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下午,程易笙先是去了黎菘課表上的教室碰碰運氣,果然如許文淏所說,教室裏沒人。

程易笙坐在安全樓梯間裏,從口袋裏掏了根煙出來。

他幾乎不抽煙,但其實剛上大學那會兒就學會了,抽得少沒煙瘾。

而且到底是學醫的家庭,對這東西一般都是敬而遠之。

今天出門的時候心煩,開車轉角的時候就在小賣部買了一包,不知道是買到假煙了還是這煙放的時間長了,有一股子泥味兒。

程易笙吸了兩口就摁滅了,教學區禁煙,雖然是安全通道,但畢竟不好。

他今天下午推了兩個病人,想着來見那個沒良心的小丫頭一面。

明明前段時間還熱情似火程醫生長程醫生短,伴随着氣溫下降那火跟滅了一樣,凍得他透心涼。

活了二十多年不說是衆星捧月,但程易笙也從來沒被人這麽晾過。

按理說他那脾氣上來了應該要比黎菘更犟才對,可偏偏鬼迷了心竅一樣,見不到黎菘跟百爪撓心一樣難受。

想來好笑,大學的時候為了這娃娃親跟程皖清抗争了幾年,沒想到如今栽在了黎菘手裏,要是被程皖清知道了還不知道那老爺子要怎麽笑話他。

程易笙嘆了口氣,抓着煙盒子丢進了垃圾桶裏,嗅了嗅指尖的煙味兒,他去衛生間洗了個手。

正當他往圖書館去的時候,姚思成給他發了張截圖。

是黎菘二十分鐘前的朋友圈,配圖是圖書館滿坑滿谷的學生。

程易笙皺着眉頭,點開了黎菘的朋友圈,一條朋友圈都沒有,上面顯示着僅三天可見。

許文淏聽說他來學校以後直接開車到了圖書館樓下,遠遠地看見他,搖下了車窗招呼着程易笙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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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給我。”程易笙拉開副駕車門坐進去,一關上車門就聞見了香味兒。

他扭頭一看,後座上擺着一小捧玫瑰,粉色的,上面還挂着水珠。

許文淏把校園卡遞給他,無奈地指了指那捧玫瑰,“花店訂的玫瑰,空運的晚到了兩天,本來是準備前幾天柳漾生日的時候送的。”

“生日過完了?”程易笙打起了玫瑰的主意。

許文淏跟他這麽多年交情,哪兒能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當即指了指後座的花束,“您請。”

“嗯,走了。”程易笙一點兒沒客氣,下車後拿了花就往圖書館走,畢竟請秦遙雕個佛像,可比他那空運玫瑰花值錢了不知道多少倍。

自從畢業以後程易笙就沒來過圖書館,但是大致方位還是記得的。

他抱着花在電梯門口等着,在周遭同學的圍觀下,邁進了電梯,站在最外側。

“學長,告白啊?”電梯裏有個學生自來熟得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哪個系的怎麽沒見過?”

“醫學。”程易笙聽着這聲學長心情好了一點,回答道。

“快畢業了吧?加油啊!”

程易笙回過頭,看着他青澀的臉龐,點了點頭。

電梯門開,他邁步出門,按着姚思成發的那張圖片,循着靠窗口的位置一桌一桌找。

終于在最裏面,看見了那熟悉的丸子頭。

黎菘今日那丸子已經散了半個了,亂七八糟地團在腦袋上。

學高數費頭發,這是真的。

她正低頭研究着題幹,許千瑤突然推了推她的手臂。

黎菘哭喪着臉,“幹嘛呀,我也不會……”

下午李科有考試,沒能來給他們講題。她和許千瑤兩個人一頭霧水七嘴八舌地問了半天把顧暄都給問懵了,擺着手說沒能力給他們講,讓他們自己研究研究等一會兒李科來了再說。

“你扭頭。”許千瑤指了指黎菘身後,“快。”

“你又看見哪個帥哥了……”黎菘無奈地轉過頭去,瞟到了一束粉玫瑰,沒什麽興趣,“哦,告白。”

許千瑤把框架眼鏡怼她臉上,“你們家程醫生。”

“瘋了?你說那白衛衣粉玫瑰是我們家程……”黎菘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回過頭,白衛衣粉玫瑰後面那張臉還真是程易笙。

“我靠……”黎菘此刻除了這兩個字實在是找不到詞彙來形容自己的震驚了。

程易笙臉上沒什麽表情,走到她旁邊拉開椅子坐下,把那束粉色玫瑰擺到了黎菘跟前。

“別把我書弄髒了。”黎菘吓了一跳,連忙抽走桌子上的高數書和複習題。

許千瑤無奈地撐着額頭,黎菘實在是孺子不可教也。那麽多的言情劇白看了,眼下是在意高數書的時候嗎?

幾秒鐘以後,黎菘被程易笙吓到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理智漸漸回籠。

她舔了舔下嘴唇,小心翼翼地拿手指着桌上的玫瑰,“幹嘛呀?”

“送你。”程易笙也同樣舔了舔嘴唇,手心一直在冒汗。

“哦……”黎菘捧着那束花,輕輕放到了地上,“謝謝。”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四人座位上氣氛十分尴尬。

“你會寫高數題嗎?”黎菘率先打破了寧靜,捧着複習題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她這副表情對着程易笙,就算是要個星星後者也得想辦法搭梯子。

但是高數,程易笙真的沒學過。

“我……”但礙于面子,程易笙還是接過了黎菘手裏的東西。

他盯着那份複習題看了幾分鐘,然後掏出手機,“我給你想辦法。”

許文淏正在辦公室等着程易笙的好消息,看見他的信息進來激動得差點兒把茶杯都給摔了。

【程易笙:淏哥,在辦公室?】

許文淏反複看了幾遍那條信息,頭皮發麻。

程易笙哪兒是輕易叫人家哥的人,這聲哥叫出了口,指定沒有好事兒求他。

【許文淏:有屁就放……】

【程易笙:給8018輔導一下高數,一會去辦公室找你。】

許文淏兩眼一黑,想起了上學的時候給宿舍的人講題的恐懼。

【許文淏:我這會兒有點事情……】

【程易笙:那佛……】

【許文淏:來吧,茶都給你們泡好了。】

四人浩浩蕩蕩地進了許文淏的辦公室,三個姑娘多少有點兒拘謹。

程易笙不知道從那個角落拖了一塊兒白板出來立在桌子上,“趕緊。”

黎菘不客氣地把題目攤到許文淏面前,“感謝許主任。”

許千瑤拉了張椅子坐下,笑呵呵緩解尴尬,“許主任能屈尊給我們講題實在是我們的榮幸,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遠不會忘記。”

“謝謝許主任。”顧暄也急忙攤開了筆記本打開了手機錄音。

程易笙今天的計劃有告白,有吃飯,有互訴衷腸,獨獨沒有這為時四個小時的高數補習。坐在沙發上喝了四泡茶水,他們的高數補習班才勉強結束了。

太陽落山,天色已經黑了。

“行了,我到下班時間了。”許文淏寫完了最後一個公式,“今天下午講的你們回去吃透,應該夠用了。”

黎菘低頭奮筆疾書,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東西。

一旁的許千瑤則兩眼發直,顯然是聽傻了。

“日宣,你都記下來了嗎?”黎菘擡起頭絕望地看着顧暄。

“記下來了,還錄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一會兒回去點外賣你給我……”

黎菘話說了一半,突然看見沙發上的程易笙,吓了一跳,“你還在?”

許文淏幸災樂禍地看着好友,“對啊,你怎麽還在?”

“我還以為你先走了。”黎菘拎着包走到他旁邊,問道,“下午醫館沒事兒嗎?”

“嗯。”程易笙起身拿過她手裏的包,“哪天考?”

“下周。”

程易笙點點頭,“那不急,我帶你去吃飯。”

黎菘皺着眉,回頭看了看許千瑤和顧暄,“可是我……”

“菘菘你去吧,我今天整理整理,明天再給你講。”顧暄就算是再遲鈍也看出來了程易笙的意思,拽着暈頭轉向的許千瑤出門,“我先把她帶回去了,許主任再見。”

許千瑤也跟着說了句許主任再見,然後耷拉着眼皮子跟着顧暄往外走。

“那我們也走了。”程易笙拍了拍許文淏的肩膀,承諾道,“二月之前我親自把東西給你送過去。”

黎菘塌着肩膀跟着程易笙出了辦公樓,她此刻打不起精神來,直到上了車看見後座的玫瑰才回神。

“你怎麽會給我買花?”她手肘撐着車窗,吹着涼風醒腦,“哪個挂着殘疾證的攔你路了?”

程易笙側頭看着她,有些話實在是不太說得出口。

“談戀愛嗎?”

黎菘等了半天等來了這四個字,還有程易笙紅到滴血的耳垂。

她嘴巴半張着,支吾了好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原先還想着程易笙是個多麽難攀登的高峰,誰知道在半山腰的時候突然出現了纜車直接接她到了頂。

“說話。”程易笙皺着眉,想去摸口袋裏的煙摸了個空才想起來中午連殼子帶打火機都被他扔了。

黎菘瞪着眼睛,“你求我跟你談戀愛怎麽這個态度?”

人家告白好歹也得柔聲細語聲淚俱下,怎麽到程易笙這兒一共就六個字還不許她考慮。

程易笙被她兇得一愣,原本筆直的腰杆兒都塌了。

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掐了一把,無奈道:“那你好好想想?”

黎菘昂着頭,嗯了一聲。

“想想是談戀愛還是直接訂婚。”

“其實還有一種選擇。”黎菘皮笑肉不笑地打開他的手,“娃娃親不作數,現在提倡婚姻自由,我還可以明天就去籃球場找個荷爾蒙爆棚的小哥哥。”

“我也可以明天就讓你和你的小哥哥統統挂科。”

黎菘冷笑了一聲,解開安全帶就準備走,“以權謀私,老不要臉。”

程易笙眼疾手快鎖了車門,嗒的一聲,攔住了黎菘的去路。

“臭不要臉。”黎菘将車窗降到了底,随後就要往外鑽。

她這不管不顧的模樣看得程易笙腦仁疼,程易笙一把将人揪了回來,然後側身給黎菘系上了安全帶,“別鬧。”

“我沒鬧。”黎菘氣呼呼地坐在位置上,咬着嘴唇不想理他。

程易笙将車窗全都升上去,然後關了車裏的燈。他車停在靠近樹林的地方,晚上黑燈瞎火的沒人過來,關上燈更不會引人注意。

探着身子湊到黎菘旁邊,将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不想談戀愛?”

黎菘偏過頭不去理他,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這些天為什麽沒找我?”

這回黎菘連哼都懶得哼了,閉着眼睛裝死。

程易笙看她這拒絕交流的樣子也幹脆不再提問,左手大拇指放在黎菘的下巴處,将她咬在齒關裏的下唇撥出來。

這姑娘一生氣就咬嘴唇,此刻下嘴唇紅潤泛着水光。

他低頭吻了上去,抵着黎菘的下嘴唇摩挲。

“醫館恢複營業以後一天十二個病人……”程易笙趁換氣的時候同她解釋,嘴上動作也沒停。

“還要抽空看你有沒有給我發消息。”

黎菘一肚子的氣慢慢地在消,暗罵着自己沒出息。

被他這麽一示弱身子就軟了,靠在椅背上任他親吻,那雙手還不受控地繞上了他的脖子。

男人嘴裏帶着一絲微弱的煙草味兒,混着身上沉香的味道熏得黎菘意識模糊。

黎菘在還有一絲理智的時候十分想剁了自己的那雙手,實在是太給自己丢人。

“以後我來學校找你。”程易笙輕吻着她的唇角,随後鼻尖貼着黎菘的鼻尖。

黎菘被他蹭得尾椎骨一陣陣地酥麻,她喘着粗氣,右手放在程易笙脖子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

“初吻?”黎菘小聲問道。

她說完後主動用自己的唇去夠他的,卻被程易笙輕輕推開了一點兒。

“不是。”

黎菘心一沉,嘴角微顫。

雖然知道他可能會交過女朋友,可在親吻過後聽他親口講出來沖擊力還是相當大的。

不自覺去想他以前是不是也這樣親過別人,是不是也是一樣小心翼翼地讨好,卻又嘴硬不肯說好話……

她這會兒心裏酸得仿佛空口吃檸檬,手捏着程易笙的胳膊不自覺地收緊。

“初吻上次被個女醉鬼奪去了。”程易笙玩味地看着她,黎菘的臉頰由白轉紅。

黎菘回憶了一下那天的場景,中氣十足地喊道:“你胡說八道,那個不算,我上次沒伸舌頭!”

程易笙低低地笑着,“記那麽清楚?”

黎菘眼神飄忽,“就記得這個……”

程易笙拍了拍黎菘的胳膊,示意她放手,“坐好。”

“想吃什麽?吃完還要送你回宿舍。”

黎菘不情不願地撒了手,“無情。”

程易笙降下了車窗,試圖讓涼風吹散自己心裏的那股火。

小樹林旁邊實在是不能有情,保不齊這月黑風高荒無人煙的能幹出什麽事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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