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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檀聞知此事,倒顯得挺樂意的,笑着說道:“吳國雖然地處南隅之地,遠離中原,但土肥地沃,乃天下富庶之地,若是能與之結親,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陳弘颔首贊同:“我與阿檀想到一處去了。”

見父母與前世一樣,對這樁婚事頗為滿意,陳嬿姝心裏十分着急,忙說道:“阿爹,阿娘,女兒不願意嫁到吳國!”

聽到這話,陳弘有些驚訝,對着女兒問道:“這是為何?以我們陳國的國勢,阿蟬能嫁為吳國太子正妻,也算是我們高攀,阿蟬還有何不滿?”

“是啊。”鄭檀也在一旁摻言道,“吳國與我們陳國相交,崇安離禹丘也不過三百裏地,阿娘要是想阿蟬,來探你也方便。而且阿娘也聽說人說起過吳國太子,相貌堂堂,人品才能俱佳。說起來,這樁婚事可是再如意不過了。”

前世的陳嬿姝便是被母親鄭檀影響,心甘情願地嫁到了吳國。可惜,她是嫁過一回的人了,嫁過去會有怎樣的命運,她是再清楚不過的。于是,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阿爹,阿娘,有些事情,并非你們想的那樣。吳郓這人,也并非你們聽說的那般好。”

似乎沒料到陳嬿姝會這般說,陳弘與鄭檀皆是一怔。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鄭檀又對着女兒說道:“阿蟬,你為何如此說?”

陳嬿姝咬着嘴唇,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前世種種,自然不可告訴父母,但如果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父母肯定不會聽她的。她想了半晌,終于想到一件事,似乎可以作為回絕這門親事的理由。

于是,她擡起頭來,對着鄭檀說道:“阿娘,女兒聽說,那吳郓身邊早有一青梅竹馬的女子相伴,只因那女子出身低,不能為正室,吳郓才向女兒求婚的。但吳郓與那女子情深意重,有那女子在,女兒就算嫁過去,想必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陳嬿姝知道,自家父母感情一向很好,父親陳弘貴為陳國國君,但從未納過其他妃嫔,多年來其身邊只有母親鄭檀一人。如果他們知道吳郓早已經有了心上人,或許會改變主意。

果然,聽完陳嬿姝這番話之後,陳弘眉頭輕輕鎖起:“阿蟬,你說的這事可當真?”

“自然是真。”陳嬿姝趕緊說道,“不信,父王可把那吳國使者叫到跟前來問問,阿蟬還聽說,那女人已經為吳王郓育有一女,如今又身懷六甲,再等兩月,便又要生了。阿爹,你真願意女兒這樣嫁過去嗎?”

“阿蟬,這些事,你是如何知曉的?”陳弘擡起頭,定定地望着女兒。

被陳弘這麽一看,陳嬿姝心裏有些發虛,便低着頭含糊着說道:“前兩個月,清媛姐姐給女兒來信,信裏提到此事。阿蟬之前也沒放心上,今日聽阿爹提起吳國求親之事,這才想了起來。阿爹只需查查此事可是真事。”

常清媛是陳嬿姝乳母之女,嫁與吳國一商賈大富之家,對吳國宮中秘事有所耳聞,也是情理之中。

陳弘的臉一下便沉了下來,即刻叫人去傳吳國的使者到明陽宮觐見。簡單用了些飯,他也匆匆離開了永寧宮。

不怪陳弘如此生氣。按規矩,嫡妻未曾育有嫡子,側室不可生育。而這吳郓不僅早與其他女子育女,而且那女子如今腹中又有了身孕,若是得男,将置陳嬿姝于何地?陳國雖是小國,但陳嬿姝怎麽說也是陳國尊貴的長公主,吳郓如此作為,很有點不把陳國放在眼裏之意。因此,陳弘對此心裏大為光火。

陳弘走了不久,陳嬿姝與鄭檀還未說幾句話,太子陳瑾便提着一只關在籠中的黃鹂鳥兒興沖沖地跑了進來:“阿娘,阿斑捉了一只小黃鹂,送給阿娘,讓它天天唱歌給阿娘聽呀。”

聽到陳瑾的聲音,陳嬿姝眉頭一皺。這時辰,他應該在書室跟着太傅念書才是,怎麽跑回永寧宮了?

雖然陳瑾才十二歲,但陳弘身體不太好。陳嬿姝記得前世的時候,就在今年年底,陳弘便會得急病瘁死。雖然陳嬿姝重生回來後,已經提醒母親多多注意父親的身子,每日也派了醫工為陳弘診脈,但陳弘到底能否改變前世的命運,陳嬿姝也不知道。陳瑾是家中獨子,父親故去之後,陳國的江山便要由他來撐起,他若再像前世那般貪玩好耍,陳國遲早也逃脫不了像前世那般被滅國的命運。

于是,陳嬿姝板着臉,對着陳瑾問道:“阿斑,你怎麽這麽早便回宮了?”

聽到陳嬿姝問自己話,陳瑾這才發現,姐姐也在殿裏,忙把黃鹂提到陳嬿姝跟前,讨好地笑道:“阿姐,快看,我這黃鹂鳥兒可逗人喜愛?我可費了半晌的勁兒,才捉到的。”

“不好好念書,你去捉什麽鳥?可是又逃課了?”陳嬿姝冷着臉問道。

被陳嬿姝這麽一說,陳瑾臉色有幾分讪然:“阿姐,不是阿斑不用功念書,是太傅今日有事,放了早課。阿姐可別冤枉了阿斑!”

聽陳瑾這般說,陳嬿姝面色微霁,聲音也緩了下來:“阿斑,不是阿姐想說你,只是……”

“只是阿爹身子不好,要我多學些本事,可以早日幫阿爹的忙嘛。”陳瑾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阿姐,你不用每次見到阿斑都說這事,阿斑知道的。”說罷,陳瑾提着鳥跑到王後鄭檀面前,笑嘻嘻地說道,“阿娘,以後阿斑不在的時候,就讓這小黃鹂陪你可好。”

對自己這唯一的兒子,鄭檀當然是疼愛不已。她伸手接過鳥籠,另一只手愛憐地撫了撫兒子的頭,笑道:“好,阿斑真是乖。”

陳瑾樂呵呵地笑出聲來,順便還向陳嬿姝使了個得意的眼色。

見他如此,陳嬿姝也感覺頗為無奈。前世的那些事,不可能跟他們明說,只有慢慢來。

鄭檀見陳瑾今日回來尚早,心裏也很高興,忙叫人傳了些他平日喜食的糕點,叫上陳嬿姝,三人便在殿中擺席坐下閑談。

陳瑾給母親說起自己先前捉黃鹂時的趣事,逗得鄭檀哈哈大笑。陳嬿姝坐在案旁,看見母親與幼弟和樂融融,這個畫面,在前世,她只有在夢裏才見過,如今這一切就發生在自己眼前,心裏不禁感慨萬分,遂也放下心中之事,融了進去。

正在母子三人說得有興致之時,陳弘派人來給鄭檀傳話,說是吳國求婚使已經承認吳郓确實已經與她人生女。雖然早從陳嬿姝口中得知此事,但此時聽到吳人認了此事,鄭檀心中仍然十分憤怒,忍不住罵道:“這吳郓真是欺人太勝,輕賤阿蟬不說,當真是欺我陳國弱小,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見鄭檀如此生氣,陳瑾似乎也被母親的情緒所感染,“霍”地站起身來,說道:“阿娘莫急,阿斑這就去罵那吳國使者一頓,給阿娘和阿姐出出氣!”說完,也不等母親說話,他轉身便跑出殿去。

“阿斑!快回來!”鄭檀一邊大聲叫道一邊起身想要去追。沒想到腳下一滑,人差點摔倒。

“阿娘,莫急。”陳嬿姝趕緊将母親扶住,說道,“阿娘先坐下,叫玉萍請醫工來看看腳可有礙,阿蟬替阿娘去找阿斑回來。”

“你快去!”鄭檀說道,“別讓阿斑闖出什麽禍來!”

“阿蟬知道。”陳嬿姝把母親交給侍女,便向着陳瑾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陳瑾從永寧宮出來,便往明陽宮去。陳弘散了朝,一般就在明陽宮處理政務。

快到明陽宮時,便看見內侍袁福領着幾個人往宮外走去。陳瑾快跑幾步走到跟前,對着袁福說道:“袁內侍,你領着的可是吳國來的使者。”

袁福看見陳瑾,忙行了一禮,應道:“回太子的話,這三位正是吳國來的客人。”

陳瑾一聽,正是自己要找的人,雙手把腰一叉,便對着三位吳國使者罵了起來:“你們就是吳國使者啊?正好,幫我帶個信兒給你們吳國的國君和太子,這事你們做的也太腌臜了,你們那太子跟別的女人都生了娃了,還來向我阿姐求婚,真是太不要臉了!是不是當我們陳國沒人了?哼!告訴你,誰要輕賤我阿姐,我陳瑾便第一個不答應!你們快點滾回吳國去,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如若讓我再見到你們,見一次打一次!給我阿姐出氣!”

三個吳國使者聽到陳瑾這番話,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從袁福對陳瑾的态度以及陳瑾的話語中,他們已經知道陳瑾和身份。打頭那位年長的男子上前一步,向着陳瑾拱手一禮:“太子殿下,你可莫誤會了。我家太子向公主求親,乃是仰慕公主的賢德之美名,從無輕慢公主之意。還是太子殿下息怒。”

“什麽誤會?”陳瑾不依不饒道,“難道你家太子沒有跟別的女人生娃?你別欺我年紀小,我也知道未娶正妻前不得生子的規矩……”

正在這時,陳嬿姝趕了過來,聽到陳瑾正在逞口舌之快,忙叫道:“阿斑,速速住口!莫要無禮!”

看到陳嬿姝趕來阻止自己,陳瑾一愣,說道:“阿姐,難道你任由別人欺負到我們頭上……”

陳嬿姝狠狠瞪了陳瑾一眼,吓得陳瑾趕緊把未說完之話咽了回去。

陳嬿姝轉過臉,對着那位年長的吳國使者尴尬地笑了笑:“諸位使節,阿斑年幼,言下不知輕重,還請諸位莫要見笑。阿斑先前所說只不過是小童戲言,當不得真,諸位回吳國之後,就沒必要轉述給貴國國君和太子了。”

年長那使者沖着陳嬿姝行了一禮,說道:“公主言重了,公主放心,回國之後,小人絕不會亂言語的。”

“那便好。”陳嬿姝點頭微微一笑,“那便祝諸位使節回程之路順風順水。”說罷,她沖着陳瑾微微使了個眼色,說道,“阿斑,快快随我回去!”

“哦。”陳瑾不滿地嘟了嘟嘴,随着陳嬿姝一起往後宮走去。

“公主,太子,請留步,小人有話要講!”

一個聲音在陳嬿姝身後響起。

聽到這聲音,陳嬿姝渾身一震。

這,這是吳郓的聲音!前世夫妻三年,她絕不會聽錯他的聲音!可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不會與他有交集了,沒想到此時此地,如此突兀地聽到這個聲音。陳嬿姝只覺得自己後背一陣發麻,仿佛自己又回到北濟門的城樓上,似乎下一刻,就會有一只手從身後将自己從城樓上推下來。一想到這裏,她的身體似乎也微微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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