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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一下……”
黎菘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使勁兒閉了閉眼将眼淚擠掉,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我有點緊張。”
程易笙看她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随手将針丢進了托盤,想了想,征求黎菘的意見,“喝藥?”
“啊?”黎菘手放在胸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就是見效慢些。”
“慢,慢點沒事兒的!”黎菘十分利索地從診療床上爬起來,然後快步走到方才的椅子上坐下,她随意地抹了抹眼淚,咧開嘴笑了,“我不怕苦,你開藥吧。”
程易笙答應了一聲,然後拿了個小小的黃銅秤去藥櫃前頭抓藥。藥格的位置他都熟記于心了,從左邊開始拉抽屜、抓藥過稱,然後依次往右邊挪動。
黎菘雙手撐在桌子上盯着他,這人抓個藥都跟走秀一樣。
“一天兩次,服藥期間作息要規律,不要飲酒,少辛辣……”程易笙用牛皮紙将草藥分裝包好,拎到了黎菘面前。
“這個是不是要煮?”黎菘突然想到了前天剛剛光榮犧牲的電磁爐,問道,“我們宿舍只有飲水機,能用水泡嗎?”
“不能……”程易笙拎藥的手愣住了,頭一次聽人問能不能用沸水泡中藥的。他思考了片刻,給黎菘出主意:“去食堂借鍋?”
“額……”黎菘撓了撓頭,這法子好像行不通。
“要不我加錢,你給我煎,我每天來拿。”她突然想出了這個絕妙的主意,這樣一來既能天天喝藥,又能天天見面。反正只要能天天見面,藥喝不喝都無所謂。
程易笙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替她煎藥,“有課的時候可以叫跑腿,從你們學校過來一趟太費時間。”
黎菘此刻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怎麽知道自己學校在哪兒?
程易笙察覺到了她的想法,勾了勾嘴角,問道:“這兩天失眠有緩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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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腦子裏一片空白,程易笙認出她了?就是說自己上次那副長痘憔悴的臉被他看見了!
“嗯?”程易笙看她望着自己發呆,敲了敲桌子提醒黎菘回神。
“緩,緩解……”
“那就好。”程易笙将藥包随手擱到了旁邊的架子上,“後天開始,每天中午或者傍晚過來拿。”
“好。”
“回去吧。”程易笙看了看時間,下午的病人過會兒也該到了。
“要不留個電話吧?”黎菘說這話的時候臉都紅了,半垂着眼,結巴道,“萬,萬一我有事兒來不了,好告訴你一聲。”
程易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戳了幾下送到黎菘面前。
黎菘看着屏幕上的二維碼突然反應過來,“對對,還沒給錢。”她從包裏拿出手機,笑道:“沒想到你這地方還能二維碼轉賬。”
程易笙玩笑道:“用銀錠子付也行。”
“滴!”微信掃描成功,跳出來的是添加好友的頁面。黎菘眼疾手快地按了添加到通訊錄,随後故作不解地擡頭看他,“錢……”
程易笙收了手機,解釋道:“藥得吃一段時間,錢不着急。”
黎菘滿意地看着手機上新添加的好友,“你不怕我跑了?”
程易笙臉上挂着笑,不緊不慢地丢下一句:“你們系主任跟我是發小。”
等黎菘走了以後,程易笙突然想到了什麽,他低頭翻出了昨日同馮萍的短信記錄。
馮萍說今日過來的是一個大三的姑娘,快結婚了想調理身體。可方才那個姑娘參加了之前的新生講座,分明是剛剛大一……程易笙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個傳說中的未婚妻今年也剛剛大一。
他點開了微信通訊錄,看着最新添加的好友名發呆。那姑娘的微信名是一個梨子的表情,程易笙點開對話框,編輯了一條短信過去。
“黎小姐?”
很快,對方回了消息,是一張圖片,上面有一只肥嘟嘟的貓,腦門上有三個問號。
程易笙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定了定心神提醒她明日別忘了來拿藥。
消息彈出:“可你剛剛講後天來……”
程易笙揉了揉太陽穴,回複道:“明天吧。”随後收了手機,沒理會口袋裏的震動。
未婚妻這三個字幾乎每月爺爺都會同他提起,最近一次就是前些天,程老爺子說那姑娘上了大學了,再過兩年就能将婚事提上日程……
程易笙沒怎麽談過女朋友,不知是為着爺爺年輕時定下的婚事,還是沒遇見合适的,但也總歸是為那大眼睛姑娘守身如玉了二十多年。
可今日猛不丁遇見了……程易笙現在想想覺得渾身都不對勁,隐隐地還有些許擔心,跟這麽個丫頭過日子,怕是一年就能愁掉他前二十八年攏共掉的頭發。
電話響,程易笙接起來一聽,那頭是黎菘的母親馮萍。
“小程,那姑娘去了嗎?”馮萍得了空,特地給他去了一個電話。
程易笙看了一眼時間,拿着電話進了裏間,“已經看完了。”
馮萍:“怎麽樣啊?”
“調理調理就行。”程易笙不慌不忙地幫黎菘圓謊。
“那就好,給你添麻煩了。”馮萍說完後停了幾秒,看似無意地問到了程易笙的感情問題,“阿姨也一年多沒見你了吧?怎麽樣,有女朋友了嗎?”
“沒呢阿姨。”程易笙老老實實回答着,聽馮萍問這話,他心裏有數了,他和黎菘的事情多半是爺爺輩的意願,黎菘父母自然是會覺着自己年紀大了些。
“你也知道你爺爺和黎爺爺的意思,可菘菘到底是今年剛成年,太小了些……她三叔的閨女今年二十五了,倒是和你般配,改日有空你倆見見,如今也不興長房長孫那套了,要是有緣也了了老一輩的心願。”馮萍這電話是思忖再三才打過去的,黎菘漸漸大了,黎老爺子是越來越着急她的婚事。黎老爺子那脾氣是說一不二的,光是馮萍夫妻倆不同意怕是攔不住,可要是兩個小輩兒都沒那意思,事情就好辦多了……
“勞煩阿姨挂心,得空我一定上門拜訪。”程易笙給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挂了電話以後,程易笙去裏間換了件中山裝,他看診的時候都會打扮得老成些,穿得年輕了總有些病人覺得不靠譜。
“師父。”程易笙的徒弟姚思成從外頭進來,手裏拿着竹竿兒,兜裏滿當當地裝着海棠果。
“案上的藥每日早晨煎,用密封袋裝好。”程易笙指了指黎菘的草藥囑咐道。
“得嘞。”姚思成應了一句,然後掏了顆海棠果扔進嘴裏,“我剛才在外頭還碰見上周那個美女了,問你在不在,我說不在她還不行,最後說您和師娘快結婚了才把人打發走。”
“哪個?”
“就那個眼睛倍兒大,腰倍兒細的,大波浪頭。”姚思成描述道。
程易笙搖搖頭道記不清了,順便從姚思成口袋裏抓了幾顆果子走。
姚思成:“诶呀,就那個有胃病還一天吃一個檸檬的。”
“嗯。”程易笙這下想起來了,随後又板着臉教育姚思成,“小小年紀別光顧着看人家腰。”
“您年紀不小了,什麽時候給我找個師娘?天天兒的扯謊自己有未婚妻,我跟了您四年了連個人影兒都沒見着。”姚思成說完以後拿着草藥去了裏間,嘴裏沒停着念叨,“我哥跟您一般大,孩子都倆了……”
師娘?程易笙低頭笑了笑,原本是過兩年就能有的,但今日前未來丈母娘這電話一打,還不知道得過幾年。
程老爺子程皖青和黎家老爺子黎振國是戰場上過命的交情,年輕的時候黎振國在戰場上替程皖青擋過一槍,後來兩人就定下了後輩的婚約。
可程易笙父親那輩就出了他姑姑一個女娃,偏生程易笙的小姑同鄰居家青梅竹馬沒法兒拆散,程皖青只得同黎振國賠禮,将婚事推到了程易笙這輩。如今瞧馮萍的态度,怕是他這輩兒也圓不了兩個老爺子的心願了。
程易笙忽的想起了黎菘那雙大眼睛,起身打開藥包換了幾味味兒苦的藥材進去,那丫頭看起來實在是不像省油的燈,還是早些打發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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