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入定

想抽煙。

姜瑜上車時就發現沒有煙灰缸更沒有煙草味。

真他媽的想抽煙。

拿出水,大口喝了一半。

水有些涼,順着喉嚨一路進入胃裏,算是稍稍撫慰了身體隐約冒頭的燥熱。

剛把瓶蓋擰好,車子突然猛地剎車,後面的唐堂尖叫一聲,姜瑜因着慣性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沖,頭将将碰到前窗玻璃時被一只手臂及時攔住。

車停穩,姜瑜又順勢倒了回去,肖乘的手臂也跟着收回,轉過頭目視前方重新開車。

“叫你系安全帶”

剛才那一下沖擊讓姜瑜的大腦有短暫的空白,回過神忍不住瞪了肖乘一眼,才發現肖乘一張黝黑的臉好像比之前更亮了,再看看耳根處,通紅通紅。

姜瑜哼笑一聲,重新靠回座位,低頭系上安全帶。

後面的唐堂和趙義低聲抱怨,賈政東忙着安撫唐堂。

王磊解釋說:“路邊突然沖出來一個小孩兒正好擋在車前面,幸好肖乘剎車及時,不然可出大事了”

唐堂哼唧兩聲沒了聲響。

姜瑜轉頭,好整以暇的看着肖乘側臉,語氣調侃“不錯啊你,還挺及時”

也不知道是說哪個及時。

肖乘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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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紮西會址。

人比麗水古城少,但也不算稀少的地步。

下了唐堂提議先去吃中飯,吃完飯再接着逛,趙義想買點小吃邊玩邊吃。

王磊問肖乘的行程安排,肖乘說一天都是跟他們的行程。

又問姜瑜,姜瑜說“随便”

最後還是依唐堂先去吃飯。

店裏人少,菜也簡單,不一會就全上來了,為了保存些體力桌上也沒人說話,低頭吃飯。

姜瑜不餓,簡單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依舊目光坦蕩的看肖乘,肖乘菜吃得不多,只是低頭扒飯,吃飯速度很快但基本不出什麽聲音,不像賈政東,看着人長得斯斯文文很細膩,一吃起飯來一直吧嗒嘴,姜瑜不勝其煩。

肖乘偶爾擡頭看見姜瑜,沒任何多餘表情,自然地夾過菜埋頭吃飯。

結完賬,一行人出來時是中午12點。

姜瑜他們一行人去會址,肖乘在車上等他們。

姜瑜回頭看肖乘,黑不溜秋的一只窩在駕駛座低着頭也不知道幹嘛。

進去轉了一會,姜瑜全然沒了昨天剛下飛機時心裏隐隐的期待。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麽。

奇了怪了。

姜瑜想,這個人,想不起的時候還好,一想起來又見不着那感覺簡直撓心撓肺的難受。

她想找那只黑狗。

姜瑜對走在前面的一行人說了一聲便往回走。幾個人對肖乘和姜瑜的關系猜不透,只隐約覺得有那麽點貓膩,忍着八卦的心,看姜瑜走遠。

王磊一直沉默的看着姜瑜高挑的背影走出去才轉回頭,趙義拿相機捅捅王磊的肩膀眼神促狹:“嘿,哥們兒?別看了,回去看我相機裏的照片,昨天路上拍的,比背影好看多了”

“別瞎說”

“誰瞎說了,要不拿個鏡子照照你看人家那眼神昂?”

“你說什麽呢,拍你的照!”王磊推了一把趙義快走兩步趕上賈政東唐堂。

趙義在後面呵呵笑“還裝呢你,人家能看上你啊”轉念一想肖乘,又覺得這話說的也不對。

肖乘正要睡個午覺,就看見姜瑜站在外面透着玻璃窗看他。

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開始就站那裏了,肖乘覺得當初應該租一輛貼膜的車。

幹脆下車“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沒勁”

“......看我就有勁了?”

姜瑜眼神意味深長,慢慢開口:“看見你,什麽勁兒都沒了”

哪個勁?哪個勁兒?

肖乘垂着眼看地面,姜瑜看不出他什麽表情,沒一會肖乘擡眼看着姜瑜問:“不去玩了?”

姜瑜笑“走不動,來你車上歇會”

“...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軟嗎?”

“...??”突然沒由來的一句肖乘反應不過來。

姜瑜敞開懷倚在車上偏過頭靠近肖乘,她聲音輕飄順着細風飄進肖乘耳朵——

“在路上,你剎車那一下,你的手摸哪了?”

“......”肖乘不語,黑漆漆的眼睛注視姜瑜。

姜瑜勾起嘴角低聲笑了下“怎麽?爽完就想賴?”

姜瑜修長的雙腿交疊,脖頸微微揚起,在中午的日光下泛着透光一樣的白,她兩個手肘撐在車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之間胸部微微向前拱起,讓姜瑜的線條看起來更加流暢美好,但嘴角勾起的笑帶着惡劣的味道。

引得不少路過的行人偏頭看。

人很美,但看起來就不是居家的好女人。

肖乘終于開口:“你沒系安全帶”

“所以你就趁機摸我?”

“不是,我沒注意到”

“那就是怪我呗”

“我沒那麽說”

“那你什麽意思?”

肖乘又不說話了。

姜瑜又問“一下摸了兩個是不是很爽?”

肖乘蹙眉,語氣已經有些急躁。“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

“軟不軟?”

“...我當時真沒想摸你”誠懇又帶着無奈。

姜瑜停頓,看着肖乘:“那...現在想嗎?”

那...現在想嗎?

天氣朗朗,人群熙攘,有誰隐秘的情緒正暗湧。

氣氛有短暫的凝滞。

“姜瑜”肖乘抿緊嘴唇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羞惱。

“嗯?”

“有意思嗎?”

“什麽?”

姜瑜收斂起笑意。

肖乘臉色深沉沒有半點溫度咬牙切齒的語氣:“這樣玩我,有意思嗎?”

姜瑜被問的楞了一下。

突然也覺得荒謬極了。

簡直犯賤。

姜瑜表情深沉下來不再說話。

肖乘撇過頭,對着牆面。

大概也沒過多久,唐堂趙義幾個人就回來了。看見站在車外的肖乘,張望了一下沒見姜瑜

“姜姐呢?”趙義問

“車裏睡呢”

唐堂跑過來,用一種“你們一定有什麽”的表情小聲問:“你們幹嘛了?”

肖乘蹙眉,賈政東趕緊把唐堂拉走,對肖乘尴尬笑笑,肖乘搖搖頭。

王磊透過車窗玻璃看了眼正閉眼休息的姜瑜,剛要開門就見姜瑜睜開了眼,眼中清明一片。

姜瑜搖下車窗。

“都回來了?”

“嗯,你沒睡?”

“沒,休息了一會”

“哦......要喝水嗎?”

“不用,有水”

“哦”

姜瑜看王磊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回去嗎?”

“回去,回麗江?”

“嗯,還有要玩的?”

“還沒計劃”

“哦”

一直在車外的肖乘坐上來,唐堂幾個人也拉開車門

“王磊,進來啊”

王磊嗯了一聲,拉開車門坐進去。

肖乘啓動車。

“姜姐,你還有要玩的嗎?”唐堂接過賈政東遞過來的一瓶水喝了一口問

“沒有了”

“啊?那去哪?”

“北京”

“不是休假嗎,怎麽這麽快就回去啊?”

“有點急事”

唐堂失望的嘆口氣“那真是太可惜,我們不能在一塊玩了”

肖乘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诶,姜姐,留個號碼吧,以後多聯系?”趙義捧着相機嘴快的說“我相機裏有幾張你的照片,洗出來給你郵過去?”

姜瑜皺眉:“什麽時候拍的?”

趙義似乎也覺得有點尴尬小聲說:“...昨天路上遇到你那會,你站在一棵大樹下面吸煙,我正好就給拍到了”

肖乘握方向盤的手一頓。

姜瑜有感應似的看他一眼。

趙義看姜瑜依舊沒什麽表情急忙補充說:“特別好看!真的!我洗出來你看看,絕對好看!”

姜瑜聲音淡淡的:“那就留着吧”

趙義暗暗沖王磊嘿嘿一笑,快速掏出手機遞給姜瑜。

姜瑜撥了自己的號碼打過去再還給趙義。

唐堂把趙義的手機拿過去,看着號碼存在自己手機裏。

“姜姐,以後我們去北京玩你可要接應我們啊”

“嗯,好”

一路上姜瑜都沒再說話,唐堂和趙義兩人不時拌嘴,唐堂說不過,最後幹脆拿手機大聲外放搖滾樂。

姜瑜打開窗,手肘柱着窗框目光看向遙遠的山巒,外面的風吹拂起姜瑜的碎發。夕陽西下,為姜瑜的臉龐鍍上一層暖暖的光。

王磊在後座看的有點出神了。

姜瑜美,很美,是一種很大氣很有壓迫感的美,不易接近不能接近,即使偶爾的微笑,眼底仍是如同深井的冷水,沒有一絲波瀾。

氣質獨特的女人對于男人來講始終有強大的吸引力,何況外表得天獨厚的姜瑜。

王磊突然感到一種強大的無力感襲來。

你怎麽能打動一個眼睛裏始終看不到你的人呢?

可肖乘呢?王磊想,他又是哪點吸引了姜瑜?

哪點呢?

姜瑜也模糊的想過。

興許是他強勁的筋骨,習慣沉默的态度,又或許是冬天來臨,天氣轉冷,湊近時感受到的他身上隐隐散發的熱度。

不。姜瑜看着肖乘面無表情的臉暗暗搖頭。

這些都不是理由。

後面的唐堂和趙義的打鬧,賈政東的低聲勸說,以及搖滾樂的喧嚣都退後成背景。

就像在沙漠中撿到甘蔗,就像在旱災中看到破土的幼苗,就像在饑餓中被施舍米粒。

即使不是最需要,即使不是最合适,甚至于事無補,但就是讓人一瞬間抓住了希望,有了盼頭。

這就夠了。

晚上九點。

麗江客棧。

半昏迷的唐堂被賈政東抱回了客棧,趙義和肖乘打了聲招呼也回去了。王磊看看姜瑜,嘴唇蠕動幾下卻沒說什麽跟在趙義後面走進去。

只剩姜瑜還坐在車上。肖乘也默不作聲。

彼此之間有微妙的默契。

這一次肖乘先開口:“你來雲南做什麽?”

做什麽?

姜瑜側着臉和他對視。

“是來找我嗎?”他更近一步。

她不屑任何托辭卻也不去正視那些真正暗流的情緒。

他的眼睛在昏暗對的車廂裏越發明亮。

夜色深濃,明月高懸。

紅牆綠瓦,一條古舊的街。

混沌而劇烈的情緒如大海潮水般起伏,交疊最後在他的眼神中慢慢平緩,入定。

仿佛人世被隔離,她突然就格外心安。

姜瑜舒了一口氣看着他 :“是的”

聲音低緩,卻擲地有聲。

你來這裏做什麽?

是來找我的嗎?

是的。

是的,我來找你。

沒有說出的話,在靜默中消融在各自的血液。

命運軌跡如此相似,如被一條大河裹挾,兀自奔流而去,誰都逃不過冥冥之中的安排與懲罰。

一生就賭這一次,這不是她的救贖也不會是她的負債。

他是她在生命停滞和荒廢之中的重新生發。

作者有話要說:

姜瑜是個對愛情從不寄托,對非理智的情感從不妄圖倚賴的人。

父母的慘劇,雖然不至于對愛情絕望但足夠望而卻步,對肖乘“近鄉情怯”

所以刻意逃避了很久,但是肖乘這麽一退後,她就有點恐慌了,怕自己真的就永遠處于“停止和荒廢”中再也沒機會,現在她明确,肖乘就是唯一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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