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同人本

“哈哈哈小妹妹會什麽嗎？”

“和歌吧。”

“欸，很厲害嘛，現在很少有年輕人在這方面下功夫了呢……”

……

大和守安定循着靈力的痕跡找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房間裏約莫有四五個審神者，她們穿着華麗的振袖以及紅白巫女服排成一線的靜坐着。她們或飲茶做文，或執棋落子，行盡風雅之事。

自家的審神者正有些局促的被圍坐着和他人聊天，嬌小的像是要被淹沒了。

雖然氣氛看起來比較不錯。但以防萬一的，他還是走上了前。

“喲，沒想到你帶來的是大和守安定啊。”

看了眼急匆匆趕來的少年，绫沖着淺玉努了努嘴。

“可惜吶，早知道我就帶上加州清光了。”

“清光的話，我也有啊。”

淺玉并沒有聽懂绫的話語，她轉過身的時候大和守安定已經來到了身邊。

“抱歉我來晚了，您還好嗎？”

這座城府為了風雅而布局的頗為複雜，這讓初次來到這裏的大和守安定走了不少彎路。

他本做好面對主上哭泣的心理準備了，但事情看起來是往着好的方向發展了。

“沒事哦，安定。我認識了好多大姐姐。”

淺玉言語間是少有的雀躍。

“多虧了這位大姐姐呢，是她帶我來這裏的。”

大姐姐這個詞太泛了，為了避免表述不清她指了指一旁的绫。

雖然并無人可以提起過，但淺玉一直都知道呢——

不能對刀劍吐露任何一絲有關姓名的信息，哪怕那只是一個虛假的化名。

這樣的謹慎讓一旁的绫饒有興味的看了她一眼。

從地獄來到了天堂，被蜜糖包裹着軟化着，被以保護者自居的刀劍們庇護着治愈着，居然還牢記着最初的告誡嗎？

即便是從一開始就擁有着自己本丸的審神者，也很少有能夠牢記的呢。

大和守安定順着淺玉動作望過去，看見了一個面容豔麗的女子。她用兩指拿捏着茶盞，朱紅色指甲為白皙的指尖增添了不少豔色。

察覺到他的視線，她瞥了他一眼，然後慢悠悠的将別在頭上的狐貍面具重新覆在了臉上。

“很失禮哦，小妹妹家的大和守。”

“……抱歉。”

若因自己的疏忽為主人招致了惡感，大和守安定是不會允許。所以他當即選擇了道歉。

每個審神者都有自己的脾氣，眼下這位大概是屬于不喜歡被付喪神看見面容的那類吧？

大和守安定悄悄地瞥了眼四周，發現另外三個審神者也因為他的出現而戴上了面具。他蒙着靈紙的主人坐在其中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仿佛一滴融入了海洋水珠，亦或是一只找到了隊伍的候鳥。

本該如此而又理所當然。

“呀呀，第一次莽撞是會被原諒的，大和守君無非也是想親眼确定主人的安慰罷了。但确認過後，還請移步至外圍稍作等候。”

绫笑着，面具上的狐目似笑非笑的彎着。

“這畢竟，是我們審神者之間的聚會呢。”

“不需要擔心哦，大和守君。我們可是很喜歡這位小朋友的。作為‘老人’，我們可是會好好款待她的。”

“噫，審神者之間的聚會刀劍就不要攙合進來啦！給我們一點私人空間嘛~”

“審神者的聚會，刀~劍~禁~止~哦~”

另外幾位審神者們也紛紛這麽說着，這讓大和守安定有些動搖。他望向淺玉，看見對方給他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

既然如此再做堅持便毫無意義了。大和守安定退到了廳外。

門口的微風吹落了一地殘紅，平白讓他有些蕭瑟。

不過才認識不到二十分鐘……卻輕易的就被反超了呢。

大和守安定有些郁悶的想着。

——這就是……刀和人的區別嗎？

“呦，去這邊坐吧，新來的審神者的大和守安定~”

拿着酒瓶的日本號招呼着，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涼亭，裏面坐着另外三把刀。

“那邊視野好，還有茶水和點心，餓了的話墊墊肚子。”

“按照以往的情況來看，要等到太陽下山呢。”

“……嗯。”

似乎也只有這樣了。

*****

确定不會再有刀劍來打擾後，绫就把影響呼吸的面具掀了起來。将門窗該閉合的閉合，簾子該放下的放下，順便布上了一層隔絕音量的靈力。

這本不該是她一個人的工作的，只是那群家夥都只顧着逗弄淺玉了。

——可惡，這明明是她帶過來的人好不好！

“剛剛話題進行到哪了？小妹妹你居然說你擅長和歌……哈哈哈哈這個逼我給三十分，來來來快給姐姐們做一首。”

“關于花的就算了哦！如果向歌仙提前請教的話他一定會往花上面出謀劃策的。”

“诶诶，我猜中了嗎！她耳朵尖紅了！”

“哈哈哈你好壞，小妹妹過來讓姐姐抱抱，別理那個壞的！”

“行了行了，不就做做樣子嗎，什麽時候還要後續了。”

绫這麽說着，搶先把快要被人順走的淺玉抱在了自己懷裏。

哼，她還沒抱夠呢╭(╯^╰)╮

展現給付喪神他們所猜想的風雅，這是她們一直以來的開場游戲。

等放下簾子用靈力隔絕之後的，才是真正的審神者聚會。

嘛……畢竟和刀劍們全天24小時無空隙的呆久了，總會想要些秘密的空間。

“說起來，你們越裝越做作了呢。”

想起了剛剛的情形，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是啊是啊！绫你說的是杏仁吧？明明就是個人來瘋的家夥，剛剛那一副靜若處子，對着插花若有所感的樣子簡直惡心得我不要不要的！”

“噫——你還好意思說我，剛剛是誰明明下五子棋下輸了，硬是趁着這個機會擺出了一股圍棋的架勢摳掉了麻生的白子！”

“行了行了，誰的逼裝的比較好并沒有人關心。”

绫一臉大寫的冷漠。

“我倒是關心你們倆這個月的本子出的怎麽樣了。”

“哈哈哈風好大我聽不清。”

“哈哈哈哈真巧我也聾了。”

“我是麻生，另外兩個笨蛋是杏仁和白鷺。小妹妹怎麽稱呼啊？”

處于話題之外的另一位審神者這麽問着绫懷裏的淺玉，卻被绫一句話擋了回去。

“就叫她小妹妹吧。”

“诶？連別稱都不起嗎？”

“反正近些年是不會有比她年歲還小的了。”

绫這麽說着垂下了眸子，長長的眼睫半掩着碧綠的眸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茶盞的邊緣。

“別稱這種東西，以後還是少起。”

“……”

麻生和另外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識趣的把話題斷在了這裏。

“绫姐姐……”

感覺氣氛有些奇怪，淺玉扭過頭仰着臉看向绫，找起了別的話題。

“你們平時聚會都會幹些什麽呢？”

“啊……就是交貨，催稿，交流下情報和創作靈感，順便定期交流一下感情看看活得好不好都還在不在。”

“诶？”

“撒，說起這個……來來來姐姐給你看個好東西~”

绫這麽說着，突然換上了一臉隐秘的笑意——那是一種十分能勾起別人好奇心的表情。

“‘安清’聽說過嗎？”

——安清？

但還沒等淺玉想出個所以然來，另外幾個審神者都炸了起來。

“啧啧，太殘忍了，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嗎……對此，我只想說幹得漂亮！”

大概是叫做杏仁的審神者一臉“世風日下道德淪喪”的悲嘆着，但上揚的嘴角還是洩露了她的真實情感。

“岩今，燭俱，源氏兄弟強推啊！”

“诶诶诶！這種時候不應該帶上我嗎？！三日一期，三日月鶴，鶴一期……啊啊啊随便排列組合啦，總之吃我的安利是沒錯的啦。”

白鷺不甘落後的說道

“我跟你說，all一期超~級~美~味~”

“拖稿的人沒資格安利。”

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借着反光竟然讓人感到了一瞬的犀利。

“小妹妹被聽他們的，這年頭長蜂，雙狐才是王道。”

“明明小狐三日才是！”

“不不，三日貍才是！”

“說起來自從數珠丸實裝了，我對雙僧又有了新的看法……”

……

……

绫一臉冷漠的看着她們陷入了日常最萌cp的争辯中，估摸着那三個蠢貨還要吵上一會。于是她掏出了現有的幾本全年齡向同人本，遞到了淺玉面前。

最上面一本的封面圖，是幼年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窩在披着淺蔥色羽織的男人懷裏微笑的情景。

“這是學好歷史，了解刀劍糾葛的終極秘籍。”

绫眨了眨她好看的綠眼睛。

“獨家精品，不外傳的哦~”

*****

審神者的聚會果然如同日本號所言持續到了黃昏。

一直抱着刀靠在柱子上的大和守安定幾乎在看見淺玉出來的瞬間就迎了上去。

黃昏的風吹在身上有些冷。他把白圍巾取下，然後一圈一圈的圍在了她的脖子上。

“主人覺得聚會好玩嗎？”

“很好玩，也很開心。”

這是淺玉給他的答複。

“感覺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大姐姐，下次再見哦！”

簡單的道別之後，淺玉就被大和守安定牽走了。

绫微笑着和她揮手作別，然後目送着他們消失在了大門的拐角處。

“那孩子和她還真不像呢……”

一旁的白鷺輕聲說着。

“和玉她……”剩下的字語因為绫的瞪視而卡在了喉嚨裏。

“……反正人都不在了。”

然而在绫冷冷的注視下她還是停止了辯解。

“好喽好喽，‘神谕’！叫她假名還不行嘛！”

“這個假名你以後也不必再提了。反正人也已經不在了。”

绫說着，目光望向了不遠處的小亭子。他們倆家的近侍還安靜的坐在裏面喝茶吃點心，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們一樣。

“別給生者制造麻煩。”

“……有必要嗎！沒人說的話誰想得到啊！”

雖說和玉當年的這個假名是根據自己的妹妹起的，但是常人很難能想到兩者之間的聯系吧？！

神谕→深玉→淺玉……

哪個付喪神有這種逆天思維啊！完全沒必要擔心神隐的好嗎！(╯‵□′)╯︵┻━┻

但想起和玉那件事，白鷺的氣勢不由得弱了下來。

好吧……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其實我就是想說，小妹妹和小妹妹她姐還真不一樣呢……”

一句話說得這麽累有必要嗎_(:_」∠)_

“是啊……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呢。不過這沒什麽不好的。”

绫把玩着手中的陳舊的錢袋，用手指輕繞着上面不知已經換了幾輪的黃色流蘇。

“那家夥太過剛直，不懂隐藏也不屑僞裝。好惡從來都表現的不加掩飾……我說過她遲早會被折斷的。”

——我跟她說過的。

“然而事實證明她錯了——她最終選擇了死亡不是嗎。”

想起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家夥，白鷺不免唏噓。

“吶，不過她妹妹就很好。是柔軟的。”

“沒想到啊，時間過去的這麽快。當初還能拿來裝作是女兒去哄騙付喪神的孩子一下子都成為審神者了呢。”

這麽說着，白鷺也難免有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傷。

“至今還留着的一期審神者，也只剩下我們幾個了呢。”

“審神者聚會……如今也徹底變成了讀書會。”

她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我明年就可以退役了，祝我一帆風順吧。”

“把你的姓名和政府通文藏好，然後一切如常。”

绫此時的表情是趨近于冰雪的冷漠。

“其他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呀呀，知道了~”——就知道每次都是這麽幾句。

白鷺蹦蹦跳跳的朝着涼亭走去，叫走了自家的近侍。

再然後唯一留守在涼亭的山姥切國廣也終于站起了身。他無言的走到了绫的身邊，然後遞給了她和以往一樣的純白花束。

“走吧，回去了。”

接過山姥切國廣手中的花束。绫目送着白鷺的背影徹底消失，才轉身踏上了回到本丸的道路。

早期她們不夠警惕，天真而盲目，露出破綻和洩露的秘密都太多太多。失去對刀劍的掌控，被背叛，被神隐的從來不在少數。

能活到現在的第一期審神者，每一個都是不容易的。

希望下次還能再看見她們。

回到本丸的後院，绫習慣性的将那束純白擺在了唯一一棵櫻樹下。

“她會很好哦。”

——既像是期許也像是保證。

*****

淺玉回到本丸的時候，正看見出戰回來中傷狀态的加州清光。她松開大和守安定的手跑過去查看了起來。

“為什麽不去手入室？”

“裏面有人。”

自己破破爛爛的樣子被主人撞見了……這樣的認知難免讓加州清光感到了沮喪。但少女關切的樣子又讓他有些開心。

“而且這點小傷，主人抱抱就不痛了~”他自然而然的撒起了嬌。

果不其然，聽到了這般要求的審神者馬上給了他一個治愈的抱抱。

——自己果然是被愛着的呢。

“呀，主人今天玩的開心嗎？”

他伸手摸了摸淺玉的腦袋。在看到類似安定的發帶後小小的頓了一下。

這麽說起來，這個發型和這個圍巾其實都挺眼熟的……

加州清光的眉毛一下子就皺在了一起。

“很開心！”

少女的聲音帶着少見的雀躍。

在察覺到加州清光奇怪的表情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圍巾，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清光，頭低一點。”

想起剛剛接觸到的安清本，雖然只是一種猜測，但淺玉還是決定試一試。

“嗯？”

盡管并不明白主人打算幹什麽，但加州清光配合的彎下了腰。

毫無防備的，還殘留着少女體溫的白色圍巾被一圈圈纏上了脖頸。

“主人……”加州清光一時愣住了。

雖然自己的視線在上面停留的是有點久了，但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啊！

——先不說他自己有圍巾，誰會想要那種東西啊！

“晚上風會變大的。”

淺玉将大和守安定的話原模原樣傳遞給了加州清光。

“清光也要注意保暖呢！”

“……”

加州清光當時的表情十分複雜。

雖然主上這麽體貼的關心他的保暖問題讓他很感動沒錯啦……可被圍了男人的圍巾一點都不浪漫好嗎！

先不說被圍了兩層圍巾很奇怪，大和守安定笑容危險的看起來已經想把他落首的。而且沾染上了對方氣息什麽的，光是想想加州清光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但仔細想想……主人給他圍圍巾啦！(*/ω＼*)

超主動地親手給他圍圍巾啦！(*/ω＼*)

短刀組都沒這待遇！(*/ω＼*)

思前想後的，在疑似面部抽筋的幾秒鐘後，加州清光還是在淺玉的注視下可恥的飄花了。這讓淺玉确信把安定的圍巾還給清光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咦？她為什麽要用“還”。

“清光要和安定好好相處哦！”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審神者心情很好的離開了。

至于加州清光，則被大和守安定搭上了肩膀。

“我們來好·好·相·處吧，嗯？”

大和守安定的笑容已經變得十分可怕了。

——主人那句好好相處是什麽意思？圍巾暫且不提，不過是搶了一次近侍清光你難道還打小報告了嗎？

“我正有此意。”

加州清光的笑容也十分不善。

——發帶圍巾什麽的還沒說清楚呢，安定你居然擅自把主人打扮的那麽不可愛！

兩人四目相對的幾乎擦出實質火花，這讓回頭看了一眼的淺玉不由得愈加認同起了繪本中的某些事情。

——這兩把刀果然感情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