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這個房間不過十幾平米大,旁邊有個衛生間。整個房間裏只有一盞燈——準确的說, 是一個燈泡。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窗外飄來了不知道誰家做飯的香味。

謝卓言順手按了一下牆上的開關,摸到了一手灰。

這房間裏的設施也不知道多久沒用了, 燈泡晃晃悠悠地吊在天花板上。床單看起來倒還算幹淨,謝卓言一擡頭就看見了一個洞。不過比他房間的小很多。拿布把桌子什麽的都擦了一遍。床板很硬,下面墊的是稻草, 枕頭不知道是拿什麽東西填充的,也是硬邦邦的。

桌子剛擦到一半,有人敲門叫他們去吃飯。謝卓言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聽到開飯了, 立馬胡亂擦了幾下, 把抹布丢進衛生間,洗了洗手就跟着出去了。

門口的院子裏已經擺上了幾張大木桌,好多人已經圍着桌子已經吃上了。謝卓言打量了一圈, 不知道該坐哪桌,忽然看見岳震華放下筷子朝他招招手,連忙過去。

謝卓言貼着岳震華坐下,賀漓也手插着褲袋從屋裏走出來,一副很慵懶的模樣,在緊挨着他的另一邊邊坐下。

小村莊坐落在一個平緩的山坡頂上, 他們現在的這個院子其實是在一片稍稍凸出的平臺上,可以眺望遠處連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夜幕已經覆蓋了大半天空,但是最後一抹晚霞還頑強地勾在地平線上, 遠遠望過去就像石縫裏湧動的灼熱岩漿一樣。

看見這樣的景象,謝卓言忍不住放下筷子,摸出手機對着遠處的晚霞拍了一張照。

岳導喝了口酒,點頭贊許道:“景色沒是美,但是我們也不能在這兒待久太久了,身體吃不消。我們明天早去早回,早點拍完回家。”

小山村比較貧瘠,今天這頓晚餐基本都是素菜,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菜,都是用大鍋燒出來的,味道和他們平時吃的山珍海味沒法比,但是村民很熱情,特地殺了頭豬,切成拳頭大的肉塊泡鹽水煮熟了端上來,這頓飯才顯得不那麽素了。

不過賀漓還是很挑食,随便吃了兩筷子就進屋去了。

……

賀漓躺在床上,大老遠就聽見了有雞在“咯咯咯”地叫,煩躁地在床上翻了個身。

門被“砰”的一聲推開,謝卓言步履維艱地走進來,懷裏居然還抱着一只蘆花老母雞。

“幹什麽?”賀漓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謝卓言居然抱了只咯咯亂叫的活雞回來,這也太奇怪了,“寶貝兒,你去偷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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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卓言滿臉黑線。

剛才有個大嬸誇他長得俊,非要硬塞給他一只老母雞,塞完就跑,不知道人跑哪裏去了。

謝卓言哭笑不得地抱着雞,無奈道:“等它給我們生幾個雞蛋吃吧,改善改善夥食。”

不知道因為雞很喜歡他,還是因為他懷裏暖和,那雞居然很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裏,兩顆綠豆大小的黑眼睛瞪得溜圓,雞冠一抖一抖的。

賀漓有點不高興地,也顧不上嫌不嫌髒了,一手抓着脖子把那雞從他懷裏拎走:

“別抱着,小心禽流感,明天宰了吃算了。”

老母雞被他抓着雞脖子,看出了賀漓的敵意,立刻試圖用爪子抓他,炸着毛忽然從他手裏掙脫了,剛一落地,就立刻以戰鬥雞的姿态猛地飛撲過去,弄得雞飛狗跳滿地雞毛。

最終,老母雞在賀漓身上啄了幾下,還是被揪着脖子丢出了門。賀漓打了聲招呼,讓周鳴把這雞還了回去。

謝卓言拿着掃帚把雞毛雞糞掃出去,活脫脫一個農家小媳婦的模樣。賀漓昨晚一直沒睡覺,這會兒趴在床上困得睡着了。

謝卓言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剛才雞飛狗跳弄得一身髒,他把外套脫下來,進衛生間。

衛生間裏只有一個噴頭,但是沒有熱水器,謝卓言搗鼓了半天噴頭裏還是涼水,只好咬咬牙,脫下衣服拿涼水沖。

涼水沖在身上,冰冷刺骨的感覺讓他他不住的哆嗦。

謝卓言快速地沖了幾下,拿濕毛巾擦着腿和肚子,忽然門被打開了。

賀漓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迷迷糊糊地想上廁所。半夢半醒地走進衛生間,站到馬桶前,“刺啦”一下拉開拉鏈,一偏頭,和一臉震驚的謝卓言面面相觑。

“卧槽!”

謝卓言看了他一眼,連忙閉上眼睛,也顧不上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了,拿起毛巾打他,硬是把他趕出去。

明明沖着冷水澡,謝卓言臉上居然發燙了。他快速地洗完之後,賀漓進去了。

……

聽着衛生間裏傳來嘩嘩的水聲。謝卓言在床上躺了半天,臉上的紅暈才消下去。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但是沒信號,只好把手機丢在一邊,百無聊賴地找了本書看。

賀漓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着的就是謝卓言穿了件白背心,露出潔白的胳膊和腿,趴在床上看書的場景。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把自己萌動的春心硬生生地給按了回去。

他衡量了一下,覺得美人在側的話,自己還是很有可能做出什麽混賬事的,但是追老婆過程中,這絕對是死亡選項,于是他難得自覺地說:“要不我睡地上吧。”

聞言,謝卓言擡起頭來,打量了一下髒兮兮的地板,感覺不太合适:“地上太髒了,可能還有老鼠,你睡床上吧。”

賀漓也就是假意推辭一下,既然小美人本人不介意,他有什麽理由拒絕。于是他如願以償地爬上了床,在謝卓言身邊躺下。

謝卓言沒理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書,然後擡手熄了燈,房間頓時陷入黑暗,只有瑩瑩的星光和月光從窗口裏透射進來。

窗外不斷傳來蟋蟀的叫聲,非常有節奏感,有種催眠的功效。遠離了城市的喧嚣,住進深山回歸自然,這種感覺對常年生活在城市燈紅酒綠裏的謝卓言來說有些陌生。他本來多少應該會感覺有點不适應,但是身後那人的體溫讓他莫名的安心。他挪了挪身體,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姿勢,背對着那人閉上了眼睛。

賀漓原本小心翼翼怕驚動他,這會兒感覺到了他的動靜,見他也沒睡着,于是低聲問道。“我可以抱着你睡嗎?”

謝卓言沒吭聲,但是他其實隐隐有點希望那人抱着他睡。感覺到背後的熱源朝他貼近了一些,随後那人從背後攬住他。他們都剛剛洗過澡,皮膚很光滑,腿蹭到一起的感覺很舒服。那人把臉埋在他的頸間,鼻息之間都是他沐浴露的淡淡香味。

賀漓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把他攔在懷裏,那動作溫柔得似乎抱着什麽寶貝一樣珍惜。

謝卓言心裏一軟,忽然轉過身來,直勾勾地盯着他,輕聲說:

“聊聊嗎?”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賀漓輕聲道:“嗯。”

謝卓言睫毛撲閃了幾下,聲音更輕了一些:

“……我知道,這些年你也不好過。”

他感覺到那人把他攬得更緊了些,無聲地嘆了口氣,繼續說:

“但是我是個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我們倆的事情上,我覺得你有錯,我也有錯,其實我們都有錯。你說你很喜歡我,但是你不跟我直說的話,我永遠也不敢确信,你別看我平時很無所謂的樣子,但在喜歡的人面前我經常是個很自卑的人,我需要你的承諾。”

“——所以賀漓,我再問你一次,你對我是認真的嗎?”

黑暗中,少年的眼眸異常的明亮,就像當年一樣。

賀漓目光深邃地注視了他幾秒,抓住了他的手,嘴唇有點顫抖,但是聲線篤定道:“當然。”

兩道視線交彙,不知道夾雜着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含着這些年來多少的思念。

也不知道是誰先湊過去的,黑暗中,鼻息交錯,柔軟的唇瓣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這是個淺嘗辄止的吻,但是比他們的內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澎湃。唇瓣剛稍稍分開一點,立刻又緊貼回去。

謝卓言擡手攔住了他的脖子,輕聲說:

“那我再信你一次。”

半夜。黑暗中,忽然響起一聲壓抑的喊叫。

“哎哎哎你幹什麽!別鬧!這破房子不隔音!”

謝卓言有點奔潰,兩只手死死地拽住邊緣的布料,拽着奮力地挽救他搖搖欲墜的褲子,急得差點飙出眼淚來。

他幻想中完美的初夜應該是洗完花瓣浴之後,在高級酒店柔軟的大床上酣暢淋漓,可不是再這麽個鳥不拉屎,床板像鐵塊一樣硬,牆壁還漏風的鬼地方把自己給交代出去!

“好吧,”那人想了想,似乎也不太合時宜,于是拿開了作惡的手,輕輕咬住他的耳朵,一手捂住他的嘴,妥協道,“噓,那我們悄悄地幹點壞事,就一點點。”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賀影帝解鎖成就:雞的醋都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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