要找的人,她叫夙溪,那日将人背上翎海派的就是她了。”

道人猛地朝夙溪看了一眼,除去性別,倒是與掌門和長老們說的一樣,冷冽默然,不言不語的。可道人還有些為難,掌門都說事态嚴重,指明要找一個男人,這回帶個女人回去,會不會被罵無能啊?

夙溪朝道人拱手:“煩勞這位師兄帶我去淩雲殿。”

道人一驚,劉子傾更是像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似的朝夙溪瞧去。

夙溪道:“救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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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驟然想起,掌門與長老幾個稱淩雲殿裏重傷的男子的确為師侄,而指明要找的,是那位師侄的師弟,眼前這名女子直接喊自己師兄,豈不是表明,她就是掌門要找的人?

道人點頭,一揮手中的浮塵,便有兩只仙鶴從遠山外飛來,最後落在長熙殿中,那兩只仙鶴瞧見夙溪,與之前那些仙鶴一般對夙溪鞠了個躬,這舉動讓在場除了夙溪之外的另外兩個人都有些震驚。

夙溪直接踩上了其中一只仙鶴,對劉子傾道:“多些劉公子。”随後轉頭向道人:“師兄,刻不容緩。”

兩只仙鶴一同飛起,夙溪盡管再害怕,此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這世上知道她血能救人的,就只有師父與宿無逝兩人,翎海派的掌門與衆長老是不知道的。此刻他們找自己,不就表明師父已經明白宿無逝的處境,或許是有事不能離開,所以才讓他們以她的心頭精血解救宿無逝。

仙鶴飛的速度很快,索性淩雲殿并沒有多高,穿過雲層之後,便有一座青色的宮殿,暗綠色的石板上,朱紅色的八卦印記,遠處便是寬大的殿門,再往後是香爐,二十多層臺階之上,才是淩雲殿的正殿。

此刻仙鶴飛去的并非正殿,而是正殿旁邊的圓角亭一般的屋子。

仙鶴在屋子前停下,夙溪也未等它們落地,便直接跳了下去,索性并不高,剛跳到地面上,她便直接推開了那圓角亭似的房屋大門。

兩米高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入眼的便是六柄巨劍插入高臺的劍陣,最中間的那一個夙溪見過,與師父平日挂在煉丹房積灰的一樣,想必師父在成散仙之前,應該是這翎海派的六聖之一了。

如今殿內只有五個人,那五個人的劍光從巨劍之中照射出來,直接灑在了大殿中間的圓臺之上,那上面躺着的正是宿無逝。

掌門與四位長老見一名女子推開大門,頓時一驚,紛紛收了手上正在輸出的靈力,統一背對着六把巨劍,面朝夙溪,目光凜冽:“何人擅闖我淩雲殿!”

道人姍姍來遲,站在殿門外不敢随意上前,只在外頭說了一句:“這女子自稱是師叔們要找的人,故而師侄将她帶來。”

掌門朝夙溪看去,之前見宿無逝重傷躺在地上所以沒有仔細觀看一旁的女子究竟長什麽模樣,只讓人帶回去好好養傷,卻沒想到此刻認真看,才發現對方真的與在海角天邊時見過一次面的夙溪師侄長得一樣。

“你……”掌門一時語塞。

夙溪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只每個都打了招呼道:“師叔,師父可有來信?”

掌門猛然回神,點點頭道:“師兄是有回信的,幾日前我傳仙鶴去海角天邊尋師兄,怎想到師兄始終不下山,只讓仙鶴帶了一封信回來。信中表明夙溪師侄有救無逝師侄的方法,只是我與幾位師兄弟下山時并未注意,師侄你竟然是女兒身,故而走了這麽多彎路。”

夙溪也算是明白了,師父果然一點兒也不護短!

她走到掌門跟前,伸出自己的右手,手心朝上,她記得五年前師父就是在這裏取血的,夙溪道:“我的心頭精血,可救師兄一命。”

掌門早已在南儀仙人傳來的信中看到此法了,雖說修仙者的心頭精血異常寶貴,取之會有剜心之痛,但也從來沒聽說過,誰的心頭精血可救人命的。

夙溪究竟是何體質她也看不出來,索性就信南儀仙人的話,先以衆人之力,取夙溪心頭精血,以此來救宿無逝。

夙溪慢慢朝宿無逝走去,他已經被人換了一套衣服,是翎海派的服裝,卻不是子字輩的。按照虛字輩的服飾給他穿戴了一套梨花白色衣服,衣擺潑墨似的幾點薄紅色,與他盛世容顏倒是很符合。

夙溪看着宿無逝那張臉上冒出來的胡渣,眉頭稍微皺了一下,師兄長胡子了!!!

哦不,他這個年紀應該就是有胡子的,可是平時見不到,還以為他不長呢!

不過這個角度看過去,宿無逝以後到了四十歲,留胡子也很帥嘛,是個帥大叔。

夙溪瞧見了他脖子上挂着的血珏,恐怕各位師叔也都知道這血珏的作用了。

宿無逝的身體上原本有許多劍傷,在衆人合力之下,外傷也總算痊愈了,又靠靈力護體,喂了一些丹藥,才将人救活。只是人一直不醒來,也沒有心跳脈搏,實在讓他們煩心。

夙溪瞧見宿無逝的胡子底下似乎有什麽顏色,她湊近看了看,發現宿無逝的脖子上都是藍紫色藤蔓一般的斑紋。

她伸出手,将宿無逝的衣領往下拉了一些,那斑紋似乎遍布全身,樹枝一般分叉出去,就連他的手背上都有。

這斑紋的的顏色過于詭異,正派人士修仙,絕不會在身上留有藍色或紫色這種妖異的色彩。

夙溪連忙轉頭問掌門:“師叔,這痕跡……”

掌門皺眉道:“唉……無逝師侄的傷太複雜了,他在突破元嬰中期之前,好似有心魔纏繞,這對修仙者在進階時大大不利,故而這些心魔産生的紋路,會一直留在他的身上。待到他病愈之後,若心性無礙,這痕跡自然也會褪去了。”

夙溪心中雖有疑惑,但她對這些東西始終不熟,只能信掌門所說的了。

她道:“師叔,開始吧。”

掌門點頭,四位長老圍了過來,掌門一指将夙溪的手心劃破,剛準備施法取她心頭精血,卻發現那傷口正在愈合。

“這!”所有長老都紛紛驚奇。

掌門一揚手,搖了搖頭,在夙溪的手上畫了一道符文,便有光在她手心上方轉動,夙溪只感覺自己手心一疼,便見掌門五指成爪,在她手心的上方用力。

夙溪只感覺心口驟然疼痛,像是有人使勁捏住她的心髒,要擠出那一滴血般,疼的她面色發白,牙齒顫抖,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冒出,這疼可比斷骨挖肉要疼得多。她咬着牙根,太陽穴突突地跳,有五髒六腑具碎之感,疼的她忍不住低呼一聲,卻也不敢再發第二聲,免得打斷掌門的法術。夙溪感覺渾身的力量像被抽走一般,雙腿發軟,幾乎支撐不住就要倒下,才看見自己手心被吸出一滴精血。

這回比五年前的要大許多,泛着淺綠色的光芒,大約有五六滴聚集在一起那般大小。

難怪這次的疼,也比印象中的要深很多,等這滴血被掌門與衆位長老一起送到宿無逝的身體裏後,夙溪才忍不住往後一躺,直接跌坐在地上。

“夙溪師侄!”其中一個長老發現夙溪身體不适,便立刻趕過來将她扶起。

夙溪只覺得頭暈眼花,耳朵也嗡嗡作響,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渾身無力。

掌門說:“取心頭精血本就耗損她的靈力,也是為難這孩子了。”

另一位長老過來搭着夙溪的脈搏,查探半晌後,皺着眉頭啧啧稱奇:“這就怪了,怎麽瞧不出什麽?”

掌門道:“師兄的弟子皆不是尋常人,無逝師侄年僅二十就已是元嬰中期,夙溪師侄雖說修為上淺薄了些,但天賦異能,反觀我們那幾個弟子,也不知去哪兒雲游,真是慚愧啊。”

另外幾個想起了自己那些年紀一把還在外頭漂泊浪蕩的弟子,不住地搖頭。

其中一個說道:“虛望。”

外頭的虛望道人答應,那長老道:“帶夙溪師侄去我殿中修養。”

虛望道人慢慢走進來,瞧見夙溪半垂着眼睛靠在掌門身上,便道:“夙師妹看上去體弱得很,若在淩雲殿無人照看也是不妥,不如弟子帶她回雲珞殿,讓長絮差人照顧,那裏都是女子,也都方便許多。”

掌門點點頭,她本就是女子,當然知道在這大部分都是男子的門派中有些行為是不太方便的,便吩咐虛望道人:“你且別與長絮說夙溪師侄的身份,免得她差別對待,反而鬧得師侄無法安心修養。還有你那丹藥,拿幾顆聚氣凝神的與師侄帶回去。”

虛望點頭,便從掌門手中接過夙溪,夙溪剛離開掌門的手,便雙眼一閉,直接暈過去了。

虛望連忙将她打橫抱起,長老道:“等等,待我為她輸點靈力。”

長老擡起手,一指點向夙溪的面門,正為她輸送靈力,卻發現自己靈力在夙溪的身體中周旋一圈後又盡數散開,他皺着眉頭,再輸送了一遍,還是如此效果,便不得不收回手。

這情況被衆人看在眼裏,大家皆不言語,心中已是驚奇萬分,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體質,真是奇了。

虛望道人與掌門和長老們行了禮後,便帶着夙溪離開了淩雲殿。

且說夙溪與虛望道人一同駕着仙鶴去淩雲殿之後,劉子傾就一直留在長熙殿前沒敢離開。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虛望道人才帶着夙溪回來,只是本來站着過去的夙溪此刻卻是躺着被虛望道人抱回來的,劉子傾立刻走過去。

“師祖,她怎麽了?”

虛望道人道:“靈力耗損,休息些日子就沒事了。”

劉子傾點了點頭,虛望道人又說:“你帶她去雲珞殿,就說是我吩咐的,讓長絮安置她好好靜養,誰也不許打擾。”

劉子傾正懷疑夙溪的身份,見虛望道人對她如此上心,心中的猜測也明了一半。

他看着懷中的夙溪,心裏突然多了幾分惆悵,告別虛望道人,便抱着夙溪前去雲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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