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魔術師和名偵探交往的話，會是什麽樣？」

「世界末日了吧。」

「…有那麽誇張嗎？」

「為什麽你看起來那麽期待？服部，他們倆交往以後頭兩個被閃死的就是我們吧。」

被點名的服部君笑了起來。雖然趁着兩位室友不在就讨論對方八卦的行為有點不道德，但是白馬探和服部平次明顯對此話題非常在意。

「不是很戲劇性的進展嗎？英雄救美，騎士再救英雄……」兩人坐在餐桌邊，服部一邊按着手機一邊繼續說道。

「乙女漫看多了嗎服部君？」

「不是，他們兩個的設定本來就很規格外啊。」

「是怎麽說沒錯——喂，你是要打過去嗎？」

「看這個時間黑羽應該已經接到工藤了，哇啊如果第一句話是：是的，我們在一起了…我該說恭喜嗎？！」

「你是白癡嗎，不過我倒是比較好奇工藤的狀況，不如打給他？」

說着服部已經撥通了工藤新一的號碼。大概響了三聲，電話被接通了。

「……什麽事？」

……這種「你現在打來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說」的語氣是怎麽了…服部君有些心虛地看了白馬一眼，「咳，工藤啊，你現在出院了？」

「嗯，在家呢。」

聽筒那邊工藤新一的語氣很快恢複成了以往他們說話的态度，但是剛接起電話時候的不悅絕對意味着什麽。服部不敢細想，剛想再說什麽，就聽見了電話那頭另一位話題主角的聲音——

「服部嗎？」

工藤君嗯了一聲，然後淡淡地落下一句，「晚點宿舍見。」就挂了電話。

房間裏的氣氛微妙的尴尬了起來，工藤新一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視線，手指随意地按動着手機，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

「什麽？」

「就是，新一剛才看起來有話要跟我說的樣子。」

「沒什麽，去吃中飯嗎？」

很久以前就說過了，兩個人的演技都不錯。不錯到剛才明明心髒都快跳出來了，現在卻依舊可以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重新說起波瀾不驚的話語。但是不說不代表不存在，只是那份沖動只有一瞬間，沒有成功地說出來的話，下一秒現有的勇氣就不足以再開口。真不知道是慶幸呢還是慶幸呢。

工藤新一松了一口氣。

給我理智一點啊，可惡…如果說出那樣爆炸性的發言，對方回答說「不要開這種玩笑啦」，豈不是會讓他難堪到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在沒有信心确定對方也對自己抱有同樣的感情——這種堪比中頭等彩票的概率的事件發生之前，還是不要打破這種現狀吧。

這種，現狀——

黑羽快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會兒，就轉身去拿放在餐桌上的袋子，他駕輕熟路地從櫥櫃裏拿出盤子和刀叉，然後從袋子裏拿出了還帶着淡淡香氣的糕點。「西門町車站旁邊那家蛋糕店的檸檬派，喏，昨天不是說突然想吃嗎？」

就這樣被拉起來在餐桌前坐好，黑羽君将蛋糕推給他，然後再轉身過去泡茶。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被如此溫柔對待的「現狀」，有時候會讓他産生一種自己正被愛着的錯覺。明明只是随口說的話就會被記住，更何況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或是常喝的茶葉該放的分量。除了一句幹巴巴的「謝謝」，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偷偷瞟了黑羽一眼才反應過來對方一直在依賴沒有受傷的左手拿東拿西，懊惱自己的同時換他把人拎到座位上。

「手都這樣了就別亂動乖乖坐好！」

「嘿嘿~」

「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從櫃子裏拿出了幾乎沒有動過的可可粉，不記得是什麽時候買的了，反正好像就是專門為這位時不時造訪的甜食星人準備的。冬日沖一杯冒着熱氣的香甜可可，雖然沒有入他的口，但也感覺氣氛都暖和了一些。順便，偵探君在冰箱裏發現了一袋速凍水餃，于是想着在家裏簡單地做一次午餐。他拿起很久沒有使用過的廚具燒水，煎了兩個雞蛋，煮水餃，用醋和辣醬調制蘸料，雖是簡單地制作但也毫不含糊。

「突然覺得，」黑羽快鬥在後面望着他的背影，「當個傷員的待遇真好唉。」

「別說蠢話。」

…是不是該反思一下以往自己都對他太苛刻了？

午餐後兩人出發去警視廳錄口供，正好碰上了随高木警官出現的西門世界。她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精神狀态恢複得不錯，至少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看見工藤和黑羽的時候她愣了一下，可不等她說什麽就直接被帶進了問詢室。高木和佐藤警官過來和二人打招呼，在他們的描述中工藤君再一次意識到了當時的情況是有多危險。

「黑羽君真的是…一下子就沖進去了，攔都攔不住。一個兩個下次都不要再這麽逞強了啊！萬一出了什麽事，我們可無法承受。」佐藤警官這麽說着，想來也是對黑羽的傷勢感到抱歉，「在你們這些年輕人面前，每次都覺得作為警官的自己很失敗呢。」

「聽到沒，下次別再那麽沖動了啊，新一。」黑羽像被老師教育的學生一樣，一邊笑嘻嘻地說着抱歉一邊撞着工藤的胳膊。完全沒有在反省啊，這個家夥。

「如果你是我的話，會做同樣的事吧。」

工藤君看着他，格外認真地給出這樣的回複，黑羽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當西門世界的筆錄結束後，她指了指工藤新一然後向目暮警官詢問到。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麽，工藤君點頭示意了一下，幾位警官就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雖然違背了我的本意，但——」西門雙手捧着水杯，垂着眼簾，她似乎正在努力組織着自己的語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擡頭迎上了偵探的目光。「還是要謝謝你的每一句話，還有在火中救出我的舉動。」

「如果這份感謝能夠換回你對自己生命的尊重，那我會覺得很值得。」

西門世界望着他善意的笑顏，突然明白了什麽，從而也微笑起來。

「真的很耀眼呢，偵探君。你的确是比我想象中更加溫柔的人，所以那位少年才會為了守護你不顧一切——」

「…唉？」

「希望你們能有個好結局，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吧？」

看上去是被看穿了心思，雖然在那種情況下沒想過要刻意隐藏。工藤新一自知沒有否定的必要，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

「借你吉言。」

「所以呢？不會被指控殺人，但是由于縱火的情節，那位小姐依舊會被追究責任吧。」

在回去宿舍的地鐵上，兩人總算有了事情告一段落的實感。工藤君有些疲倦地半閉着眼睛，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

「只是縱火罪的話已經是萬幸了。」

「還是多虧了新一的證詞啊…我也覺得她不會說謊來着。」黑羽快鬥喃喃道，「畢竟是，最重要的人呢。」

「嗯…」

得到了輕聲的回應，黑羽偏過頭看見大偵探已經垂下了腦袋。

就算時間在彼此身上都留下了成長的痕跡，但是偶爾這樣靜靜看着他的睡臉，迷糊地，毫無防備地，覺得還是四五年前那個男孩的模樣。

「如果困了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給新一靠喔。」

「…你好吵啊」

電車進站的聲音蓋過了他的尾音，一句若有似無地呢喃消失在了過去的百米隧道前。不比那個安靜的客廳，周圍嘈雜的一切蓋過了兩人的氣息。東京都的夜晚降臨了，夕陽落到了地平線之下。好像一切都跟從前不一樣了，但是兩人卻還是那個兩人。本來只是說說而已的話語淹沒在人潮中，肩膀上卻穿來了真實的重量。

三號線的倒數第二節 車廂內，工藤新一靠在黑羽快鬥的肩頭陷入淺眠。此時正值逢魔之時，耳畔那些溫柔的言語不知是來自真實還是夢境，無論怎麽樣都美好地不像話——

「不只是會做同樣的事喔。

經歷了那樣的狀況，得出的是這樣的結論——

如果是為了你的話，不管是多危險

就算面對死亡也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