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你再不說話, 咱們直接去找鸨母聊聊吧。我倒還不知道哪個青樓還有私闖別人房間尋姑娘的道理。”見面前的人盯着自己但就是不說話, 魚卿茵莞爾一笑,“該不會, 你根本就是來找我的吧?說起來,我的長相比這裏的姑娘倒還真要勝上三分有餘。”

依舊沒有得到半分回應,魚卿茵皺起了眉頭,“喂——”

“你以前來過這萬花樓嗎?”任櫻沒管眼前人一連串的絮叨,反倒逼近了幾分,忘了自己方才偷偷摸摸被人抓個正着的窘迫,“确切的說,是五年前。有嗎?”

“直接去見鸨母吧,別以為你這樣轉換話題就想一切罷了。”魚卿茵伸出手拽上了任櫻的胳膊,拉着她就要走。

任櫻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唐突的行為, 趕忙道歉:“姑娘姑娘,莫急莫急, 這種找姑娘的小事鬧到鸨母那裏也不好看, 你看, 咱們不然坐下來喝杯小酒私下解決了?”

魚卿茵女扮男裝,雖然不說十足十的像, 但比起眼前這位來, 自覺沒那麽容易被人認出女兒身來,一時有些驚訝,也顧不得方才還說要為難這人的事來。

“你怎麽知道我是女的?”

任櫻聞言一怔,再看過去的時候, 自己的心裏都打起鼓來。

方才她一瞬間轉身對上這人的視線,恍惚覺得這就是五年前救了她的恩人。

因為實在太像。

不是純粹五官上的相似,而是氣質。

那一刻的感覺,叫她默認為這就是那位女扮男裝救了她的貴人,因此,方才就直呼了姑娘。

如今這麽一細看,要不是她方才內心那一瞬間的錯覺作祟,還真看不出這是個女子。

希望過後又是失望。

任櫻卻又不好和這人說出實情,只得顧左右言其他:“我方才一着急叫錯了,原來你真是姑娘家啊。既然如此,咱們進你房間細聊?鸨母什麽的犯不着找不是?”

魚卿茵覺着這女子有些小聰明,一時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怒目圓睜道,“你一個男子要進我的房間,怎麽着,把我當這裏的頭牌對待了?我可告訴你,我和你一樣是客人,是花了錢來找姑娘玩的。”

這人的語氣雖然不耐,但聲音卻也不大,然而任櫻還是怕在這樓道之內引起圍觀,拉住她的袖子晃了晃,“姑娘你仔細看看,我和你一樣,也是女兒身。咱們先進去房間吧,進去什麽事都好商量。”

安靜了能有幾秒。

“姑且聽你的。”

房內一片粉嫩色,從床上鋪的到腳下踩的,無一不泛着絲絲暧昧,讓任櫻一時有些尴尬,站在原地未曾挪動。

“怎麽?不進去了?”魚卿茵也懶得管她,随便往桌前一坐,一只腳踩到了另一個凳子上,很是随意的樣子,但不得不說,透出幾分痞氣來。

“這下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最好老實交代,方才趴在我的門上到底意欲何為?”

任櫻望着這人挑起的細長眉毛,從頭到腳的那股子氣勢,那種熟悉感又湧上了心頭。可是,眼下這人明顯對她一臉戒備,估計問什麽也問不出來,幹脆先穩住她好了。

“你是魚卿茵吧。”

任櫻雖是問話但語氣卻很堅定,叫魚卿茵頃刻間收回了放肆的腳,幹脆站起了身,高出任櫻半個頭來。

“我不過剛在這地界落腳,就叫你們知道消息了?你是什麽人?”魚卿茵眯了眯眼,手上微微動了動,“能找上我你自然該知道我是做什麽的,最好老實交代。”

任櫻找上她有事相求,也沒想過隐瞞,直接将情況告訴了她。

聽完任櫻一席話,魚卿茵勾唇淺笑,笑意卻沒到達眼底:“不巧,用毒我是個中好手,至于這解毒,巧了,我也會。”

眼見任櫻的眼裏冒起欣喜的光來,魚卿茵無情地打斷了她:“不過——我這人有規矩。一,不救江湖人士;二,不救朝廷人士;三,不想救的不救。這三王爺呢……典型的朝廷人士,而且剛好在我不想救的範圍之內。你,是自己走呢,還是我送你走?抑或,你幹脆永遠留在這房裏?”

“魚卿茵,我恐怕還沒告訴你我的身份。”

“哦?”

“我是三王妃。”任櫻見她只一瞬間驚詫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也沒覺得不可思議,畢竟這種傳說中的神秘人士通常都不太正常,“我今天若是出了什麽事,我敢保證,你活不過三日。”

從方才接觸的這麽些時間以來,魚卿茵只覺得這女子有些小聰明,眼下,她對于自己的威脅沒有害怕不說反倒威脅起自己來了,不由得有些好笑。

發怒的貓兒好像格外讓人想順順毛呢。

“先不說我活不活得過三日,你那夫君可熬得過三日?”

任櫻笑了笑,有些蔑視的意思,“怎麽着,這世間懂毒的人又不止你魚卿茵一個,若不是奔着你解決了幾個旁門左.派人士的光榮事跡,你以為我們齊王府看得上你?不是随便什麽貓貓狗狗就能給瓊璃絕無僅有的三王爺看病解毒的,懂?”

這話雖然聽着不客氣,但其實是反着誇魚卿茵,順帶刺激她一番。

見魚卿茵眯起了眼睛,任櫻一捏手心,成了。

“激将法?”魚卿茵重新坐了下來,這次倒是端正,還悠閑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我不吃這一套。”

大概是由于第一眼錯認的熟悉感還有這對話間的一絲趣味,任櫻骨子裏覺得她不是一個壞人。要真是壞到極致,這人還能給機會讓自己在這巴拉巴拉一堆?要是她是魚卿茵,不想救的話直接就說不救,若是有人賴着,她就幹脆給毒死算了。

這麽瞎腦補了一通,任櫻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拉開魚卿茵身旁的椅子就坐了上去,也學着她的樣子倒茶喝水,一臉悠閑,好像她今天來就是找好友飲茶閑聊的。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坐着将一壺茶水喝了個見底,任櫻搖了搖杯子,仰着脖子朝外面吼:“有人嗎?來人,一號房再要壺——”

“茶”字還沒出口,嘴巴就被人捂住了,任櫻只能發出“唔”的哼哼聲,不甚清晰。

魚卿茵另一只空着的手指着她,示意她別叫,任櫻點了點頭。

“哎,我說,你這一個正兒八經的王妃也忒會蹭茶了吧,這一壺茶水不要錢的嗎?我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缺錢啊?我有。”任櫻指了指自己,“救人,救了立刻給錢,絕對優厚。”

魚卿茵閉了閉眼,一口氣是上不去也下不來,她今天是真的遇到麻煩了吧。

“來——”

“停停停!你瞧瞧你做的還是人事嗎?等下把我那些個仇家都叫來,敢情我沒救人先得搭上自己?”

任櫻捂着嘴偷偷笑起來,這人好像真的沒那麽可怕。

魚卿茵見她竊喜,腦袋都疼了。

怎麽這逗着逗着,反倒是她成了被逗的那個?

“魚大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是救了王爺,那你以後肯定要去西方極樂世界的。”

魚卿茵連連擺手示意她閉嘴,再說下去,她幹脆直接自己毒死自己,下地獄算了,省得被人折磨。

“我救,姑奶奶,我救還不行嗎?”

得了準話,任櫻沒再多留,即刻就要帶着魚卿茵走,一來鳳青衣的身子不知道還能抗多久,二來,萬一這人又改了主意突然溜了可就麻煩了。

她方才說的都是大話,眼下這就近,除了魚卿茵,她還真不知道哪裏能找出來個懂毒又會解毒的高手。

一路上魚卿茵的胳膊都被任櫻緊緊地圈在雙臂之間,她不敢掙脫,萬一被人盯上,她後面的日子可不好過,畢竟她的仇家遍布江湖,搞不好哪天就一命嗚呼了。

她還想再多活會兒,不管是什麽極樂世界還是狗屁地獄,她暫時都不想去。

到得王府,任櫻的一顆心終于安定了下來,不過魚卿茵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使了力氣就要掙開。

“怎麽了,魚大俠想出爾反爾?好歹是江湖人士,做出的承諾半點效用都不起嗎?”

魚卿茵險些背過氣去,只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來:“我、內、急。”

“哦哦哦,失禮失禮,我陪你去吧。”

魚卿茵想拒絕但一想到不拒絕肯定又是一大堆戳得腦袋疼的說辭,幹脆由她去了。

任櫻帶着她見到鳳青衣的時候,鳳青衣依舊處于昏迷狀态,中毒加上幾天滴水未進,她的模樣顯得更憔悴了些。

“魚大俠,請吧。”

“嗯。”

鳳青衣的狀态着實不好,魚卿茵是用毒的個中好手,只這麽打眼一瞧,就知道這王爺中毒不淺。

用毒之人對于毒有種自然的熱切感,魚卿茵坐在床沿邊上,給鳳青衣檢查的時候格外仔細,當真進入了狀态。

好一陣之後,魚卿茵的眉頭皺的越來越厲害,最終竟是拿開搭在鳳青衣青黑一片的胳膊上的手,微微搖了搖頭。

“這毒……我竟是沒見過。”

任櫻踉跄了一下有婢子扶了一把才又站穩,眼裏的希冀之光悄然消失。

“不過,我可以查查書,說不定明日就有結果。這世間,還沒有我魚卿茵沒見過的毒,更別說,解不了的毒!”

任櫻靠近她,揪住了她的衣袖:“魚大俠,任櫻先行謝過你了。”

魚卿茵有些別扭,說起來任櫻是第一個叫她大俠的,而且,這沒見過的毒也叫她起了極大的興趣,她一定要查出這毒究竟是什麽。

“王妃……客氣了。”

“你需要什麽書我叫人去準備,今夜你就住在這王府裏吧。”

“嗯。”

着人帶魚卿茵下去了之後,任櫻走到床邊握住了鳳青衣的手來回撫摸,眼裏的痛苦就這麽對着鳳青衣顯露了出來。

這幾日以來,她一直強迫自己忙着,忙起來她就能稍稍忘卻鳳青衣中毒不醒的事實獲得片刻安寧,可此刻,這有極大希望解毒的人給出了她不敢要也不想要的答案,她的心立刻就揪了起來。

“青衣,你會沒事的,答應我好不好?”

依舊沒有回應,任櫻久坐了一會兒,将臉上的痛苦收斂了回去,恢複了正常的神态。

魚卿茵那邊還有希望,再者,若是她不行,她在花大工夫往更大的範圍找找,她還不信了,一個毒還當真無人能解了。

“王妃。”

呂婧如的輕呼拉回了她的思緒,任櫻伸手示意她一起往外走,讓鳳青衣安靜地待在房內。

“怎麽了,婧如?”

呂婧如咬了咬唇,望着任櫻的雙眼:“您不覺得這魚卿茵有些眼熟嗎?”

任櫻挑了挑眉,她以為只有她将魚卿茵錯認成了五年前的恩人所以覺得眼熟,呂婧如竟也這麽說,可是呂婧如又不知道五年前的事,這……

“屬下覺得她的眉目和王爺有幾分相似。”

任櫻心裏恍然,這麽仔細在心中一對比,好像還真有點那麽些意思。

就說她怎麽覺得眼熟,看來不是五年前的那樁事,而是鳳青衣的緣故。

她好像還是第一次遇到和鳳青衣相似的人,就連鳳月,鳳青衣的親二姐都沒鳳青衣的氣質,長相上也沒什麽相近之處。

有些巧呢。

可是如今什麽長相不長相的不是重點,只要能救鳳青衣,管她是什麽人呢。

“哎,對了,婧如,落鳳寨的事解決得如何了?”

“啓禀王妃,大部分已經解決,只有小部分還在逃竄,屬下正着人在追,不日就能全部解決。”

“漂亮!等王爺醒了,你這剿匪的功勞我會讓她犒賞你的。”

一提到鳳青衣,任櫻眸子一暗,想起罪魁禍首來。

“秦無言呢?”

“自那日她和王爺單打之後就趁亂消失了,一點蹤跡也無,屬下會繼續着人查找的。”

“一定給我找到她,王爺中毒的事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是,屬下明白!”

安排好這些,任櫻夜裏輾轉反側壓根不能安心入眠,翌日一早,她本想去找魚卿茵問問查毒一事可有進展,宮裏竟然來人了。

這來的,正是段和,太監總管,鳳月身邊的大紅人。

可是眼下任櫻當真沒有心思應付他,卻礙于身份只能半路改道,先去見了段和。

這老東西抄着手站在廳裏,一臉老态,任櫻頓了頓方才走進了大廳。

“王妃,王爺的毒還沒解嗎?皇上心裏擔憂整夜睡不着覺,着老奴來看看。”

“王爺還沒醒,但也快了。”

段和的臉上湧起一片擔憂之色,語氣很是凝重:“雖說如此,可這齊王軍不可一日無将,這兵符,王妃你看可否暫時交出來,皇上好找個好人選先幫王爺将這批将士照看着,等王爺一醒,老奴再将兵符原封不動的送回來。”

任櫻暗自咬了咬後槽牙,心裏很是氣憤。

鳳青衣這還沒死呢,鳳月就惦記上這兵符了。莫說鳳青衣不願意給,就算是願意,她也絕不答應。

齊王軍可是她們齊王府的,誰都別想搶走,沒門!

任櫻擡起袖子又哭了起來,低聲啜泣:“王爺,王爺還沒醒,我不敢亂拿主意,若是王爺醒了怪罪,我可擔不起。”

任櫻故意将聲音擡高了些:“若段公公想要這兵符,不如自己去找王爺問問,指不定王爺突然有了意識就點頭答應了呢!”

藥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他段和可沒那心思要這兵符,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若叫有心人聽去,他這條老命幹脆別要了!

段和在心裏将這愛哭的沒用王妃罵了幾句,面上還得安慰:“王妃說的什麽話,王爺中毒安心靜養才是,老奴過去打擾做什麽?既是如此,老奴就先退下了,您照顧王爺,自己也注意着點身子哈。”

任櫻看着段和落荒而逃,連個“慢走”都懶得應付。

都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沒學會做人的道理。

若是真不會,不如早點入土投胎,下一世好好做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總裁今天格外粗長呢,瘋狂暗示【不管不管,要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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