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逸王移開視線,似笑非笑道:“兒臣收留她,是因為她長得像一個人。”
帝後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皇後微愠道:“老二有話不妨直說,別賣關子了。”
“依母後言,兒臣這就為大家解惑。”逸王拍拍手,伶人跪着直起腰,當衆卸掉臉上的妝粉,露出一張美如西子的臉蛋。
皇後娘娘驀地站起身,第一眼甚至以為眼前人就是多年後的宋筱。
仔細一看,斂了斂眉,“她是?”
逸王笑答:“兒臣給她取名為莺啼。”
滿堂議論紛紛,去過逸王府的臣子不免疑惑,逸王究竟要幹什麽?竟然把莺啼帶來帝後面前。
皇後娘娘看着逸王,問道:“這是何意?”
逸王:“兒臣打小目睹母後和丞相夫人姐妹情深情誼,對筱兒妹妹喜愛有加,見到與筱兒妹妹容貌相近的莺啼,母後是否會生出憐愛之心?”
皇後娘娘不說話,等着他的說辭,這小子主意頗多,看似乖巧,實則乖張。
逸王接着說,“莺啼是個苦命女,至今唯有一個信念支撐着她,那便是尋到妹妹,可人海茫茫,上哪兒去找丢失了十多年的妹妹,但她依然如故,此舉可歌可泣,令兒臣動容。兒臣鬥膽,懇請母後收她在身邊做侍女,讓她有一個栖身之所。”
在場的一些老臣很是感慨,身為父母長輩,又豈會不懂這份苦楚。
皇後娘娘看向皇帝,老皇帝沒表态,也沒反對,皇後娘娘思量片刻,問道:“她的底細可有調查清楚?當真如你所言?”
“兒臣願以項上人頭為莺啼擔保,她清清白白,毫無背景。”
皇後:“先帶她下去吧,等散席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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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上前扶莺啼起身,莺啼走進屏風,面對姜氏和宋筱時,先是一愣,随後恭敬地鞠了一躬。
姜氏目光直愣愣的,年紀大了,有些多愁善感,難道女兒真是此人的妹妹?
散席後,宋筱扶着姜氏坐上兩人擡小轎往宮門走去,姜氏微醺,跟兒女嘀咕道:“皇後娘娘要是不收留莺啼,為娘想收留她。”
宋筱跟在小轎旁,緘默不語,皇後明知道莺啼是逸王的人還收留她,難道真的完全出于同情?
這後宮之中哪有絕對良善之人?
只怕莺啼夾在逸王和皇後之間,左右為難。
宋筱下意識摸向腰間,那裏隐隐灼燒,仿若被烙下了印記……
出乎意料,随行的宋應然反對道:“娘親別忘了,她是從逸王府走出來的。”
逸王的金算盤到底是如何敲的,他們還沒弄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事情絕沒這樣簡單。
姜氏仰靠在椅背上,随着轎子晃悠,“吾兒在介懷什麽?”
宋應然不隐瞞,“怕逸王不安好心。”
姜氏鄙夷道:“他利用一個女人,能掀起什麽浪?”
“娘親別忘了,莺啼是個美貌女子,而且長得像筱兒,所以您才會心軟,一旦咱們動了恻隐之心,很多事情就不會按着預期來,多半會陷入對方的棋局。”
姜氏瞅瞅長子,不禁失笑片刻,自己的兒子從來都是謹慎理智的主兒,至少比她冷靜。
休沐日,逸王府的小厮帶着伴手禮來到丞相府拜訪,恰巧丞相夫妻不在府中,相府管家一頭霧水。
心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逸王府的人突然造訪,必有蹊跷啊。
管家跟逸王小厮聊了半饷,都沒聽出他的弦外音,也不好直截了當詢問,畢竟逸王是天潢貴胄,他哪裏惹得起。
沒一會兒,管家捧着兩束鮮花走進花園暖棚,喚道:“大小姐!”
“阿伯。”宋筱應了聲,從花卉中起身,手裏拿着小鏟,一縷秀發垂在額前,很有居家的感覺。
管家把花束遞給她,宋筱面容讪讪,接過花束,“誰送的?”
“這是逸王拖老夫拿給大小姐的。”
宋筱臉一垮,不想要。
宋筱把花束塞給管家,背着小手,“阿伯,那我做個順水人情,送給您了。”
“……”管家以為她不好意思了,也沒推拒,反正花束就是心意,不一定當事人非要收下,他笑呵呵道謝:“謝謝大小姐了,老夫還是頭一次收到花束。”
“阿伯,下次逸王再送東西,記得拒收。”
“為何?”
宋筱摸摸鼻子,“不收就是了。”
管家是什麽人,精明着呢,“老夫懂了,大小姐不喜歡,咱就拒收。”
“嗯嗯。”
……
逸王府小厮腳步輕快地回去複命,尋到一角緞衫,小跑過去,“殿下,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把花送過去了。”
逸王擡手修剪枝桠,目不斜視,“宋小姐接受了?”
“管家代收的。”小厮嘿嘿笑着,等着得賞錢,結果得了一記爆栗子,捂頭不解,“殿下?”
逸王把花剪扔進簍筐,面色平常,“小事辦不妥,罰你不許吃晚飯。”
“啊?”小厮懵了,辦了事還受罰,沒道理吧。
“本王讓你親手送給宋小姐,你呢?”
小厮咂舌,他忘了,梗着脖子辯解,“管家收了花束可開心了,依小的看,相府的人很中意殿下。”
逸王淡睨他,半饷擡手點點他肩頭,“你娘子喜歡你,就代表岳母也喜歡你嗎?”
小厮搖頭。
逸王:“不許吃晚飯。”
“那小的明早吃兩份早飯,成不?”
逸王懶得搭理他,拎起簍筐走向另一棵樹木繼續修剪。
小厮嘿嘿笑,看着美如畫的殿下在修剪枝桠,小厮不禁在想,如此絕代公子,一定會把宋大小姐迷得不要不要的。
城內西街,宋筱去往錦食樓,錦食樓地處風景宜人的湖畔,宋筱無聊時,經常來此,坐在臨湖的雅間燃香撫琴。
正全神貫注研究琴譜時,門口傳來腳步聲,攪亂了琴音,宋筱擡眸,微微一笑,“五哥哥。”
“嗯。”張亦棠穿着一襲華袍,款步走了進來。
宋筱手托腮,欣賞自己的傑作,“很合身。”
“還好。”
“什麽還好,就是很合身。”
張亦棠面無表情,“還好。”
“你不喜歡?”
“還好。”
“……”宋筱窩火,還好還好,敷衍了事!
她站起身,故意氣嘟嘟往門外走,被男人堵在門口。
宋筱:“我要回府。”
張亦棠不但沒讓開,整個身子斜靠在門框上,手裏敲打扇骨,“又是誰惹了你?”
“你說呢?”宋筱氣笑了。
張亦棠抓起她的手檢查,在他看來,為了縫制一件冬衣,傷了玉蔥般的手指,實在不值得,他不言明喜歡,也是想讓宋筱以後莫要再費功夫了。
“管你什麽事?”宋筱擰他手臂,皺着小臉,可使勁兒了,“讓路。”
張亦棠面不改色,手指點唇瓣,似笑非笑,妖嬈多姿,“啧啧,惱羞成怒了。”
“張亦棠,你夠了。”宋筱像受了多大委屈,不知怎地,年紀越大,就越愛跟他鬧脾氣,誰讓他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無所謂的态度。
“心情不好?”張亦棠笑了笑,鳳眸噙着調侃,“說說,到底誰欺負你了?”
“你!”
小姑娘嘴巴噘得老高,小臉紅紅的,像粉嘟嘟的水蜜桃。
張亦棠掐了一下,拉着她走到茶水桌前,坐在繡墩上,收起扇子,“這一桌子菜,不浪費嗎?”
“我能吃完。”宋筱執筷試吃,沒邀請身邊的男人,張亦棠很自來熟地動起筷箸。
“那是我用過的筷箸!”宋筱嬌嗔。
“都是一家人,拎那麽清多傷感情。”張亦棠絲毫不在意她的諷刺,夾起魚肉送進嘴裏,蹙眉評價,“有點兒腥。”
“嫌腥,你別吃啊。”誰跟他一家人!
“真吃炮仗了?”張亦棠懶懶托腮,斜看她,“女人要溫柔似水,才能得夫君疼愛。”
嘿!
宋筱咬緊下唇,不與他逞口舌之快。
張亦棠掰下雞翅遞給她,她扭頭,張亦棠放進自己碗裏,“不要板着臉,容易老。”
“比起你,我年輕着呢。”
“還知道自己年紀?年紀輕輕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給誰瞧呢?”張亦棠失笑,抿一口茶,“一會兒帶你去滑雪。”
“不去。”
“是不會吧,怕丢人吧。”
宋筱咬一口糯米丸子,細嚼慢咽,“誰說我不會,我滑得可溜了,但我不想跟你一起滑。”
張亦棠勾唇,“短胳膊短腿,能溜到哪去?大言不慚還差不多。”
宋筱哼一聲,“瞧不起誰?”
“你。”
宋筱眯眯黑眸,狡黠一笑,“要不比一場,我贏,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輸了呢?
“我輸,什麽也不作數。”
張亦棠嗤笑,點點她額頭,“不講道理的小妮子。”
宋筱揚起下巴,“對,敢不敢比?”
嬌蠻的小模樣,逗樂了男人,男人點點頭,“成,你開心就好。”
用膳後,兩人去往雜貨鋪子,古人早已掌握了滑雪技能,書裏就有“騎木而行”的記載,滑雪工具比之現今也不遑多讓。
雜貨鋪子裏,宋筱挑挑選選,她選購了木馬和狗車,還特意換了一套便裝,看着身邊的張亦棠,燃起了勝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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