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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薄霧籠罩着學校,陽光斜斜地照進屋裏。黎菘站在窗邊揉眼睛,自從高考結束以後,她就沒見過早上六點半的太陽。
黎菘洗漱完了以後拔腿就出了學校,坐上了出租車以後才給許千瑤發了消息,讓她上課幫忙點名。
她是等不到周末了,昨天晚上做夢的BGM都是婚禮進行曲。黎菘現在只恨自己暑假的時候拒絕了爺爺先讓自己訂婚的提議,要是當時知道程易笙長成那樣,就是不訂婚直接領證她都沒意見。
出租車開到了家門口,黎菘手裏拿着鑰匙,沒着急進去。她低着頭碎碎念,想着一會兒怎麽跟馮萍開口。總不能說上了幾天學突然想結婚了,直說昨天為未婚夫的美色所傾倒那更是不行……
“菘菘?”沒等黎菘想好說辭,身後突然就響起了馮萍的聲音。
“啊,媽。”黎菘吓得一哆嗦,讨好地笑道,“您剛買完早飯啊?”
“你今天沒課?怎麽這個點兒回來了?”馮萍推開院子的門進去,然後從早餐兜裏拿了半根油條塞到黎菘嘴裏,問道,“錢花完了?”
“沒,沒有。”黎菘屁颠屁颠地跟着馮萍進去,十分殷勤地将包裏前幾天新買的香水遞給了馮萍,讨好道,“就……我想問問你高二帶我去的那個醫館現在還開嗎?”
馮萍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妥,回答道:“開啊,你哪兒不舒服?”
“啊……不是我,我有個學姐想去看看中醫。”黎菘臉都憋紅了,憑着多年的扯謊經驗,幾秒之內虛構了一個學姐出來。她起身去冰箱拿了瓶冰牛奶喝了幾口,接着解釋道:“她快結婚了,但例假不太準時,就想着找中醫調理一下。”
“學姐?”
“是啊,今年大三了。聽說男方是她家裏給找的相親對象,比她大六七歲。”黎菘邊說邊注意着馮萍的表情。
“這麽早就結婚?”馮萍将注意力轉移回了黎菘身上,她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黎菘,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黎菘特地回了趟家,馮萍總覺得不太對勁。
“嗯,說是家裏定下的,覺得人挺好的就結了。我覺得還挺好的,早晚都是要結的,感情也可以慢慢培養嘛。”黎菘又喝了口冰牛奶壯膽,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對了,爺爺上次說安排我和程爺爺的孫子見面……”
“不急,我覺得年紀大了些,我和你爸都覺得他跟你堂姐挺配的。”馮萍放下了手裏的咖啡杯,将黎菘手裏的牛奶瓶拿過來倒了小半瓶牛奶進去。
堂姐?黎菘眼睛瞪得老大,看來不能耽擱了,絕對要在馮萍拉郎配之前把人給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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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瞪這麽大做什麽?”馮萍一擡頭被黎菘這副見了鬼的表情吓了一跳,“你也上大學了,要是遇見喜歡的男孩子也很正常,你爺爺那邊不用有壓力,有我和你爸攔着。”
“沒,沒有……”黎菘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她巴不得馮萍和黎成軍別攔着……喝完最後一口牛奶,黎菘抹了抹嘴起身,“您約完時間告訴我一聲,我上去睡會兒下午還有課。”
……
看診的時間定了周五的中午十一點鐘,聽馮萍說醫館那邊一天就看六個病人,是程老爺子傳下來的規矩,這個月的號早就排光了,這是人家看在黎菘爺爺的面子上給加塞兒的,所以黎菘只能午休的時候去。
黎菘坐了十四站地鐵,才到了河濱路附近,出了地鐵口以後沿着河濱路一路往前走,四處張望尋找目的地。這條路年代久了,門牌號多半都鏽了,數字看不太真切。
路邊多是些老行當,修車修鞋的,還有五金店和古玩店,古玩店門口還懸着塊兒太極圖,兼算命。
黎菘遠遠瞧見一扇木門,半開着,隔着老遠就聞見了一股子藥香味兒,她估摸着到了地方了。
推開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院中的一顆垂絲海棠,這段時間正是結果子的季節,樹上綴滿了紅彤彤的海棠果。她試着蹦了幾下,夠不着。
黎菘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滿樹的果子,然後扭頭往屋裏走,正中間的屋子門大敞着,屋內立着一扇四扇屏風,屏風側邊擺着兩張木椅,油光水滑擦得锃亮,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她蹑手蹑腳地繞到了屏風後頭,敲了敲裏間的門框,問道“請問程醫生在嗎?”
“請進。”
黎菘聽見應答後連忙掏出手機來照了照,确保鼻子額頭不出油,劉海的弧度恰到好處以後才擡腳進去。
“您好,我是……”黎菘站在門框邊,心髒哐哐直跳。
程易笙今日穿了件白色的兜帽衛衣,自然也是帥得沒邊。少了幾分穿長衫時候的貴氣,倒是多了些活力,看起來也更年輕些,顯得與這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馮阿姨介紹來的是吧?坐。”程易笙起身倒了杯熱茶放到了桌子外側,“吃飯了嗎?”
“沒吃。”黎菘小步走到案前坐了下來,其實她來的時候吃了一碗米粉。
程易笙轉身按了一泵免洗洗手液,随口應道:“嗯,那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記得吃。”
黎菘咽了咽口水,他這回答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哪兒不舒服?”程易笙重新坐到了位子上,拿出脈枕放到了黎菘手邊。
“頭疼。”
黎菘這才算是真正地看仔細了這人的模樣,她屏住呼吸,然後很沒有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程易笙這件連帽衫很松垮,領子低,隐隐能瞧見帽衫下面的鎖骨。
他長着雙十分标準的杏眼,大眼濃眉,按理說該是活潑陽光的一對眉眼,可安在這張臉上卻多了幾分閑散和冷淡,且笑意卻不達眼底,有起來有些難接近。
程易笙要是不故作溫和親切,冷峻起來估計就是一臉別人欠了他錢的模樣,黎菘在心裏默默念叨。不過細細想來,誰要是在她的午休時間要她加班,黎菘怕是連好臉色都不會給一個的。
被人盯了半晌,程易笙微微有些不耐煩起來。他眉心皺着,敲了敲桌子示意黎菘回神。
黎菘見他臉色微變立馬老實了,低着頭去看桌子上的紋理,只用餘光瞟他。
“診脈。”程易笙示意她将手放上去,待黎菘伸出手以後,他從抽屜裏拿了個絲質的手帕蓋上。
這些物件兒都是黎菘在宮鬥劇裏看到的東西,她覺得有趣,“放這個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嗎?”黎菘記得之前那個程叔叔給她把脈的時候可沒這麽多規矩。
“別說話。”程易笙凝神聽脈,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輕輕敲着。約莫有個半分鐘的樣子,他收了手詢問:“怎麽個疼法?有規律嗎?”
“就絞着疼,沒什麽規律。”黎菘随口答道,眼神還是盯着程易笙的臉瞧。
“絞着疼?”程易笙微微蹙起了眉頭,追問,“飯前飯後?”
“飯後。”
程易笙聽完低着頭笑了,他右手輕輕敲着桌案,随後眼尾稍稍上挑輕聲問道:“東西吃腦袋裏去了?”
“啊?”黎菘猛地一下反應過來,“就……肚子也疼,頭也疼。”
程易笙斂了笑意,“張嘴,看舌頭。”
随後他問了黎菘好些個問題,從例假時間到作息和飲食習慣,事無巨細。這番檢查下來黎菘的身體倒是沒什麽大毛病,小毛病卻一堆,都是些現代年輕人常見的問題。
“醫生,那我這得吃藥還是怎麽的?”黎菘想着這來一次可燃不起愛情的火花,怎麽也得來個十次八次的。
“針灸。”程易笙輕飄飄地抛出了兩個字,這話說完跟前的小姑娘膽兒都吓破了,半張着嘴說不出來話。
黎菘嘴開合了半天才出聲:“紮幾次啊……”
程易笙給她續了杯綠茶降火,“隔天一次,先紮半個月看看效果吧。”
黎菘雙手絞着挎包的帶子,手裏心直冒汗,腿肚子也不停地哆嗦。她咬了咬牙,想着能多見他就算是被紮成刺猬也認了,“一天一次是不是能好得快點兒?”
“嗯,也行。”程易笙倒是少見這麽痛快的女孩兒,一般人聽見針灸下意識就問能不能吃藥,這姑娘倒是爽快。
他指了指後頭的診療床,“脫鞋躺上去,辮子拆了。”程易笙說完後去了裏間準備針灸用的東西。出來的時候,他将一盤子的針放到了凳子上,托盤和細針碰撞發出沙沙的聲音。
黎菘雙眼緊閉地躺在床上,渾身僵硬,兩只手緊緊攥着診療床上的白色床單,後背全是汗。
她從小到大最怕打針,長大了還好些,小時候紮針的時候恨不得把房頂掀了,每次打疫苗回去嗓子都得啞個兩三天。
“要紮幾針啊?”黎菘盡量調整着呼吸,身子卻還是抑制不住地抖動。
“看情況……”程易笙指了指托盤,估摸道,“應該能剩幾根。”
這話聽完,黎菘腦子裏像是鑽進了百十只蜜蜂,嗡嗡嗡響個不停。這一托盤的針要是全紮她腦子上了,回去洗完澡甩一甩頭不得跟花灑似往外噴水?
“開始了?”程易笙撚了一根針,緩緩地靠近黎菘的腦袋,另外一只手輕輕按着黎菘的肩膀。見她唇瓣緊閉,程易笙拍了拍黎菘的肩膀,安慰道:“放松,沒事。”
随着程易笙手裏的細針一點一點靠近,黎菘心裏的恐懼也一點一點增加,她咬着下嘴唇,努力讓自己鎮定。
針抵到皮膚的那一刻,黎菘猛地睜開眼睛,聲音發抖:“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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