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國慶假第四天的時候黎菘就收拾東西從爺爺家離開了,馮萍和黎成軍急着回公司,不能把她一個人丢在爺爺家,三個人就一同回了家。
回家以後,黎菘整整一天都沒見過他們兩個,放假還不如在學校來得有趣。
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麽消磨時間,無聊到開始翻手機信息。一堆群聊信息下面,壓着一條養生社社長的國慶祝福。
黎菘撓了撓頭,現在國慶節還要發祝福短信?祝我們偉大的祖國母親生日快樂?
她點開消息,上面指名道姓地寫着祝黎菘學妹國慶愉快,不是群發的。
黎菘咂了咂嘴,這學長的短信實在是司馬昭之心,表面上是祝她國慶愉快,實則是催她快點去找程易笙。
十分愉快地回了個祝福給他,黎菘幹勁十足地從床上爬起來,換衣服出門。
見程易笙嘛,無論是不是國慶節都會十分愉快的。
黎菘到了醫館門口以後熟門熟路地摸進去,靠在窗口聽了聽,裏面沒什麽動靜,應當是沒有病人的。
她怕程易笙有正事兒要做,沒敢輕易進去,先去了後院找姚思成。
黎菘尋遍了藥房和廚房也沒看見人,跟姚思成發了消息那頭說是程易笙前兩天回來以後就給他放了假,回老家了。
廚房放了盆葡萄,黎菘拿了一顆丢到嘴裏,剛準備關門出去,沒想到被程易笙逮了個正着。
“你怎麽走路沒聲兒的?”黎菘吓得往後退了一步,捂着胸口。
程易笙笑着反問她:“誰家捉小偷大喊大叫的?”
黎菘撇撇嘴,作勢要吐,“略,葡萄變成葡萄汁兒了,要不還你?”
“拿走吃吧,姚思成留下來的,說你愛吃。”程易笙将那盆洗淨的葡萄塞到了黎菘手裏,問道,“這麽早就從爺爺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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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舍不得你啊!”黎菘脫了馬甲以後臉皮都好像厚了不少,這話說完臉不紅心不跳的。
程易笙無奈地笑了笑,他是該學着漸漸免疫這姑娘不着四六的話了,總被她弄得臉紅實在是不像話。
黎菘坐在沙發上刷微博,葡萄吃了半盆才想起來正事兒。
“你記得上次我們在食堂遇到的那幾個人嗎?”她走到程易笙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就是養生社的,想邀請你去講座的那個。”
“嗯?”程易笙合上了那本精靈寶可夢漫畫。
黎菘調出了手機裏的策劃書遞給他道:“國慶前一天下午我們學校社團招新,他又找到我,非讓我加入他們社團,還讓我把這個再給你看一眼。”
趁程易笙看手機的功夫,黎菘絮絮叨叨地開始表忠心,“我都跟他說了呀,我說你肯定不會同意的,但畢竟是學長,也不太好駁人家面子,他還拿社長誘惑我……”
程易笙聽完擡起了頭,蹙着眉,“他們社長誘惑你?”
“對啊,就是那個我們遇到的那個,高高瘦瘦的。”黎菘拿手比劃着,“但是我黎菘小仙女是那麽容易被誘惑的嗎?別說給我個社長當了,就是給我個學生會長當我也不會把你賣了。”
程易笙摸了摸下巴又低下頭繼續看手機,原來是用社長的職務誘惑她。
她雙手撐着下巴眯着眼睛笑道:“這要是擱在民國,我就是那種對組織絕對忠誠的特務。”
“嗯,威逼利誘沒用的。”
“對頭!”
“要用吃的騙。”
看完了策劃,程易笙把手機還給了黎菘,“提議不錯。”
黎菘沒想到程易笙會這麽說,“你不會同意了吧?”
怎麽看他也不像是個願意把大批學生和電視臺放進來參觀醫館的人,這不等于扒光了衣服給人家照相嗎?
程易笙搖搖頭,果斷拒絕:“讓他找別人。”
宣傳力度大,活動積極正面,換任何一家中醫館都會同意的。
黎菘點了點頭,低頭發微信,“我來拒絕他。”
信息剛發完,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程易笙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剛想叫姚思成出去看看,突然想到自己給他放了假。
這地方向來僻靜,除了病人和偶爾問他房子出不出租的中介幾乎沒人過來,更別說敲門敲得如此十萬火急。
程易笙起身出去開門,黎菘不放心也跟着他出去,聽這陣仗像是找事兒的。
“你沒得罪什麽人吧?”這年頭醫鬧的陣仗可不小,黎菘手裏攥着手機,順便在院子裏搜索着能當武器的東西,防止程易笙一個人打不過。
門一開,程易笙立刻就變了臉色。
不遠處的路邊躺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孩子的母親一看見門開了,立馬從孩子身邊跑過來,急得不行,“醫生,救救我兒子,你幫着看看吧……”
程易笙看了看情況,立刻回頭交代黎菘:“去診療間拿針灸包,還有旁邊的一個藥箱,都拿過來。”
黎菘被那孩子吓得不輕,得了程易笙的交代轉頭就跑,使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
她很快抱着藥箱到了醫館門口,沒想到附近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了。
醫館對面不遠處是湖濱公園,散步的人瞧見圍着人就都往這兒趕。
“讓一讓讓一讓,不要堵在這裏。”黎菘扒開人群進去,将東西遞給了程易笙。
“120打了嗎?”她抓着孩子媽媽的手問道。
孩子母親點了點頭,握着手機的手還在發抖,“說,說十分鐘左右能到。”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嘈雜地議論聲聽得黎菘頭大。
程易笙有條不紊地解開孩子的衣服,然後消毒紮針,對周遭的環境恍若未聞。
“之前犯過病嗎?”程易笙問道。
“沒有啊,我們家孩子一直好好兒的。”
“經常點頭,搖頭,抓不住東西,有注意過嗎?”
“點頭有,有……醫生,這是,是羊癫瘋嗎?”
程易笙紮了第一針,取第二針的時候安撫孩子母親,“別緊張,應該是癫痫。”
黎菘起身讓人群散開,別圍那麽緊,她記得在某個節目上看到過,戶外搶救要保持空氣暢通。
統共就一米見方的地方圍着二三十個成年人,氧氣都被他們吸光了。
跟孩子母親一起疏散了人群,地上的孩子突然開始掙紮,症狀比方才紮針前還要明顯。
孩子母親立刻就慌了,跪在孩子旁邊拍打着孩子的肩膀,不斷叫着孩子的小名。
黎菘看着揪心,抿着嘴一直盯着程易笙的後背看,莫名地覺得安定了不少。
方才剛要散的人群又烏泱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發表看法。
“這是治壞了吧?怎麽更嚴重了。”
“啧,這年頭是個醫生都敢上來幹這勾當,想都不想就往人家孩子身上紮針啊,怎麽下得去手。”
“我在這兒住了三年多了,還不知道這裏頭是個醫院。”
“醫院?挂着牌子了嗎,幾甲的?誰知道大門一關裏面做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無良庸醫害人啊。”
……
黎菘聽完氣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起身跟他們理論。但她見程易笙完全沒受人群的影響,也盡力壓抑着自己的怒火不給他惹麻煩。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就不寬的路硬是被看熱鬧的人群占了一半去,幾十個人叽叽喳喳地吵得黎菘耳朵疼。
遠處,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黎菘起身想查看情況,可放眼望去全是人。
她煩躁地插着腰站在原地,終于聽見了醫生疏散人群的聲音,“讓一讓,讓一讓啊。”
黎菘瞪着眼睛,一臉兇相地走到剛才說話最難聽的兩個人面前,将人撥拉開,“都讓開,讓開,別堵着,讓醫生進來。”
醫生擡着擔架進來,看着孩子身上針還沒拔,不太敢輕舉妄動。
“誰讓你紮針了,你有證嗎你就紮?”為首的一個護士瞪着眼睛嚷嚷,說着就要把程易笙推開。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群也開始騷動,特別是方才就叫喚得最厲害的幾個人,跟拔了毛的火雞一樣激動。
領隊的醫生示意護士別太激動,自己蹲下查看孩子情況,詢問程易笙狀況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學長?”
他激動地看着程易笙,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癫痫嗎?”
“嗯。”程易笙拔了針,示意擔架上前,“把孩子帶走吧,要看我的醫師資格證嗎?”
那個叫程易笙學長的醫生招呼着同事把孩子帶上車,“不用不用,學長,您別介意,他們這不是來得晚,沒見識過您的風采嗎……”
程易笙擺了擺手不願聽他多說,“趕緊走。”這人貫會打嘴炮的,一說起來沒個停的時候。
等救護車走了,周圍看熱鬧的人散了不少,路邊稀稀拉拉還圍着幾個人閑談。
程易笙将東西收拾好,然後看了看旁邊滿頭是汗的黎菘,笑道:“你怎麽比我還緊張?”
黎菘後知後覺地開始發抖,聲音都帶着哭腔,“我怕你把人紮壞了……”
剛才鬧哄哄地還不覺得,這會兒安靜下來,她才覺得心有餘悸,後脊發涼。
程易笙看她眼眶又紅了,皺着眉道:“不許哭。”
“唔……”黎菘被他一兇眼眶更酸了,憋得難受開始小聲地抽噎,不服氣道,“你兇我做什麽,我就哭,你管着嗎。”
程易笙嘆了口氣,一手拿着藥箱一手抓着她的袖子往醫館裏頭領,柔聲笑話她,“我怎麽就兇你了?大馬路上哭也不嫌丢人。”
黎菘站在門內吸鼻涕,小聲嘟囔:“仙女落淚才不丢人,沒有某個人被人說是無良庸醫丢人。”
程易笙剛準備關門,方才那幾個看熱鬧的人一塊兒過來了,他半張着門,問道:“有事兒嗎?”
“醫生啊,我這頭一到陰天就疼,你給看看?”
“我胃不好,還老長荨麻疹。”
……
說着,那幾個人就要往裏走。
黎菘一看,那個說頭疼的就是方才叫喚着無良庸醫的,臉變得倒是快。
她一抹眼淚,伸手将程易笙往後一攔。
黎菘指着醫館門口的二維碼道:“看診掃碼預約,不接受插隊,不接受黃牛號,不接急診。”
說完後,她很快關上門,轉身對着程易笙扯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你這兒招前臺嗎?我覺得我很合适。”
程易笙搖了搖頭,“不了,容易把病人吓跑。”黎菘哭得妝都花了,眼睛也紅得跟兔子似的。
将人領進了屋子裏,程易笙去擰了個熱毛巾給她擦臉,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看見黎菘正拿着紙巾卸妝,紙巾上紅紅黑黑的一大片。
等她卸完了,程易笙一把把毛巾摁到了黎菘臉上,數落道:“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
黎菘捂着毛巾嗚咽,越說越委屈,“你和你弟一樣,紮人眼睛都不眨……”
她剛才看着程易笙往那孩子穴位上紮針,紮進去了還擰一擰,看得渾身發涼,覺得仿佛是紮在自己身上一樣。
這話程易笙确實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其實他以前上解剖課的時候眼睛也不眨,但這話現在不能說,要不然他這醫館今日非得叫黎菘給淹了不可。
過了好一會兒黎菘才平複下來,抱着抱枕盯着程易笙看。
後者擡眸看了她一眼,見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跟只讨食兒的小貓一樣,問道:“餓了?”
黎菘搖搖頭,“你看我哭得這麽傷心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還指望着哭到抽搐的時候往程易笙懷裏鑽,但哭到一半兒眼淚就幹了。
程易笙微微挑眉,表示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麽反應,“嫌棄算嗎?”
一把鼻涕一把淚都蹭到他抱枕上了,回頭還得拆下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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