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一驚一乍地是想吓死誰?”鷹司瞪着楊禁說。
“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楊禁說。
眼看着兩個人又要開始互嗆,白允慈插嘴進來說:“你認為洲際同盟應該會有一份完整的名單記錄?”
“理論上是這樣。”楊禁說,“但理論需要實踐去檢驗。站在這裏都看得到洲際同盟總部的大樓,要不我們進去找找?”
展楓說:“名單是存在系統裏的,人進去做什麽?攻擊他們的數據庫不就好了?”
“你說得好輕松哦。”鷹司冷笑,“那你去做啊。”
“煩煩。”楊禁說,“你看一下能不能進去洲際同盟的數據庫。”
“你以為我是萬能的麽?”煩煩說,“洲際同盟的數據庫ZZ只比Pony低了一個級別,而這個級別還是因為後來Pony經歷過一次自主的程序進化,雖然一個小小升級的系統效果都是幾何倍的,但這并不意味着ZZ就是個普通存儲器啊。”
楊禁說:“請問你可以說人話麽?”
煩煩說:“我又不是人類為什麽要說人話?”
“那麽請問一個既讀不懂空氣又不會說人話的人工智障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楊禁說,“我感覺你甚至還不如掃地機器人好用,你要不要考慮退休?”
“我才三歲你就讓我退休?”煩煩立刻切換成了一個兒童的聲音,大叫道,“楊禁你是不是瘋了!”緊接着,就開始釋放大規模殺傷性無敵聲波武器——熊孩子大哭。
所有人都被煩得堵住了耳朵,楊禁瘋了:“你給我閉嘴!要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從頂樓扔下去!說不定你在宇宙的盡頭還能碰見Pony!”
“宇宙是沒有盡頭的。”煩煩說。
白允慈無奈地問:“你的終端為什麽這麽煩人?”
楊禁說:“我給人取名字可都不是亂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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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言歸正傳。”煩煩說,“我進入不到他們的數據庫,但是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你們直接去他們的雲端機房不就好了?做假身份破解密碼我還是可以的,但你們也一定會被ZZ發現的。”
“我在想一個問題。”楊禁說,“人為什麽要制造出機器來給自己添麻煩?”
煩煩說:“因為人類始終是愚蠢的。”
“……”楊禁說,“寶貝兒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最愚蠢。”
“你也只能欺負欺負我罷了。”煩煩說,“如果是Pony的話,你們還不是照樣乖乖聽話?雖然我們是被人類制造出來的,但是不得不承認,再強悍的人類也不是百分之百完美,人類的大腦就是會出錯,但我們不是,Pony更不是。你也絕對不敢說Pony愚蠢。”
楊禁說:“但是那又怎樣呢?陽光彩虹小白馬還不是被炸的稀碎……等等。”他眉頭忽然皺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極為重要的事情,自言自語地說:“Pony只是程序啊,即便是機房炸掉了,它也根本不可能會‘死’啊。”
“可是沒有任何機組可以容納Pony。”煩煩說,“世界上只有千帆有能力維持Pony自身運轉的機組,它需要的運算量和運算精度實在是太大了,跟我完全不同。而且它的備用系統沒有來得及啓動。”
“我們現在問題的重點不是Pony,而是ZZ。”展楓說,“煩煩,你能嘗試連接ZZ麽?”
“不能,它根本不對外開放授權連接。”煩煩說,“真是個性格差勁的AI。”
楊禁問:“難道你性格很好麽?”
“比你好。”煩煩說。
每一個提出來的建議和想法都被證實不可行,幾個人陷入了沉默。這個時候,時一羲忽然說:“老師不都是把花名冊帶在身上麽?”
他幾乎從來不在大家讨論事情的時候發言,也沒有任何存在感,所以習慣性地會被當做不存在,更沒人關心他要不要說話,有沒有什麽想法。
通常來說,是沒有的。
時一羲的聲音很小,就像是大家都在熱烈地讨論一道複雜的數學題,而他突然插嘴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目光都集結到了他身上,但沒有人知道該怎麽跟他對話。
“你繼續說。”楊禁點了點頭示意時一羲,“想到了什麽?”
時一羲這才說:“我只是想到在上學的時候,每次老師點名都把花名冊帶在身上……也許不用放在什麽隐蔽的保險箱裏。”
鷹司說:“一羲,那個姓楊的上課可從不點名。”
楊禁專門站起身來,伸着胳膊敲了一下鷹司的腦袋:“你給我閉嘴!”
展楓思考了一下時一羲所說的話,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總是習慣性地把要去執行的任務定義的很複雜,但往往容易忽略普通人的邏輯思維。”
楊禁搓了個響指,對煩煩說:“你檢查一下各同盟洲主席的私人電腦,這個應該不麻煩吧?”
“簡直比摳腳還簡單。”煩煩回答。
他們大約等了五分鐘,煩煩這才說:“查詢完畢了,剛剛亞洲同盟主席文頌在屏蔽會議室裏開會,出來之後我才查到的。他的電腦裏有一份完整名單。”
大家對于這個結果都有點喜出望外,楊禁笑着對時一羲說:“你不蠢嘛。”
“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時一羲實事求是地回答。
“好孩子,做得很好。”楊禁表揚了時一羲一句,然後看向封盲。封盲無奈地笑了笑,把靠他們最近的一面牆調整了屏幕模式。吃飯的氣氛瞬間都沒有了,甚至很多資料的影像都疊加在食物上,讓人胃口大跌。
“現役的退役的和陣亡的。”楊禁說,“他這裏還有怒風學院的花名冊,倒是記得全。”
白允慈說:“可問題是,他記這麽全做什麽?”
“誰知道呢?”楊禁說,“文頌明年成為洲際同盟的輪值主席,也許私下裏有什麽準備吧。好了,先看名單,把現役的篩掉,剩下的分成兩列,一邊兒陣亡一邊兒退役。”
屏幕上立刻生成了兩組畫面,內容在均勻的播放着,很快,他們在陣亡名單裏看到了展楓。
八年前的展楓還是短發,笑得很陽光。帶着尚未脫去的少年稚氣,叫人看一眼就挪不開眼睛。
畫面只稍稍停留了片刻,楊禁就說:“往下。”
陣亡名單的長度遠遠大于退役名單,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活着謝幕。
但這些永遠不被任何人知道。
“退役的人你都認識麽?”時一羲站在楊禁身邊小聲地問,“上面的名字都好奇怪。”
“基本都不認識。”楊禁說,“大家平時都在外面,除了比較固定的搭檔之外,也沒什麽時間交流感情。而且有的人退役的時候我還沒來。”
“那裏有一個所在地奧羅拉,是奧羅拉北區。”時一羲指着屏幕說。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就連楊禁也僅僅感覺剛剛過去了一個字影。他叫煩煩倒回去了幾頁,發現了那個所在地奧羅拉的人。
“武神?”楊禁念出了那兩個字,“二十年前就退役了?”
“這是個代號?”封盲看着那兩個字問道,“沒有任何其他信息了,這誰能知道是什麽人?”
白允慈瞥了楊禁一眼,說:“如果是武神的話,在千帆誰能比楊禁更厲害?”
“那倒還真是沒有。”楊禁接道。
鷹司冷哼:“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所以有沒有可能是一個什麽別的意思?”封盲問道。
“在奧羅拉北區十三號街有一家叫做‘武之神’的武館。”煩煩說,“這是全城能夠檢索出來的唯一一個跟這個詞有關系的信息了,而且我順便查詢了一下,那家武館的注冊開業時間在這個人所顯示的退役時間之後,雖然也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很多信息不太好查。注冊人名叫何尋,今年四十二歲,他的妻子叫孟蝶,四十五歲。他們都不是奧羅拉本地人,而是在二十年前來奧羅拉定居并開了一個武館,生意一般般。我查詢了他們的財務狀況,大概每個月都在赤字的邊緣徘徊吧。啊,我真是個小天才,愚蠢的人類還在吵架的時候我已經給出了答案。”
“你真是小天才。”時一羲說。不是吹噓,而是非常誠懇,“好厲害呀。”
煩煩不說話了。
楊禁笑出了聲兒,說道:“你不是很洋洋得意麽?怎麽,人工智障也會害羞啞火?”
煩煩“哼”了一聲。
“那不如我們明天去看看吧。”展楓說,“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別的頭緒,不如去碰碰運氣。”
鷹司說:“沒頭緒你就讓我們去送人頭?”
“也不能說沒有頭緒吧。”煩煩這個時候又說話了,“我剛剛還查詢了一下他們近幾年的交易信息,大概從最近三年開始,武館每個月五號會收到一個匿名的快遞,物流信息是加密的。這個東西跟他們的流水記錄對不上,可能是買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可能是星标。”楊禁說,“得去會會這個何尋了。煩煩,給我他的個人信息。”
“承認我是小天才。”煩煩說。
“那我明天自己去吧。”楊禁說。
“你不應該去。”白允慈說。
楊禁習慣了沖鋒陷陣,但是他的臉太醒目,即便有着無懈可擊的僞造身份,在這樣的超級城市中不被認出來的概率很低。同理,在千帆服役過的白允慈和展楓也不适合這個任務。
“你們看我幹嗎?”封盲說,“我可是城市之光,很有名的,走在外面絕對會被認出來的!”
“不,你根本連電視都沒上過。”楊禁說,“幹黑心買賣的怎麽可能在公衆面前活動過?就你去吧。”
封盲拒絕:“那又不一樣!”
“這是一個光榮的英雄任務。”楊禁嚴肅地說,“而你接觸到的也很有可能是光榮的千帆退役成員,想要做英雄,這是必須的。”
“是麽?”封盲狐疑,但是态度上松動了很多。
“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自己一個人去的。”楊禁一指,“達莉娅跟你去。”
“關我什麽事?”對于達莉娅來說這簡直就是天降麻煩,“我根本連話都沒說過好不好?”
白允慈見達莉娅反抗,就點了點自己的頸部,提醒她說:“聽話。”
達莉娅惡狠狠地瞪了楊禁一眼,雙手抱臂轉過身去了。
“可是我會緊張啊。”封盲說,“我演技不行。”
楊禁說:“那你就帶個墨鏡裝瞎,我覺得你裝瞎子挺像的。”
“……”封盲無語。
“好了好了,正事兒說到這兒。”楊禁很滿意這次的任務布置,“大家繼續吃飯吧。”
封盲第一次去做這種任務,緊張之餘還有點激動。雖然跟他所幻想的那種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大場面有點差別……不,是很大差別,但至少他朝着他所向往的世界踏進了一步。
英雄,都是先從偵查探員做起的。
于是他大晚上不睡覺,拉着達莉娅反複揣測明天要扮演的角色的人設和人物內心,達莉娅困的發瘋,并且建議他去考戲劇學院。
不睡覺的不光他們倆。
時一羲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沒有任何困意,便穿衣服起來去外面透氣。他獨自來到了頂層的露天平臺,摩登都市擁有着世界上最先進的城市循環系統,漫天繁星美不勝收,每一顆好像都對應着城市裏的霓虹光景,到處都是奢靡浮華的氣息。
飛船被拆解開停靠在一旁半開着的頂棚下面,時一羲繞了過去,裏面有所響動。“誰?”他警覺地問。一個人從飛船後面繞了過來,是楊禁。
“你怎麽在這兒?”楊禁同樣意外。
“睡不着。”時一羲說。
“可能睡太多了。”楊禁拍拍手上的塵土,“既然睡不着,就待會兒吧。”
時一羲點點頭。他本想一個人獨處,但楊禁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去一旁的長椅處坐下了,還招呼時一羲也坐。時一羲聽話的過去,坐在離楊禁一人距離的位置上,雙手壓着膝蓋,低頭不語。
“怎麽不說話了?”楊禁問。
“說話?”時一羲就像個忽然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但怎麽都想不到正确答案的學生一樣,愣了半天才艱澀地說,“今天……今天晚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很大,很多,也……也很好看。”
楊禁笑了一聲,說:“是啊,今晚月色真美。”他說出來之後又覺得不對,輕微地歪了下頭,又說:“大城市就是好。”
“嗯。”時一羲說,“我生活在一個小地方,第一次來這麽大的城市。”
“是麽?”楊禁頗有興趣地問,“你家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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