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說來你也是見過流霞道人捉妖拿鬼的本事,我以為他說個什麽你直接就信了,怎麽瞧着你不但不信,還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

沈家兄妹倆正在別院裏等打探的結果,嫡親的兄妹倆沒甚好顧忌的,沈晚照直接就問了。

沈朝瞥了她一眼,又搖頭按了按額角:“方才本來想跟你們說的,結果被采芙的事兒一打岔,我竟忘了說,我有個極好的同年前日去世你可知道?”

沈晚照往他腰間的素白汗巾子看了一眼,點頭道:“知道,是那位姓李的嗎?”

沈朝嗯了聲:“就是他,我是不是還跟你說過,他暴卒之前陪家中女眷去道觀進過香,去的就是蒼雲山流霞道人的道觀。”

沈晚照輕輕啊了一聲:“你不會因為這個所以遷怒吧?”

沈朝鄙夷道:“我哪裏就這麽蠢了,你是不知道,他死之前我聽他提起過幾句,當時流霞道人算他不出五日必有性命大劫,讓他家裏人掏出一千兩銀子來供奉三清,好幫他擋了這場災劫,他家雖不算高門,但好歹也是官宦之家,這銀子倒是能湊出來,家裏人聽完受驚,忙不疊地要回家湊銀子了。”

他說着手裏的茶盞重重一頓,深吸了口氣道:“我那朋友是個剛直性子,持身正派,不信鬼神一說,堅決攔了家裏人,不讓他們出銀子,還去了流霞道人的道觀,怒斥了那道人一番,說他是‘以信口開河強騙百姓財物’,流霞道人當時也怒極,卻沒說什麽,等到了五日後,我那朋友竟真的死了,聽說是被吓的心跳驟停而死,請了仵作也沒驗出究竟來,只好報了個暴卒了事。“

沈晚照垂頭不語,這事兒也可以解釋為人家流霞道人算的卦準啊,但是聯想到這位李書生的死法...真是怎麽想怎麽微妙啊。

可是要是流霞道人不是個好的,他無端把矛頭指向一個小丫鬟做什麽?不怕認錯了砸了自己招牌嗎?

她心裏思量片刻,臉色微微沉了幾分,叫來家中管事淡然吩咐:“別院在山裏,須得加倍小心着,你們多派些人手巡邏,尤其是道長那邊,他人生地不熟的,更要好生招待,只是別讓他發現了,倒讓客人不自在。”

這話基本等于明示,管事一下子就明白了,出去加派家裏的護衛。

沈晚照頭疼道:“沒想到看個風水竟然看出這麽多事兒來,也不知道重光和堂姐查的怎麽樣了?有沒有打聽詳細?”

沈朝寬慰道:“他們都是穩妥人,辦事肯定妥當,我估計明日不管是流霞道人還是采芙,定能有些眉目了。”

沈晚照點頭道:“如今也只能等等看了。”

兄妹倆不欲讓父母操心,又商議一時這才歇下,沈朝躺在床上總覺着有些不踏實,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失眠到半夜,心下猶覺不安,幹脆披起衣裳往外走,走着走着就路過采芙被看管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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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原地駐足片刻,看管屋門的是一個小厮一個嬷嬷,他讓兩人把門打開,自己擡步走了進去,就見采芙靜坐在床上,神情惶然,盯着頂上的橫梁出神。

她見沈朝進來,猛然被驚得回神,跳下車跪下就要磕頭,沈朝擺了擺手道:“不用多禮,你且坐下,我有些事兒要問你。”

采芙惶惶坐下,沈朝道:“你我相處的日子雖不多,但我也知道你是個忠心勤懇的,我不信那道人所言你是妖物,可他為何偏要如此說,我左思右想都想不透徹,所以想請你來給我解惑,你...當是知道些什麽的吧?”

采芙眼睛睜的大大的,目中有異樣身材,兩只手神經質地攥緊了,指甲幾乎陷進肉裏,似乎在下很大的決心,燭火搖曳,拉長了兩人的剪影。

又過了許久許久,久到沈朝以為她不會有反應的時候,她竟開口說了話,雖然嗓音無比嘶啞難聽,卻真真正正是開了口:“養鬼...惡人...他...”

沈朝差點沒有聽清,忙跳下椅子道:“你說什麽?”

采芙這回張了張嘴,嗓子裏卻忽然冒出血來,她一邊咳嗽一邊流血,再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沈朝吃了一驚,顧不得再問,忙讓人請大夫來瞧着采芙,如此又忙亂了近一個時辰,采芙嘴裏雖然面前止了血,但人也昏死過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沈朝見她止了血傷勢穩定才回到自己屋,這回是怎麽都睡不着了,幹脆換好衣裳坐等天明,沒想到雞鳴不到三聲,看管采芙的嬷嬷就急匆匆沖過來,驚慌道:“求少爺去瞧瞧吧,采芙那丫鬟怕是要不行了!”

......

沈朝被生生鬧騰了一夜,沈喬那邊也不見得過的多消停,她聽完牙婆所說,采芙是從蒼雲山那邊逃過來的,心裏已然覺着不對,幸好沈府派了幾個護衛給她,她忙讓那護衛連夜趕回去傳話,沒想到那護衛被夜路耽擱,早上才到沈家別院,這是後話了。

蒼雲山是香火鼎盛的地方,也不止流霞道人一家道觀,她生怕弄錯了,所以帶着其他的幾個人手直接奔向了蒼雲山,幸好這裏離京郊不遠,天還沒黑就趕到了。

她想着剛好趁天沒全黑探查一二,于是徑直走進了流霞觀,流霞觀的香火鼎盛遠勝別處,就是這時候還有不少香客進香的,旁邊有幾個道童做着灑掃招呼之事,一切平靜祥和,真看不出有什麽不對來。

她暗想自己是不是想錯了,采芙那事兒僅僅是個巧合而已?有小道士來問道:“施主是想進香還是想求卦?”

沈喬道:“我就是随意瞧瞧,你不必管我,等有事兒了我自會叫你。”

小道士見她貌美,有心多說幾句,笑道:“姑娘有什麽只管吩咐。”

沈喬點點頭,忽然冷不丁瞥到後面一處,問道:“你們後面那是什麽地方?”

小道士客氣道:“那是我們觀主的起居之所,因怕打擾了觀主清修,就連我們平日都不許入內,香客更不好進去的。”

沈喬緩聲道:“你們觀主如今好像不在觀裏吧,我進去瞧瞧又能怎地?小師傅太迂了。”

小道士不知道是聽到什麽禁忌似的,輕輕打了個寒噤,忙忙搖頭道:“施主萬萬不可,我們觀主吩咐過的,況且裏面有他尋常用的符箓,一般人進去恐傷自身。”

沈喬看他是好似不像知道什麽樣子,也不欲他為難,點頭道:“多謝道長,我知道了。”

她本來就是過來探查的,見觀裏露了疑點,哪裏肯放過,先出了流霞觀,又帶着幾個身手好的護衛悄悄繞到道觀後面,快把道觀後邊的地都踏平了,也沒瞧出個究竟來。

沈喬不再做無用功,立在原地喃喃自語:“看來外面是瞧不出什麽來了,還得進去看看才知道有什麽貓膩。”又看着三丈的高牆皺眉。

就聽有道清越的聲音幾乎是貼着她耳朵傳了過來:“這麽想進去,我幫你可好?”

沈喬悚然,猛地退後了幾步,就見那戴鬥笠的高人不知道何時站在她身邊,幾乎是貼着她站立的。

身邊的護衛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舉劍應對,她忙擺了擺手:“是自己人,冷靜些。”

她遲疑半晌才道:“高...額,國師怎麽會在此處?”

淡長風道:“來瞧瞧我未來弟子。”又一挑眉:“你知道我是誰了?”

沈喬幹巴巴地道:“家裏人已經提點過我了。”

他哦了聲:“閑話少敘,你不是想進去嗎,現在還要不要進去?”

沈喬本能覺着他不會害自己,于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剛點完胳膊就被他抄了起來,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已經出現在了牆內。

道觀前廳有多燈火通明,後院就有多陰森可怖,她覺得一陣陣陰涼寒意往肌骨滲透,卻不難受,反而跟她的身體發膚遙相呼應。

她左右環顧一周,見都是低沉沉的屋舍,不由問道:“咱們...該往哪裏走?”

淡長風卻低頭問她:“你覺着哪裏的陰煞之氣最重?”

這問題問的莫名其妙,沈喬微怔,竟下意識地往左邁出一步:“這...”

淡長風哼笑道:“還算你有幾分慧性。”又道:“走吧。”

兩人就慢慢走到了最左邊的屋子,沈喬按捺住心裏的緊張,小心翼翼地探過頭,往窗紙上的破洞看進去。

屋裏拜訪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壇子,有的大些的壇子上坐着一名女子,這些女子要麽貌美如花,膚白勝雪,要麽凄厲可怖,臉色青綠,很是極端,瞧着便不是生人相貌。

忽然她目光一凝,最左邊壇子上的女子,竟然是上回迷惑餘二的那女鬼!

作者有話要說: 喬喬和國師聯手捉鬼了,還有點小激動╮(╯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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