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宋筱讓車夫趕緊把果核扔掉,稍許,宋應然回來,剛步上馬車,發現小姑娘臉色不對,詢問一句,“誰惹你了?”
“沒有啊。”宋筱緩和臉色,彎彎嘴角。
馬車抵達姜府已是深夜,恰巧,不速之客景王也在府上做客,還帶來了十來個舞姬解悶,幾乎夜夜笙歌,可把姜府的人膈應壞了。
姜老爺子和姜會長礙于皇後的顏面,沒有對景王下逐客令。
與姜家幾位長輩寒暄後,姜老爺子讓管家安頓好他們兄妹,一整夜,宋筱連景王的影子都沒見到,不知景王又去哪裏鬼混了。
後半夜,姜府又迎來一人,久未與兄妹倆見面的楚嵇,楚嵇是收到宋筱信函特意趕過來的。
翌日傍晚,姜熏然在酒樓做東款待他們。
楚嵇雖然家底豐沃,但與皇商姜家沒得比,來了之後,沒少跟姜會長求取生意經,學了藝,自然對姜家人恭敬有加。
“姜小姐巾帼不讓須眉,楚某佩服,來,楚某敬你。”
姜熏然豪飲,“光喝酒多沒意思,咱們劃拳吧,誰輸誰喝。”
“好啊。”楚嵇為她斟滿,端起自己的酒盞,笑道:“楚某別的不行,劃拳絕對在行。”
姜熏然與其碰杯,“爽快,走一個。”
宋筱不敢在外飲酒,笑着瞧他們嬉鬧。
楚嵇撩撩頭發,眉眼間自有媚色,妥妥的小白臉,“我去皇城轉過幾圈,皇城做酒樓生意的人家實在太多了,花樣百出,楚家想進城做生意,着實困難。”
宋筱給出建議,“二爺可以在城外郊區起步,提高些名氣,再往商業集中的街市發展。”
“小筱兒說得是,一切還需慢慢來,急不得。”楚嵇為她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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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此話題聊了起來,這時,景王帶人走了進來,徑直走進宋筱所在的雅間,視線瞄到了久未謀面的小姑娘,腳步如生了根,挪不動腳,滿眼戲谑。
宋筱在他進來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臉色驀地一白,握茶盞的手不自覺收緊,厭惡之情掩也掩不住。
楚嵇沒見過皇室貴胄,但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尊貴氣場。
姜熏然看見來人,先是一愣,随後起身行禮,大方打招呼,“小妹給景王殿下請安。”
景王敷衍一笑,定定鎖着宋筱,宋筱颔首,絲毫沒有長聊的意思。
靜默幾瞬,姜熏然打岔,“殿下在寒府住得如何?如有不适之處,務必提出來。”
“嗯,本王不會跟姜府客氣的,兩位妹妹怎麽來此用膳?”
姜熏然:“這家剛開張,小妹閑來無事,就請了筱兒妹妹和楚公子前來嘗嘗鮮兒。”
“筱兒妹妹玩得開心麽?”景王調侃道。
宋筱納了悶了,她跟他有何交集?他幹嘛一副“咱們很熟”的樣子。
随口回答:“之前挺開心的。”
意思是,見到他就不開心了?景王哈哈大笑,“筱兒妹妹真刻薄。”
目光落在站立一旁的楚嵇身上,“這位是?”
進門時,看見楚嵇正在與姜熏然對飲。
“朋友。”姜熏然簡單介紹。
楚嵇在只言片語中搜索到重要信息,此人是個王爺。
對景王禮貌颔首,沒有上趕着巴結讨好。在楚二爺的字典裏,就沒有“低三下四”這個成語。
景王沒搭理,看向宋筱,“不知這位兄臺與筱兒妹妹是何關系?”
能一同吃酒,一定關系匪淺,景王眯眯眼,打算刨根問底,宋筱眸光冷了冷,“跟殿下沒關系吧。”
“本王不過随口一問,筱兒妹妹莫要心虛。”
宋筱蹙眉,“我心虛什麽?我們跟楚公子是淡水之交,殿下有意見?”
“當然沒有。”景王不講話了,打量楚嵇兩眼,帶着得天獨厚的優渥感,對其不屑一顧。
楚嵇倒沒有心理落差,對方是高高在上的親王,他只是一介商賈,而且聽得出,景王明顯在挑事,何必主動往刀尖上碰。
“那本王不打擾各位用膳了,咱們回府再敘,改日本王設宴,還請各位賞個臉。”景王笑着走出雅室,今兒他特意提前打聽了宋筱的行蹤,才來到這裏。
不速之客離開,姜熏然趕忙拉着宋筱坐下,低聲問道:“表妹跟景王有瓜葛?”
“沒有。”
“筱兒,景王花名在外,千萬不要招惹他。”
宋筱是相府養女,景王風流成性,很可能對她起了花花心思。
宋筱拍拍姜熏然的手臂,“放心吧,我看不上他。”
楚嵇噗嗤樂了,端着酒盞搖晃,“除了相貌和氣質,楚某也沒看出此人有哪些好。”
“相貌和氣質還不夠?”姜熏然打趣。
“當然不夠,還有學識、能力、秉性。”
“他是皇子中第一個封王的皇子,武藝超群,風趣幽默……”姜熏然嘚吧嘚吧恭維景王良久。
楚嵇汗顏,真沒看出來,“秉性好不好,咱們就不得而知了。”
“那倒是。”
楚嵇跟兩人碰杯,“管他多優異,跟小爺有啥關系。”
“楚公子為人爽辣。”姜熏然贊許。
“的确。”楚嵇特實誠。
“……”這話沒法接下去了。
宋筱托腮聽着他們的對話,咯咯笑了,楚二爺這脾氣很對她胃口。
酒席散場,三人漫步在街道上,姜熏然牽着宋筱的手走在楚嵇身後,柔聲問:“表妹,最近可有張五爺的消息?”
終于問出口了。
同齡的世家公子有幾個不是妻妾成群,早早開枝散葉,可張亦棠至今未定親,還歸隐了,能不令人着急麽。
宋筱沒察覺姜熏然的用意,苦笑道:“五哥哥厭倦了現今的生活,也許只想一個人吧。”
姜熏然撫撫胸口,說不上失落或欣喜,感覺那個男子像天邊的雲,雲裏霧裏、沌沌不清。
楚嵇将姜熏然的反應盡收眼底,張亦棠之所以對姜府的示好無動于衷,究其緣由,是對姜熏然沒有心動的感覺吧。
不是不願意幫忙,而是更希望好友能娶個情投意合的妻子。
深夜,景王來到姜府門前,本以為會衣冠楚楚走進大門,沒曾想,樹影裏忽然竄出數道身影攔住他去路。
為首之人掏出腰牌示意,乃禦前侍衛副統領。
“何意?”景王一驚,隐約有種不妙的預感。
副統領回道:“卑職等奉命保護宋家兄妹,陛下不準殿下靠近宋大公子和宋小姐,請殿下自律。”
今晚姜熏然是帶着宋筱走的小門,禦前侍衛們沒注意到他們離開,被景王鑽了空子,得見了宋筱。
副統領深知失職,更不敢怠慢。
景王出發前,早被皇帝勒令,不準靠近相府之人,可他要借助丞相之力,必然要私下忤逆皇命,此刻被當面警告,心中不滿,面上不顯,“本王知道了,會慎行的。”
副統領将信将疑,放行後加派人手盯着景王,景王拜會過姜老爺子,回到離宋氏兄妹較遠的客院。
舟車勞頓,他洗洗便睡下了,沒傳婢子侍寝。
入夜,宋筱臨睡前聞到一股異香,沒多留意,卷縮在塌上讀起話本子,眼皮一勁兒耷拉,很快,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吱——
門被推開,景王帶來的一群舞姬裏有一人撚手撚腳走進內寝,守夜的兩名丫頭昏倒在氈毯上,舞姬越過她們來到宋筱身邊,手裏端着一盆……乳白顏料。
翌日一早,宋筱的客房炸開了鍋。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始作俑者給老夫找出來!”
姜會長勃然大怒,丫鬟們手忙腳亂,在自家地盤上,竟然有人對尊貴的客人下了毒手,她們都難辭其咎啊。
宋筱一覺醒來,發現頭發全白了。
宋筱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怔愣的不知作何反應,長發傾瀉而下,如雪如川,鶴發童顏,整個人像話本裏的女妖精。
一夜愁白發,都沒她的情況誇張。
晌午時分,楚嵇端着托盤走進客房,“小筱兒,吃飯啦。”
楚嵇大大咧咧,長得風流倜傥,時常跟女子鬧在一起,又深谙胭脂水粉的奧義,深得女眷和婢女的喜愛,她們将其看成鮮藕似的小白臉,對其親近宋筱的行為并不反感。
宋筱更是把其當成了閨中“密”友。
趴在床上當躺屍的宋筱蔫蔫巴巴應着,“不餓。”
“還想不想長個子了?”楚嵇把托盤放在茶水桌上,走近緊閉的隔扇,隔門催促,“快出來,讓楚哥哥看看你。”
宋筱抹把臉,拉開隔扇,癟嘴道:“欣賞妖精需要付銀子的。”
“……被妖精驚吓,是不是該倒給錢?”
“別鬧,我快煩死了。”宋筱沒好氣,頭發白了,連帶着心情奇差,動辄發火。
“別氣別氣,我閉嘴還不行麽。”楚嵇哄啊哄,從不知自己耐心這般好,“咱能用膳了嗎?我也沒吃,等着同你一起吃呢。”
宋筱拳頭打在棉花上,很想撅着屁股鑽進被子裏,不理任何人。
楚嵇靠在落地罩旁撥弄流蘇帳,漫不經心道:“在姜府,也就你跟宋兄搭理我,你不理我,我多孤單。”
宋筱哼一聲,“買慘作甚,只要你想,遍地是你的紅顏知己。”怪嗔的語氣,軟糯糯。
楚嵇笑着端過飯碗,舀起一勺湊近她,“張嘴,我喂你。”
宋筱一愣,除了爹娘和張老五,還沒有外人喂她吃過飯呢,別別扭扭看着楚嵇,“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楚嵇眼波微動,“你值得啊。”
宋筱吸吸鼻子,“還挺感動的。”
“乖啦,吃飯。”
宋筱接過碗,一口一口吃起來。
楚嵇看着面前的“雪人”,有點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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