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晚飯後, 秦川帶他們穿過營地,往宿舍區走。

昨天溫靜就沒有這種待遇, 她是被秦彌勒領過去的。

經過她昨晚住的房間時, 秦川停下, 對冉七說:“你們兩個先休息。明天早飯後,帶你們去訓練場。”

羅拾以為這房間是給他們準備的,擡步就往屋裏走。

秦彌勒微怔,反應過來後忙上前攔住他:“你的房間不在這。”

房間是給溫靜和冉七的, 他往裏湊什麽呀。

羅拾一挑眉, 合着“你們兩個”不是指他和冉七?那怎麽行, 他們還得商量下接下來怎麽辦呢。

羅拾正想說之前溫靜都是自己住的, 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他怕說了這話, 溫靜就得一個人住,那他又不放心。

冉七看了羅拾一眼, 沒說什麽,轉頭見溫靜站在那裏,便伸手拉了她一下。

羅拾眼看着他倆先後進了房間,他不甘地想了想, 問秦川:“秦先生, 你讓他倆住一屋, 是因為冉七喜歡她?”

秦彌勒笑着接道:“這是當然的, 秦先生從不幹涉我們的私生活。”

羅拾眉頭一緊,嘴張了張,沖着秦川說:“那我也喜歡她, 我能不能也住這?”

秦彌勒一愣,接着笑出聲來,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秦川跟着笑了下,發現自己居然接不上話,心裏琢磨着,島上出來的人果然思維方式與衆不同。

他看着羅拾,無奈搖頭,感嘆了一句:“年輕人啊。”

感嘆完他就當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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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彌勒笑着上前,對羅拾做了個請的手勢。

羅拾目的沒達成,“啧”了聲,一臉不高興地跟着秦彌勒離開,頗是不爽地又回頭仔細看了看房間位置。

腳步聲漸漸遠離,屋內恢複安靜。

冉七站在門邊,側耳聽了會兒,回頭對溫靜說:“都走了。”

溫靜籲了口氣,到這裏不過兩天,便覺得度日如年,現在可算見到自己人了。

她走到床邊,坐下去,雙手撐在身體兩側,肩膀微聳,說:“我還是第一次發現被人當成弱小也有好處,要不就得像羅拾那樣被分開關了。”

冉七走到她身邊,也坐到床上,低聲問:“你沒事吧?”

“沒事。”溫靜搖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湊近冉七,“我之前還以為他知道異能的事,所以才抓我,後來發現原來目标是你……”

她說到這裏,忽然發覺語氣好像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頓時覺得尴尬,讪讪一笑:“我不是那個意思……”

冉七笑笑,說:“我明白。”

他這麽大度,溫靜更不好意思了,別扭地轉過頭,忽地想起什麽,又快速轉回來,再次湊近他,将自己早上對秦川開槍的事講了一遍。

“他的異能已經像條件反射。”她嚴肅地叮囑冉七,“你絕對絕對不要對秦川動手!如果有什麽事,不妨多聽聽羅拾的意思,能讓他出手就盡量讓他上。”

……冉七語塞。

這個意思,是信不過他的能力,還是說不想他出事?

“可羅拾從來不出主意,都是我說什麽他做什麽。”

也是……溫靜沒有好辦法,有些事真的防不了,而且她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也許冉七只是因為隐在幕後沒名氣。

“總之,一定要多小心,別貿然地和秦川反目。”

“你想留在這裏?”冉七問。

秦川的話挺有煽動性的,而且溫靜現在可以對其它生物産生影響,照秦川對異能者的态度,她就算留下應該也沒什麽危險。

只是,要在秦川手下當差……

“不行。這個人根本沒有感情,跟着他分分鐘會被抛棄。”溫靜語氣堅決。

秦川想要的,厲輝不想嗎?鐘玉軒不想嗎?他們也想,只是他們一沒有自信能到那個高度,二沒有資本到那個高度。

秦川都有了。

溫靜說:“我不懷疑他的話,不管是他對異能的研究,還是對未來的展望,都合情合理有據可依。但在他手下并不好混。有用的人,會被他捧上天,沒用的人,會立刻被他抛棄。我盡可能不放棄隊友,同時也希望我的隊友不要輕易放棄我。所以我寧可在鐘隊手下當個只能殺幾只喪屍的隊員。”

冉七側着頭,目光注視溫靜,聽她緩慢低聲地說着自己的想法。

溫靜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只不過,不跟着秦川,他也不會一直跟着鐘玉軒的。

溫靜說完,發現屋裏挺安靜,再一擡頭,就看到冉七正瞅着自己,眼神專注。

她想起早上撲進人家懷裏那一幕,頓時臉頰發熱,不自在地輕咳了聲,轉過目光,不再看他。

窗外傳來腳步聲,又漸漸遠去。

溫靜想起重要的事,突地跳下床,小跑着将房門鎖好,又“啪”地一聲将屋裏的大燈關上,只餘床頭一盞小燈。

她聲音壓得更低:“差點忘了正事。我昨天練了一夜,用秦川說的方法,果然有進展,給你看看。”

室內昏黑,她半蹲在床頭櫃旁,雙手放到櫃上,示意冉七過來。

冉七也跟着蹲下。兩人圍着小櫃,借着暗黃的燈光,研究異能。

溫靜右手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自己左手食指間,做好準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冉七側過頭。燈光打在溫靜臉上,她的眼下有些青黑,嘴唇輕抿,表情有幾分緊張。

冉七忽然明白她要做什麽,他眯了下眼,動作極快地伸掌,覆上溫靜的手。

溫靜正要發力,冷不丁手被人握住。她揚眉,納悶地看向冉七。

冉七嘴唇動了動,說:“我來吧。”

溫靜眨眨眼,低聲說:“不行,我沒在別人身上試過,我可以自愈,就算失敗了……”

冉七打斷她:“你的異能總歸要用在人身上,不能只拿自己做實驗。再說,我們也有一晚上的時間。”

說得有道理,而且她昨天也确實練過治愈異能,但因為本身能自愈,她根本不确定異能是否起作用。

溫靜提醒道:“會特別特別疼啊……”

冉七将她的手拉開,把自己左手放進她掌中,笑道:“我的忍耐力,很強。”

溫靜沒話說了。

她深呼吸,握上他的手,鄭重其事地捏住小指,觸到他指間輕薄的繭子,還下意識摩挲幾下。

蹲着的姿勢雙腿容易發麻,她索性雙膝跪地,閉上眼,開始按着昨夜在自己身上實驗的方法,慢慢感受指間內部細胞運動。

冉七安靜地看着她。

她在自己身上能做什麽實驗,無非是讓部分軀體細胞壞死或者抽離,然後再自愈,只有用這樣的方法她才能練習控制細胞。

這個過程,想想就知道,一定會很疼很疼。

正這麽想着,冉七就覺得指間傳來一陣鑽心地刺痛。

他眉頭輕皺,看向左手小指。

從溫靜握着的地方開始,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發黑萎縮,壞死的組織一直延伸到第一關節處,停住。

溫靜沒有睜眼,她開始嘗試修複這些細胞,這是她從沒在人身上做過的事。

她用自己做實驗時,是不需要治療這個過程的。起初她的破壞速度甚至不如自愈速度快,以至于她除了感到疼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直到後半夜,破壞細胞的速度才終于超過自愈速度,也正是如此,她才能認真地感受和觀察整個過程。

她知道細胞抽離十分痛苦,因此越發着急想快些将冉七治好,卻越急越摸不到門道。

就像那片樹葉,發黃很容易,但重新變綠卻要慢得多。

她再次深呼吸,胸口起伏,眉頭漸漸擰起,額角有細汗滲出。

冉七觀察她的神色,輕聲安撫:“別急,現在已經不疼了,慢慢來。”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一絲痛苦和忍耐,這很好地撫平溫靜的焦慮。她靜下心,按照白日所聽,引導着健康細胞順勢排列。

慢慢地,她發現,确實如秦川所說,只要稍作引導,那些完好的細胞就會自動去修補受損的位置,按照正确的方式排列組合。

但要抓住“稍做引導”這個技巧,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不容易。

等她終于将這些細胞全部修複完整後,後背已經被汗浸透了。

她睜開眼,覺得力氣都被抽光了,修複比破壞要難得多。

“幾點了?”溫靜有氣無力的問。

“快一點了。”

“啊?這麽久?”溫靜一臉驚訝,“你就一直這個姿勢?”

冉七點點頭,一手架在她臂下要扶她起來。若是他提前知道需要花這麽長時間,或許會建議兩人躺在床上做這件事,而不是這樣一蹲一跪。

溫靜被他扶着,另一手撐上床頭櫃,才一動身,膝蓋就針紮似的疼。

她“嘶”了一聲,身體往一側倒去。

冉七眼疾手快,雙手握住她肩膀,随後将人橫抱起來,一個轉身,放到床邊。

溫靜的注意力都被失去知覺的兩條腿吸引了。她一手扶在冉七肩上,另一手在膝蓋處輕捏。

冉七起身,猶豫了下,還是沒有親自動手幫她揉捏小腿。

麻痛的感覺終于過去些,溫靜這才顧上看看自己剛剛治好的那只手。

“下次我可以再快一些。”她肯定道。剛才是她第一次上手治療,初期白花了很多力氣,摸到規律後,才有的速度。

就是熟練度太差了,才修複這麽一點點部位,就把自己累成這個狗樣。

“再試一次?”冉七問。

溫靜驚訝地看他,低聲問:“你不疼嗎?”

“還行。”冉七回道。

“還真是忍耐力夠強的。”溫靜由衷佩服,半開玩笑地說,“不過我不敢了,我昨晚沒睡,現在喘氣都覺得累。”

冉七點點頭:“你先把抽離細胞的本事練熟了,就有自保能力,治療不着急。”

他伸手,撫在溫靜頭上,順着發絲滑下,笑着稱贊:“已經很厲害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妥,手一下僵在原地。

兩人同時愣住。

溫靜轉頭,和他對視。

昏暗的燈光很好地掩蓋了冉七發紅的臉,他快速收回手,輕咳一聲,感覺耳朵尖都在發燙,心中暗暗慶幸此時大燈沒開。

為緩解尴尬,溫靜看向窗外,沒話找話地說:“真安靜啊……”

呃,好像更尴尬了。

冉七平複心情,說:“下半夜我出去看看。”

溫靜:“小心點,別硬碰硬。”

冉七點點頭:“你先睡吧,我在旁邊等你睡着再走。”

溫靜确實很累了,她側躺在床上。

冉七轉了個身,背靠着牆坐在床邊的地上。

過了會兒,溫靜說:“冉七。”

“嗯?”

“謝謝你過來。”

冉七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回什麽,但是不回似乎更不好。

他只安靜了一會兒,溫靜就睡着了。她實在太累了。

房間裏安靜得只餘她輕淺的呼吸聲。

又過了一會兒,冉七輕輕回了句:“不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羅拾:我對這樣分配宿舍有意見。

冉七:我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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