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鳳凰城是距離千帆基地最近的一個城市,說近,也有百餘公裏。千帆基地被摧毀的時候産生了巨浮震動,鳳凰城也有輕微的感應。新聞很快公布發生了地震,大家又回到了一派歌舞升平當中。
即便是信息化時代,想要掩蓋的東西仍舊可以被掩蓋。
多虧時一羲和鷹司兩個人帶着行李離開的學院,他們三個人回到那輛無人駕駛車的時候,行李還好端端的在車裏。楊禁簡單掃了幾眼,從時一羲的行李裏拿出了一個棒球帽帶在頭上,告訴他們拿上錢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簡單上路。為此,鷹司又鬧騰了半天,一路上都陰沉着臉。
三人徒步走到最近的車輛停靠點,買了通往鳳凰城的票,抵達時已經是晚上了。
鳳凰城雖然不是什麽大城市,但各種設施一應俱全。街道上都是五彩斑斓的信息牆,車輛在馬路上飛速行駛。夜晚燈紅酒綠,人們似乎習慣了這樣多彩的夜生活。
時一羲和鷹司兩個人坐在路邊,有在街上招攬生意的女人暧昧的跟他們打着招呼,鷹司兇巴巴地瞪着人家,就跟看見了什麽壞人一樣。
“真是無趣的小鬼。”女人嘟囔了一聲。
“确實很無趣啊。”楊禁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随口接了一句。那女人看見了他,本來冷卻的笑意又重新沾染了溫度。她一步一搖地走到楊禁身邊,夜色模糊,她沒有認出來楊禁,但分外英俊的臉總對異性有着強烈的吸引力。
她剛要說話,楊禁朝她笑了笑,立刻就走了,叫那女人撲了個空。
“裝逼。”鷹司看見了這一幕,總結說道。
“給,別說廢話了。”楊禁把手裏的兩瓶水遞給了他們來,坐下來說,“我們今天晚上要住到白馬酒店。”他指向了前面那個非常華麗的建築,“就是那個。”
“那個很貴吧?”時一羲低頭數了數自己錢包裏的錢,“唔……我們身上沒多少錢。”
“煩煩,幫我們搞定。”楊禁說道。
“……你讓我做賊麽?”煩煩問。
“怎麽能是做賊?”楊禁說,“我只需要你進入到他們的系統裏,稍微幫我們改一下入住信息就可以了。當然,也要給我們做一套假身份,你應該懂的吧?”
如果煩煩有眼睛,它的白眼可能已經翻到了天上。可惜,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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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煩煩答應了。它沉默了一會兒又出現了,說道:“已經幫你們改好了,不過今天酒店已經住滿了,只剩下了一個标間空房,我已經把你們的信息填寫進去了。”
“寶貝兒,辛苦你了。”楊禁說。
“惡心。”煩煩回答。
旁邊的鷹司也覺得很惡心。
楊禁帶着時一羲和鷹司大搖大擺的進了白馬酒店,前臺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之後明顯表情一滞。三個人灰頭土臉,楊禁更慘,衣服都破了好幾處,說是街上的流浪漢都不為過,而且在酒店裏刷臉是沒用的。他剛想招呼保安将三個人請出去,楊禁就對他說:“我預定了一個房間。”
“……請說一下您的ID。”
楊禁報了一串數字,前臺查詢到了入住信息,問道:“您好,郝……郝震震先生是麽?”
……
“哈哈哈哈!!!”鷹司的笑聲差點把房頂捅開。
楊禁硬着頭皮說:“對,是我。”
前臺可能亂七八糟的人見過太多了,核對完身份信息之後,把門卡交給了楊禁,說:“郝先生,二十二樓左轉。”
“謝謝。”楊禁禮貌回答。
鷹司一直到進了房間還在笑,眼淚都忍不住往外流。時一羲仿佛不能領略到其中的笑點一樣,問楊禁:“你為什麽用這麽一個名字?”
“我怎麽知道為什麽!”楊禁大喊,“狗屎煩你給我滾出來!”
“怎麽啦!”煩煩問,“你不喜歡這個名字麽?這可是我精挑細選的呢。”
“這個名字真的好像什麽奇怪的電動玩具的牌子啊。”鷹司笑道,“郝震震……哈哈哈,煩煩,你可真會想。”
“謝謝誇獎。”煩煩說。
“什麽奇怪的電動玩具呀?”時一羲問鷹司,“很好玩麽?”
鷹司剛要張口,覺得給單純的時一羲講這些不可描述的東西感覺會受到良心上的譴責,便含糊地說:“哎呀,你以後會知道的。”
“好。”時一羲點頭,“那你以後要告訴我。”
你讓我怎麽告訴你!鷹司心裏默默吐槽。
楊禁不想跟他們兩個廢話,對煩煩說:“幫我調一下洲際同盟發過來的關于CA56的資料,然後核對最近入住人員裏是否有可以匹配的。”
手環上投射出來一道光,交織成一塊小小的屏幕,上面是關于CA56的信息,楊禁記住了他的模樣,是一個有着栗色頭發的高大男人。煩煩說:“我查了前後一周時間內的入住信息,并沒有這個人,不排除也用的假身份。”
“也不排除他僅僅是來接頭,并沒有入住。”楊禁沉思,“約定明天中午十二點在餐廳酒店碰面……”他閉上眼睛,好像在整理得到的信息并推導有用的結論。但可惜的是,并沒有什麽效果。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地說:“反正明天都會知道的,困了,洗澡睡覺。”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也太大,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很容易感到疲憊。三個人輪流洗澡,等時一羲最後一個出來的時候,就見鷹司和楊禁倆人各自占了一張床。他們看看時一羲,也沒有人有挪動的打算。
時一羲傻愣愣地站在中間,不知道要怎麽辦。
“去,跟那個小鬼睡一張床去。”楊禁用下巴一指,“你倆擠一擠。”
“為什麽?”鷹司說。
“你倆不是好兄弟麽?”楊禁理所應當地說,“好兄弟應當同甘共苦,怎麽,你嫌棄他?”
“沒有。”鷹司說,“我身邊有人就睡不着覺,能睜着眼躺一宿。”
“什麽臭毛病?”楊禁嘴上說着,身體還是稍微挪了挪,“那你過來我這邊睡吧,就是有點擠。”
時一羲聽話地走過去坐下,鷹司說:“你身為老師不應該愛護學生主動去睡地板麽?”
“我有病麽?”楊禁說,“有床不睡幹嘛睡地板?我對你們最大的愛護就是沒讓你們睡地板。別廢話了,趕緊睡覺!”
鷹司關上了他那邊的床頭燈,拉上了被子。
楊禁這邊也只有一床被子,但是他太累了,并沒有想要再跟服務生要一床的打算。而且常年漂泊的生活狀态讓他對這些也不甚在意。
時一羲也不在意,鑽進了楊禁的被窩裏,說了一聲“晚安”,閉上了眼睛。
房間裏的呼吸聲很快的均勻了起來,窗戶切換成了避光模式,內裏漆黑一片,是一個能讓人進入深度睡眠的的環境。
可是時一羲一直半睡半醒,他只是身體上的疲憊,但腦子似乎不受控制,一直回放着還在千帆時候的畫面。
一片血色殷紅。
“唔!”時一羲跟做噩夢一樣,身體震了一下,睜開了眼睛,呆愣愣地望着根本就看不見的天花板,耳邊是鷹司呼呼睡覺的聲音。
本該離得最近的人呼吸聲卻很小,若不是還有溫暖的體溫,仿佛就跟不存在一樣。
“做噩夢?”身邊的人開口說話了。時一羲吓了一跳,問:“你沒睡覺麽?”
“睡了,但是我很容易醒。”楊禁說話的聲音一點都不像是有什麽困意的樣子,“白癡也會做噩夢麽?你夢到了什麽?”
“夢到今天的爆炸。”時一羲小聲說,“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反複出現在我的夢裏。”
“正常,人在第一次面對死亡的時候,都會産生各種難以想象的反應。”楊禁閉着眼睛說。
時一羲稍微動了動,轉向楊禁。他很努力的在黑暗中辨別楊禁的眉眼,然後問道:“你呢?”
楊禁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說:“不要問別人的過去。”他用手掌按了按時一羲的頭,“好了,睡吧,睡覺長智商。”
次日清晨,楊禁第一個醒來,他看了看時間之後決定再繼續睡會兒。他的生活習慣會随着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在外面執行任務的時候嚴苛的像個戰鬥機器,可休假時,他又能自然而然過氣那種日上三竿不起床的生活。
只不過現在不是休假,他還身處于各種隐藏的危險之中。
把昨天晚上洗過烘幹的衣服穿上,雖然還有破洞,但是清爽不少,配上他的氣質,反倒讓人覺得那些破洞是今年的流行時尚。他看了看特別調查組同步過來的關于爆炸事件的信息,只有全景的掃描,并沒有開始進入深入的調研。
包括外界的新聞媒體,也沒有播報千帆的事情。這個世界安靜的好像千帆還好端端的存在着,而他們三個人經歷的是一場夢境。
到處都透露着詭異。
“起來了。”楊禁把兩個人的被子都掀了,時一羲揉揉眼睛坐了起來,鷹司起床氣被楊禁挑開了,眼睛都沒睜開就先罵人。
楊禁根本不為所動,把衣服丢到了鷹司的臉上:“給你五分鐘,穿好衣服,要不然我就帶時一羲走了。”
“我餓了。”鷹司站在電梯裏說。
“沒飯吃。”
“一羲也餓了!”鷹司拉着時一羲說,“是不是?”
“還好。”時一羲剛說完,肚子“咕嚕”就叫了,然後他擡起頭,眼巴巴地望着楊禁。
“……行吧。”楊禁說,“我們讓那位CA56先生請客吧。”
餐廳在一樓,中午是用餐高峰期,桌子幾乎都坐滿了。楊禁叫煩煩幫他定位CA56,自己也放眼掃了過去。
很快,他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他要找的人。
CA56坐在靠窗的位置,四人桌,只有他一個。今天外面的天氣控制得很好,所以窗戶全都折疊了起來,讓客人們盡情地擁抱陽光。路邊是一排翠綠茂密的樹木,這張桌子正好在兩棵樹的空隙之間,沒什麽遮擋物。街道很寬,來往車輛卻不多,對面是全封閉的寫字樓,樓體上被各式各樣的流動信息包裹着。
有一處廣告卻一直沒換過。
楊禁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窗外,然後走過去跟CA56打了個招呼,對接了密碼,确認身份之後,CA56一直嚴肅的神情才稍稍松弛了一些。
“你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CA56剛要說話,楊禁就問:“能不能先點菜?這兩個小鬼一天沒吃東西了。洲際同盟不會那麽窮酸吧,你出個外勤連費用都不報銷?自己在這裏幹坐了半天連杯水都沒有?服務生!點菜!”
CA56眉頭動了動,他以為楊禁是個很嚴肅很講禮貌的人,沒想到這麽事兒多。
“不用叫服務生。”CA56說,“直接在系統裏點好就可以了。”
“不不,我得問問服務生他們家的招牌菜是什麽。”楊禁笑着解釋。等服務生來了之後,他面對服務生背對着窗戶,稍稍把面板舉起來,問道:“有什麽适合小孩兒吃的麽?”
服務生禮貌地給他展示了幾個菜色,楊禁看着面板屏幕上的內容似乎在糾結思考。餐廳裏的音樂舒緩悠揚,吧臺的酒保調酒的動作潇灑漂亮,隔壁桌的男士低頭親吻女士的手背,街上有風,柔軟地吹拂着樹葉。
陽光太好了,好到每一個屏幕都能折射出影子來。
突然,楊禁用力壓着時一羲和鷹司卧倒,一聲槍響不遠萬裏奪命而來!
“砰!”子彈打到被楊禁掀起來的桌子上濺出火花,餐廳裏的人群立刻陷入了慌亂,大家蜂擁而逃。CA56還來不及掏槍,就被緊接着補上來的第二發子彈擊穿了胸膛。
“走!”楊禁毫不猶豫地拉着時一羲和鷹司跑路。如果昨天挖屍體對鷹司而言已經是颠覆三觀了,那麽今天親眼看見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打死,簡直就是震懾靈魂。“是什麽人?”他驚慌問道,“有人要殺我們?”
“不知道,別說話。”楊禁對煩煩說,“剛剛獲取到對方信息了麽?幫我定位。”
“對方一共三個人,剛剛對面樓上的是一個狙擊手。還有兩個一個在街口,一個……”他還沒說完,埋伏在酒店裏的第三個殺手已經出現了。
“走後門。”煩煩已經制定了最優的逃跑路線,楊禁三人趁亂從後門沖了出去。
“他們有一個狙擊手。”楊禁說,“并且視野很廣,有他在的話我們太危險了。”
“需要幹掉他。”煩煩說,“但是你沒有武器。”
楊禁一頓,說道:“不,我有。”他邊跑邊對那二人說:“你們兩個小鬼負責吸引火力,剩下的我來辦。”
“啊?”鷹司問,“怎麽吸引火力?”
“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有遮蔽物的地方亂跑就行了!快!”楊禁說完就與他們分開,生死關頭,那二人只得聽從于楊禁的指揮。楊禁閃身進入到一條暗巷裏,對方失去了他的目标,随即轉火。子彈“砰砰砰”的射在時一羲與鷹司的身側,像是故意不打中,要陪他們兩個弱雞玩玩似的。
其中一人追至那二人眼前,正要做個了斷,只見楊禁從天而降,與那個殺手近身打做一團。一個紅色的光點在兩個人身上來回閃動,只要停下一秒,那發埋伏在遠處的子彈定能射過來索命。
楊禁對着殺手的臉上就是一拳,他想要奪下對方手裏的槍,怎奈對方也不是吃素的。楊禁只能拽着對方的胳膊一轉,并沒有指向遠處的高點,而是對着時一羲與鷹司的斜後方開了一槍。
“呃啊”一聲,準備偷襲的另一個殺手倒地。
剎那間,楊禁回身,帶着被自己制住的那名殺手的手,槍口指向了對面大樓。
他是個天生的狙擊手,太熟悉隐藏在暗處的一舉一動了。只是距離太遠,對面又是強光來襲,他只能憑借肉眼一瞬間的聚焦去判斷對方的位置,并估算手槍子彈的射擊範圍是否足夠。
毫厘之間,亦是生死之間。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楊禁果斷地先開槍,電光火石之間,卻有三聲槍響。
“啊——!”被楊禁制住的殺手應聲倒下,對面狙擊點被楊禁幹擾導致射擊偏移,第二聲疼痛的悶哼來自楊禁的背後。
時一羲跪在地上,肩胛泊泊流血,他的身體慢慢倒下,手裏拿着一把槍。
“一羲!”鷹司大喊着沖了出去,“你瘋了!”
“這次,我打中了,沒有把槍弄丢。”時一羲疼的臉色發白,他好像終于有了一點點神情,只是這神情太過痛苦。楊禁馬上意識到時一羲去撿了遠處倒地那個殺手的槍,并且擊殺了被自己制服的殺手。
那個殺手的另一只手裏,握着一把刀。
時一羲救了自己。
楊禁立刻轉向去把時一羲抱起來,甚至來不及查看他的傷勢,對鷹司喊道:“快走!對方換點了!”
二人在巷子中來回穿梭,機架無人機找到了他們,楊禁開槍解決,但是仍舊不敵對方火力。他扛着時一羲,覺得自己的肩膀已經一片濕潤,如果再任其流血下去,時一羲會死的。
楊禁眉頭一皺,他讨厭這種感覺。
“前面沒路了!”鷹司大叫,“我們跑不了了!”
“你給我閉嘴!”楊禁回手又擊落一架無人機。
就在陷入死局之時,剩餘的幾家無人機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穿透了一樣,冒充呲呲火花,随即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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