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片刻溫情

林菀有些着急：“你別傻了，你的孩子還只是個沒怎麽發育的孕囊。他不但不會長大，還會害死你的！”

“閉嘴！”

老夫人爆喝道，“來人，把這丫頭給我打出去！拉到衙門去見官！”

“老夫人且慢，”沈清忽然開口，溫和道，“這姑娘是我家一位親戚，我帶她出來見見世面，并不想要冒犯老夫人的。還請老夫人手下留情。”

老婦人面色陰沉，緩緩道：“我就給沈公子幾分面子，來人，送客。”

一名仆婦過來，小聲說：“沈大夫，請吧。”

林菀看着在床上痛苦呻吟的美婦，腳步怎麽也邁不動。

明知道她的情況，明明可以救她。

可她竟然什麽都做不了！

“姑娘，請吧。”兩個丫鬟過來把她推出門去，然後把門關上。

林菀站在門口，轉身朝門裏面看，拉住丫鬟的手，急切道：“你聽我說，你家夫人真的很危險……”

“姑娘，你快走吧，待會老夫人發怒，那你可沒好果子吃。”丫鬟推開她的手，急匆匆的走了。

屋裏，不時傳來美婦壓抑不住的叫聲。

林菀恨不得一腳踢爛眼前的門。

“林姑娘，”沈清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林菀扭頭看向他。

沈清看到她的眼睛，不由得一愣。

林菀走到他面前，仰臉看他：“沈公子，你也明知道那位孕婦情況異常，為什麽不堅持讓她們醫治？我看得出來，老夫人對你還算信任。”

沈清的眼神有着悲憫，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忽然向他伸出左手。

林菀低頭看去，這才發現他的修長白皙的左手背上，橫着一道長長的疤痕。看着有些吓人。

“這是？”

“三年前，我剛出山，離家在外游歷，也遇到了相似的情況。”沈清慢慢的說道，“那時候的我，就跟現在的你一樣，熱血，沖動。硬是給病人開了落胎的藥，可病人不但沒吃，其家人還怨恨我，說要砍了我的手，讓我以後再不能給人看病。”

林菀沉默一會兒，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這只手保住了，只留下這麽道疤痕，算是個教訓。”他笑笑，“咱們做大夫自然是要治病救人。但咱們只能救人的身體，并不能醫治人的心。”

他擡起修長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溫和道：“若病人自己都不願意治療，你犧牲了自己，又有什麽用呢？留着咱們寶貴的性命，還可以救更多值得救的人，你說呢？”

林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醫學院最尊重的那位老教授。

那位老教授就是被病人的家屬給推倒害死的。

而她自己，不也是因為一場醫鬧，跌落樓下，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了嗎。

也許，沈清說得對。

她不應該太執着。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沈清溫和說道。

“嗯。”林菀點點頭，随着他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聽見後頭傳來幾聲凄厲的哭叫聲。

她的身體不由得抖了抖。

作為一個臨床大夫，她見慣了生死。

她只是有些無法接受，明明是很容易救的人，卻因為無知丢了性命。

“走吧。”沈清拍拍她的肩膀，語氣有些沉重。

林菀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氣，快步跟上去。

坐到馬車裏，車夫朝柳樹村駛去。

這一次，沈清不再只是盯着自己的書看，而是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林菀。

林菀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笑道：“沈公子看什麽？”

沈清笑道：“我是在想，不知林姑娘的醫術師出何門？竟然連診脈都不必，就能看出病人的病情？”

林菀彎唇一笑：“有時候，經驗也是醫術的一部分。可能是因為我見得比較多。”

“經驗？”

沈清微微側頭，看着她明顯只有十二三歲的稚嫩面容，笑道，“莫非，林姑娘是從四五歲便開始行醫？”

林菀有些尴尬的笑道：“這倒不是。其實……這都是我那個游方郎中師父教的，他時常講給我聽，都是他的經驗。”

“竟有如此人物，我竟沒聽說過。”沈清沉思。

“我師父一向行蹤不定，連我都很難見到他老人家的。”林菀心內暗笑，臉上卻全都是謙遜和無知。

“哦，世外高人理應如此。”沈清點頭。

為防止他刨根究底，林菀忙指着外面，轉移話題道：“那裏就是柳樹村了。”

當日離開的時候，她對村口的三棵大柳樹記得特別清楚，此時一看見就立即可以确認。

馬車緩緩在柳樹停下。

林菀跳下馬車，正要跟沈清告別，回頭卻發現沈清也下了馬車。

她笑道：“沈公子不必客氣，該是我感謝您才是。先前您幫我醫治，這次又送我回家，往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沈清一襲純白披風，立在雪中，謙謙公子，溫潤無匹。

他忽然擡起手，向林菀的手上伸去——

林菀下意識往後躲。

“別動，”沈清低柔說道。

林菀僵硬住。

沈清的手，在她發梢停下，把落在她發梢間一枚枯葉取下，微笑道：“黃葉不識情，何故亂拂發。”

林菀怔怔看着他溫潤面龐。

他扔了枯葉，笑道：“林姑娘，希望下次見面，我們能夠好好的切磋醫術。”

林菀回過神，笑道：“但願有那麽一天。沈公子，保重。”

她擺擺手，朝村裏走去。

沈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風雪裏，低頭看見那枯葉還在，便彎腰撿起來，放在眼前看了一會兒，心中若有所失。

車夫叫道：“公子，雪越下越大，咱們也該回去了。”

“來了。”沈清搖搖頭，轉身朝馬車走去。

……

雪越下越大。

這會兒是不可能去山上的。

天寒地凍，又冷又累的林菀沒轍，只好先回原主林菀菀的家，等天氣好了再做打算。

循着記憶回到那幾間破舊的茅草屋前。

林菀伸手去推門，門卻是沒關好，直接就開了。

她走進屋裏，屋裏光線十分陰暗，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沖進鼻孔。

“招弟，招弟你在嗎？”她只對那個三妹林招弟的印象比較深刻，便直接出聲呼喚。

過了好一會兒，在角落裏才傳來招弟虛弱的聲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