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恢複的不錯，沒有二次傷害的話不會留疤。」

宮野志保在魔術師的右手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那塊燒傷處已經結痂，棕紅色的痂在手背正中，不大不小的一塊，乍一看還是有些猙獰。但這段時間內這位受傷的對象看起來完全不在意，甚至還有點樂呵，大概能猜到原因的宮野白了他一眼。

「終于知道為什麽工藤對你那麽嚴厲了，因為你是真的很欠揍的樣子。」

「嗚啊宮野前輩太殘忍了…」

黑羽快鬥将實驗室桌上最後三瓶試劑收回櫃子裏，摘掉手套脫下白大褂，露出灰色的針織衫。他拎着外套站在實驗室門口，叼着一根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出來的棒棒糖，毫無自知地對着走廊上的學妹們放着電。宮野嘆了口氣，關了燈拎着包出來，兩人慢慢的向樓外晃去。

「所以呢，你們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對我裝傻可沒有用喔。」

「…我都不知道你這麽八卦呢，宮野前輩。」

「哇，兩個人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呢。」

「……」

「嗯，就到這裏吧。提前說聖誕快樂了。」

「聖誕快樂！」

看着宮野的車開走，黑羽快鬥将自己的圍巾往上拎了一些，遮到了鼻尖的位置。天又冷了，天氣預報說一場小雪将會在平安夜降臨，清冷的風催促人加快腳步。

聖誕節阿。

平安夜前的最後一節課也上完了，拒絕了同學的聯誼會邀請，黑羽君百無聊賴的朝宿舍樓走去。白馬探乘早上的班機去了英國，服部平次也去接遠山家的小姐約會了，名偵探君大概也要出門陪蘭小姐吧。

嘤嘤，好寂寞。

正如他所料，回到宿舍的時候工藤新一正準備出門。雖然做好了心裏準備但果然還是有些失落。

「走好~」

用以往的語氣說着告別的話，但卻并沒有看向他。黑羽直徑脫了外套爬上床，牛仔褲和針織衫從半空扔了下來，拿被子裹住了自己，他總算感覺自己的體溫回來了一些。

工藤新一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家夥在鬧什麽脾氣？

「不用去陪中森小姐嗎？」

「她并沒有假期阿。」

這樣啊。

就這樣嗎？

「我出門了。」

門被輕輕關上，黑羽快鬥蜷縮在被窩裏，閉上了眼睛。

工藤新一把手塞在羽絨服口袋裏，一邊的手指觸到了那個硬硬的小禮盒，他對着遠方亮起彩燈的街道嘆了一口氣。

今天，一定要向她說清楚。

毛利蘭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到了一些，她穿着天藍色的長大衣，內襯白毛衣和紅黑格子裙，拎着個禮物袋，很明顯有悉心打扮過。正是女孩子最美的年紀，她依舊留着齊腰的黑色長發，亭亭玉立于人群中，來往陌生人的目光也會在她的身上稍作停留。

工藤新一遠遠地看到她，目光變得柔和了起來。而在看到自己時，女孩也眼神一亮。

「新一很準時呢，聽老爸說現在地鐵上人很多，還以為你會慢一些來。」

「一下課就直接過來了，嚯，好冷。」

「啊啊，新一真是的，這麽容易着涼的體質也不多穿點。不過……」

因為了解，所以在想聖誕禮物的時候幾乎沒有猶豫。毛利蘭從手中的禮物袋裏拿出了一條深藍色的圍巾，與他的眸色相稱。她停下腳步，輕踮起腳給他系上。柔軟的毛線貼上頸脖，領口處很快暖和起來，工藤君望着她清亮的眼睛，聽見她開口說聖誕快樂。

「謝謝…聖誕快樂，蘭。」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這份綿長的羁絆幾乎始于懂事之前。她始終是離他最近的那個人，随時給予他無條件的信任和關心。從很久以前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守護她，正是因為這樣，才不能讓她繼續等待下去。

兩人到了預定好的餐館，是最近很火的一家鐵板燒的店。食物的香氣四溢，聖誕限定的彩燈和迷你聖誕樹擺放在每一桌當中，在座的都是些兩兩一對的情侶，氣氛熱鬧又浪漫。工藤從口袋裏拿出那個小禮盒遞給了毛利蘭，那是一個四葉草形狀的手機挂墜，她直接取下來挂在了手機上。

「沒想到新一這種會讓浪漫死掉的人會挑選這麽漂亮的禮物呢，謝謝新一，我很喜歡喔。」

「…等等，會讓浪漫死掉是什麽啊好過分——」

「噗，是上次黑羽君說的啦，覺得很好笑就一直記得。」

提到了這個名字，工藤新一微微愣了一下神，他的眼神在菜單上來回移動，一時間什麽也沒看進去。他擡起頭正好直直迎上毛利蘭望着他的目光，那眼神裏仿佛有着欲言又止，仿佛又是他的錯覺。

「你想吃什麽？」

毛利蘭沒有再糾結，直接點了單。等待的過程中，兩人又閑聊着日常的話題。

「大叔最近還好嗎？」

「還是那樣啦…不過最近賽馬贏了一筆錢，今晚被阿笠博士喊去和孩子們一起吃飯了。」

「居然能贏嗎……不過，孩子們？」

「帝丹小學的幾個孩子啦，步美，光彥還有元太。都是很有活力的孩子呢，聽說老爸是偵探所以一直吵着要見他。」

「這樣啊…」話說那位偵探大叔真的不會教壞小孩嗎…

「話說回來，今天晚上一起去看這個吧？」毛利蘭從包裏拿出了兩張電影票，是新上映的一部懸疑電影，「拜托園子幫忙拿了首映的票，晚點回去沒關系的吧？」

如果是平常，他一定會回答沒關系。

「抱歉，蘭！」

「唉？」

「今天零點前我一定要回去，所以……抱歉抱歉。」

「這樣啊…是有門禁嗎？」

「是——」

是不想讓他一個人。

毛利蘭握着飲料杯的手緊了緊，就算再遲鈍也不會不知道，有些事情該說清楚了。她依舊維持着溫柔的微笑，看着對面從小看到大的少年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在心底悄悄嘆了一口氣。

「蘭，其實今天…」

「打擾了！香蔥羊肉和金針菇卷！請慢用！」

活力四射的店員大叔端來了賣相很好的食物，工藤新一說了一半的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先吃飯吧，吃完再說好嗎？」

毛利蘭露出了工藤很少見的表情，微笑着，卻有一點難過的，卻也是豁然的。

也許她從前也有過同樣的心情，只不過自己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果然，不能說誰太混蛋或者太遲鈍，而是要等人擁有了感情才能切身了解到別人的心情。一顆心被別人牽着不上不下，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嗎，會感到失落嗎，他也會像我一樣感到罪惡嗎？

兩人沒有再提嚴肅的話題，聊着日常的事情，與往常一次又一次一樣吃完飯，然後工藤送她回家。

又下雪了。

等看到毛利偵探事務所幾個字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工藤新一又看了一次表，而毛利蘭仰面看着洋洋灑灑的白色雪花，落到臉頰上，一小塊冰涼的觸感。

「到這裏就可以了喔。」

「蘭，其實——」

「我喜歡新一喔，你是知道的吧，從很久以前開始。」

被這份坦然和直白擊中，工藤新一只能望着她的眼睛，一時間無法接話。

「所以，到這裏就可以了。新一的話，請自由地去你想去的人的身邊吧。」

「……對不起。」

從前也想過，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了，不用急着開口，水到渠成之時自然可以給予她一生的約定。但是在這樣篤定之下，感情卻偏離了預計的軌跡。在自己猶豫不決時，她卻比自己更早一點看清楚。沒有為難，沒有拉扯，只有祝福。從前就知道啊，她是這樣的人。所以——

「蘭，你是我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女孩，沒有之一。」

可以堅定地說出這句話，并沒有說謊。毛利蘭看着他有些急切的表情，慢慢揚起了嘴角。

「雖然很不甘心，但我知道我沒有輸給任何女孩，那就夠了喔。」

「你……唉？」

不要哭。

鼻尖被凍地有些微微發紅，毛利蘭落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不快點走的話就趕不上最後一班電車了喔，新一也不想他一個人迎來零點吧。」

我是知道的。

工藤新一沒有再說話，只是張開雙臂擁住她，給了青梅竹馬一個告別的擁抱。

「晚安，蘭。」

十二月二十四日十一點三十三分。

工藤新一一步兩節臺階地跑出站，沒有積雪和結冰的路面不會給奔跑帶來困難，但是迎面的冷風還是吹得人臉頰發疼。工藤一路跑到宿舍樓下，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四十五分。緩慢走上三樓，站在314的門口直到自己的呼吸完全平複，然後拿鑰匙開門進去。

書桌那裏開了一盞臺燈，黑羽快鬥的電腦屏幕亮着，畫面停在了不知什麽時候放完的電影字幕最後。他塞着耳機，枕着自己一邊手臂，陷入了淺眠。

工藤新一從冰箱裏拿出來上午就買好的紙盒蛋糕放在盤子裏，動作很輕，巧克力的花紋都沒花掉。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再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起來吃夜宵了。」

剛好足夠喚醒他。

十二月二十五日十二點整，黑羽在茫然中睜開眼睛，看見工藤新一坐在他對面望向他。

「聖誕快樂。」他說。

TBC

前情提要

「如果你是我的話，會做同樣的事吧。」

「如果困了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給新一靠喔。」

「所以，到這裏就可以了。新一的話，請自由地去你想去的人的身邊吧。」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