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膽小鬼
“‘我是沈昂的粉絲, 小丫頭一個,并不是很懂乒乓, 但是我想跟你比一場。’當時那個大一新生就是這樣說的!”
B大的校園論壇裏, 不知名的大一新生小學妹挑戰乒乓社團副社長的帖子一經發出,便引發了跟帖狂潮, 不過短短一夜, 帖子的閱讀量已經超過了全校總人數,标題左側加了一個紅紅火火的hot字樣。
“被新生挑釁的時候, 黃钺社長本來不想跟她打,覺得拉低自己的格調, 後來那新生霸氣十足地說了一句, 連跟我比賽的膽子都沒有, 你下輩子也別想打敗沈昂,當時黃钺社長肺都要氣炸了。”
“後來他們比了嗎?”
“當然,打了整整半個小時, 所有正在招新的社團學長學姐和新生都過來圍觀,我敢說, 這一場比賽的精彩程度完全不亞于我以前看過的每一場專業比賽!”
“怎麽可能,一個新人小菜鳥,難道不是秒秒鐘就被黃钺社長擊敗嗎?”
“你完全說反了, 是黃钺社長被那個新人小菜鳥吊打!不,她才不是菜鳥!她打乒乓超厲害!”
“對了,當時有人錄視頻,你可以去看看, 黃钺社長是怎麽叫這個新人打出11:4的慘況!”
“我的天,她是專業運動員嗎!”
“不是,聽說是經管院的小學妹,不過她的架勢看起來很專業。”
“我看過視頻回來了,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她高抛發球的姿勢,還有直板打法,很像一個人?”
“還真沒注意,像誰啊?”
“沈昂。”
“不是說迷妹嗎,刻意模仿也是有可能。”
......
軍訓還沒有結束,朱盞已經在B大校園一戰成名。
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這一屆新生裏有個打乒乓超厲害的小姑娘,把乒乓社團的副社長黃钺給狠狠地教訓了一番。
這個黃钺平時在學校就很不可一世,現在終于栽了跟頭,大夥兒都感覺特別解氣,不禁又對朱盞多了幾分佩服之意。
軍訓結業那一晚,天氣出奇的好,連續的燥熱天氣終于轉了涼,秋風習習,格外舒爽。
連隊的同學和教官們坐在操場邊,唱軍歌,玩游戲,進行最後的告別。
到了擊鼓傳花的環節,朱盞不幸命中,被同學們推搡着走到大夥圍成的圈子中間,要唱一首歌。
朱盞摸着臉,有些羞澀,不比前面幾個大城市來的女生那樣放得開。
“我不會唱歌。”
她從來沒在人前唱過歌,真是要命了。
“唱一個呗!”
“沒關系的啦,随便唱一個就好。”
“朱盞,來一首!”
“朱盞,來一首!”
“朱盞,來一首!”
有一個人吆喝,所有人都開始跟風地吶喊起來。
“那我就唱一個前幾天教官教的《軍港之夜》吧。”朱盞紅着臉說。
“別啊!換一首,那首歌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換首別的吧。”
同學們一致拒絕聽鄭源。
朱盞低頭想了想,說道:“那我就唱一個周傑倫的《珊瑚海》吧。”
她喜歡聽周傑倫的歌,也只會唱他的。
“《珊瑚海》,那可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得找個男生出來跟你一起唱哦!”
“沒錯!要找個男生一塊兒合唱才行!”
就在這時候,有男生主動站了出來:“那要不,我跟朱盞同學合唱一個吧。”
朱盞認識他,他叫傅遠鳴,是他們經管2班的班長,軍訓的時候也被選上擔任排長,本地人,典型的北方男孩,個子高高壯壯,性格直爽大方,特別陽光。
他說話間已經起身跑過來,站到了朱盞身邊,沖她微微一笑:“朱盞同學,我們可以合唱嗎?”
朱盞心說,人都過來了,她能拒絕嗎。
“可以的。”
傅遠鳴先起了調子,朱盞略有些緊張,唱歌的時候聲音還有些抖,不過幸而沒有跑調。
......
“熱情不再,笑容勉強不來
愛深埋珊瑚海。”
歌曲進入尾聲,朱盞感覺到,傅遠鳴似乎一直在看她,她擡眸,跟他對視了一眼,他凝望她的灼灼目光吓了她一跳,趕緊別開臉看向別處。
他們小地方的孩子,總歸相對保守一點,就算喜歡一個人也很難表達出來,含蓄內斂許多,正如她與沈昂這些年暗地生長卻不曾言明的暧昧情愫。
來北京之後朱盞發現,大城市的同學們對待感情的态度似乎很明朗,喜歡就會直接說出來,無論男生女生。軍訓剛開始沒幾天,就有好幾個男生女生湊成了一對兒,甜甜蜜蜜地談起了戀愛。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大膽一點。
倆人唱完了歌,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在一起!”
同學們立刻就沸騰了起來:“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只要有人牽頭,同學們很樂于這樣亂點鴛鴦譜,湊個熱鬧,樂呵樂呵。
朱盞紅了臉,急切地說:“你們別亂講。”
但是她根本止不住激動的同學們,傅遠鳴也有些不好意思,對同學們不住地擺手:“別...別鬧。”
朱盞羞紅臉,正要回自己的排隊,剛轉身,就在不遠處的操場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昂斜倚在路燈下,燈光照映着他蒼白的臉龐,眉宇高挺,眼廓深邃,勾勒出無比鋒銳的輪廓。
他幽深的眼眸被眉宇遮掩在一片陰影中,看不真切。
好久不見,他似乎清瘦了許多。
朱盞的心整個被什麽東西揪了起來,她匆匆離隊,步履紊亂地朝着他跑過去。
周圍同學都不明所以,怎麽好好的,說走就走了?
朱盞加快步伐,跑到操場邊,卻已經不見了沈昂的身影。
“沈昂!”她沖着四野裏大喊着他的名字。
“沈昂,你出來!”
“出來見見我。”
她的聲音帶着無助的顫栗,喊着他的名字:“沈昂,求你了。”
距離她不遠的公告欄後面,沈昂背靠着牆壁,喘息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一輪彎彎的弦月高懸于天際,是夜冷清。
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當天晚上,朱盞失魂落魄地回了宿舍,秦煙穿着卡通睡衣,連忙跑過來,八卦地問她:“你剛剛跑什麽呀?”
“看到一個認識的人。”朱盞悶悶不樂地回答。
“我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秦煙拉了拉她的手:“大家都是開玩笑的,你別介意。”
朱盞搖頭,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沒什麽。”
秦煙拿着盆子去公共衛生間洗漱,朱盞全身癱瘓地趴在書桌邊,手裏摩挲着沈昂送給她的黑色貔貅,小貔貅睜着懶洋洋的眼睛看着她,朱盞心裏一陣一陣的失落感湧上來。
來到B大,她聽說過不少關于沈昂的言傳,有好的,當然,更多的是不好的。
打架,棄賽,胡亂發脾氣甚至還對記者豎中指...網上關于他的黑料層出不窮,罵聲不斷。
朱盞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
她印象中的沈昂,驕傲,自信,雖然不服管教但好歹也算是...通情達理。
朱盞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齊原接到朱盞電話的時候,正穿着小褲衩和室友們玩牌,看着手機上的來電,連忙起身出門,一個趔趄險些撞倒小桌板。
“朱盞。”
“齊原。”
“聽說你也來B大了。”
“嗯。”
“恭喜。”
“謝謝。”
“什麽時候一塊兒吃個飯,阮殷常說很想你。”
朱盞知道齊原和沈昂一屆通過體考,考上了B大,而阮殷比他們低一屆,壓根沒參加體考,完全是憑借優秀的學習成績,硬考進了B大,而且他也沒有報考B大的體育學院,而是學了化學。
他說乒乓是他的興趣,化學也是,他的興趣還有很多,最好就是能把想做的事兒,都做了。
有時候朱盞倒挺羨慕阮殷,想做什麽就可以去做。
朱盞想起要事,收回心神問他:“齊原,哪裏能找到沈昂。”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分鐘之久,終于,齊原哭喪着調子道:“我說了,隊長會打死我!”
......
朱盞拿到地址以後,根本來不及等到第二天,匆匆換好了衣服,出門的時候險些跟秦煙撞個正着。
“這麽晚了,去哪啊?”
“出去有點事。”朱盞在門邊換了鞋子。
“什麽事啊這麽着急,晚上還回來不?”
朱盞遲疑了一下,說:“還回來的。”
沒過多久,秦煙敷完面膜準備上床睡覺,見朱盞又急匆匆地進了宿舍。
“回來得太快了吧!”
“要換件衣服。”
兩分鐘後,秦煙看着一身連衣白裙站在鏡子前面,正在給自己梳頭的朱盞,目瞪口呆。
“你确定...要穿成這樣出門?”
“不好看嗎?”朱盞拎着裙子轉了轉:“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不過大晚上的你穿成這樣出門,很不安全哎!”
“沒事。”朱盞胡亂地梳了頭,拎着包匆匆離開。
公寓十八樓,朱盞站在消防通道邊,拿着手機翻開齊原給她的短信,核對門牌號。
1807,沒錯,就是面前的這一間。
通道頂燈比較暗淡,角落安全出口的綠色标識散發着幽綠的光芒。
朱盞手做拳狀伸到防盜門前,想叩門,卻又不敢,一顆心七上八下沒個着落。
她在門邊徘徊了幾圈,又從書包裏拿出小鏡子照臉,順了順頭發,摸出唇膏沿着嘴唇一圈塗抹,抿了抿。
深呼吸,不要怕,不要緊張。
她一邊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一邊走到門前,伸手試探性地敲了一下門。
只敲了一下,很小聲的,幾乎輕不可聞,随即她整個人崩潰地靠在牆邊,用手捶打着牆壁。
還是不敢!
膽小鬼!
突然,朱盞一個回身,吓了一跳,樓梯轉角的地方居然站着一個人,他默不作聲地立在那裏,不知站了多久。
有好幾秒的時間,她的呼吸幾乎停止。
沈昂拎着一個白色口袋,默不作聲地站在黑暗的陰影處,就這樣遠遠地看着她。
朱盞全然沒有察覺他的到來,也許他就一直站在那裏,将她剛剛傻兮兮的行為盡收眼底。
蠢哭了。
沈昂拎袋子的手緊了緊,塑料口袋發出一聲嘩啦的聲響,刺破寂靜的夜色。
随後,他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從包裏摸出鑰匙準備開門。
夜色靜谧,宛若置身夢境。
仿佛有人抱住了他。
呼吸一緊。
朱盞從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腦袋深埋進他的衣服裏,蹭了蹭。
沈昂的心不可控地跳了起來,他緩緩閉上眼睛,掩住眸子裏湧動的波瀾。
她将臉埋進他的衣服裏,深呼吸,呼吸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悶悶地說:“你今天,來學校看我了。”
“早知道你在看,我就多唱幾首歌。”
等不來他的回應,朱盞手臂用力,抱緊了他:“沈昂,我好像有點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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