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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不需要。”雷亞斯喃喃道。
這人是惡魔,是詛咒本身, 是源于深淵低處翻滾而出的恐懼本身, 她是人類美好願望的幻想, 自然也會擁有最惡劣最恐怖的那一面——人類最古老最純粹的感情并非愛, 而是恐懼,眼前的這只妖孽當然也擁有這樣的組成, 只不過絕大多數的情況下她不會展現出來而已。
一切的孽緣源于數百年前的一場歌劇:很老套的故事, 那個時候的人類歌劇剛剛興起,而常年住在城堡之中的某個小家夥對人類這種新奇有趣的東西癡迷不已, 為了讓他滿足自己的心願, 長老們找來了她,與那個興致勃勃甚至要去人類世界走一遭的小王子來一次逢場作戲。
而那個時候,眼前的女人并不是這樣的模樣,她擁有白金一樣美麗的頭發和紫羅蘭色的眼睛, 整個人就是像是古典油畫裏款款走出的一樣,如珍珠般剔透瑩潤,又像是脆弱晶瑩的泡沫,從頭發到指尖, 每一寸的線條抖集合了一切藝術家對美人美學一切最極致的想象。
她是那個年代裏最美的女人, 自然也符合所有男人和女人對于一個美好女人所有的想象,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亞莉珊德拉還只是個剛剛繼承了伯爵之位的年輕姑娘, 楚楚可憐弱不禁風,腰肢被鯨骨裙攏出一個驚心動魄的纖細輪廓, 白金色的頭發搭在光裸修長的頸子上,像是雕琢過頭的大理石雕像,連幼童的手都可以拗斷的纖弱。
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數千年的古老種族自然不會對這樣一個女人生出什麽恐懼之心,他們找上她的理由純粹是因為這女人家世顯赫血統高貴,又擅長歌劇,勉強配得上他們那位性情驕縱恣肆的雅楠殿下而已。
……誰知道這是一切噩夢的開始。
亞莉珊德拉挑選了《達芙妮》這部歌劇與雅楠一起歌唱:這源于古希臘神話故事中的一段,講述的是光明與太陽的神阿波羅對水澤仙女達芙妮一見鐘情癡纏不舍,而達芙妮卻對阿波羅的愛情毫不在意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最終在逃無可逃的時候,将自己化作了一棵月桂樹。
歌劇唱完了,按着約定,他們送回了亞莉珊德拉,并極為大度的送給她昂貴的寶石礦作為這一次的謝禮。
可誰也沒有料到雅楠卻把自己當做了阿波羅,沉浸在故事之中無法自拔——他甚至跑出去如同故事裏的阿波羅一樣追随在了亞莉珊德拉的身側!
而那位如同大理石雕塑一樣純白純美的女郎,也真的就如同故事裏那株冷清的月桂樹女神一樣,對與這故事之外的發展毫不在意。
從他們的角度來說,這故事的後續劇情并不好笑,于是他們使了些手段,讓雅楠乖乖回到了城堡之中,而那位歌唱了月桂女神的美人也和歌劇之中充滿了悲劇色彩的女主角一樣被詛咒束縛住:她不被允許走上舞臺,不被允許開口歌唱,她像是變成了月桂樹的達芙妮,終其一生被拘禁在一塊土地上無法離開;最後這位原本應當光芒璀璨讓世界矚目的耀眼明星,不到三十歲那年就因為病痛和詛咒郁郁而終,只給她的聽衆留下了無盡的遺憾。
若是他們有所察覺,便不會選擇讓亞莉珊德拉走上那樣的結局。
死亡掠奪她的時間,以死和遺憾成就的悲劇藝術卻讓她的名字留在了歷史上,再也無法抹去。
……這是他們曾經以為是真實的故事結局,也沒有人将那位年輕美麗的女伯爵放在心上,他們将這件事情當做了一次無聊的插曲,直到多年之後,他們察覺到雅楠依然沒有從那場夢中走出來,只得讓他離開了城堡的底層,走到了太陽之下讓他去尋找自己的“達芙妮”。
雅楠失蹤了十年,讓他們不得不派人去尋找他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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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們在一棟海邊的小屋裏尋找到了他們的身影。
是的,是他們。
一邊是專注凝視演奏者的雅楠,一邊是垂眸含笑彈奏鋼琴的女人,她不是他們記憶中的那位亞莉珊德拉,穿着的仍然是奢華繁複的長裙,一雙手消瘦只剩一把伶仃瘦骨,蒼白卻仍然有力,像是海邊彌漫開的冷白水霧凝化成冰冷的雕塑叮當落在了黑白雙色的琴鍵上,彈奏着。
——莫紮特的安魂曲:Dies irae(神怒之日)
海浪呼嘯,狂風卷湧,那是天地間最曠闊的伴奏,勝過一切激蕩豪放的人聲和聲,女郎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躍,正如安魂曲中所唱:“那日子才是天主震怒之日,
審判者未來駕臨時,
一切都要詳加盤問,嚴格清算,
我将如何戰栗!”
昔日的棋子,成了如今的審判之人。
女郎回頭,笑容嫣然。
……陌生的,熟悉的。
并非熟悉的容貌,卻是熟悉的神情,如同第一次歌唱達芙妮的時候她注視着雅楠的眼神,此刻安魂曲下,所有人都成了她的“觀衆”。
——那應當就是一切噩夢的起源,美洲大陸上的塞勒姆女巫審判殺死了所有的女人,其結果只是任由恐懼蔓延至其後數百年未曾散去;他們毀了一個亞莉珊德拉,換來的卻是日日夜夜糾纏不休的夢魇。
她會回來的。
——這個“人”,不存在消亡的概念。
他們殘存的理智恐懼着那一天的到來,而餘下所有的感情卻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被恐懼吞噬,然後被恐懼馴服。
雷亞斯不是第一個知道“她”如今以楚其姝的身份站在這裏的,卻是第一個站出來主動迎上去的。
他迎着楚其姝的眼睛,遞出了自己的手。
那一刻雷亞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當然渴望她,以一個藝術家的身份渴望着她;這只惡魔她是藝術詛咒的缪斯,是美本身,而他的理智和情感卻抵抗着這樣的詛咒,兩種截然矛盾的情感撕扯他的靈魂,直到他察覺到自己的手上多出來了一個冰冷的溫度。
——他的手被抓住了。
雷亞斯的嘴角像是用刀口劃出滑稽的裂口,僵硬的上揚着一個固定的弧度,在無數鎂光燈下和這位年輕的“女演員”雙手交握,一副親熱又熟稔的模樣。
楚其姝的手很冷,像是最初見面時大理石雕塑的冷硬,又像是後來重逢時與海邊冷霧融為一體的虛幻蒼白,雷亞斯擡頭對上這女人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整個人卻是下意識地往後瑟縮着的。
“……你在怕什麽?”
女人優雅的笑着,松開了自己的手。
他們的手也許握了很久,也許只是碰了一瞬,他明明是那個主動伸出手的人,此刻卻像是個被扼住了後頸皮的可憐貓崽子,被眼前的女人用眼神一遍遍地撫平着自己因為驚恐而豎起的毛發。
然後聽聽她在這名利場的紅毯上說什麽吧。
那麽多人期望着她走到世界的面前,被黃金的桂冠親吻寵愛,希望她成為金字塔頂端的一員;但是她在百多年前就已經贏得了歷史對她的偏愛,她站在這裏,與其說是過來和其他人一起等待這個獎項等待這群人的點頭和一個獎杯,從此獲得一個位列一流演員的邀請函;不如說她純粹是為了宣戰,為了她自己的故事。
這只戲妖已經利用《達芙妮》成就了屬于亞莉珊德拉的故事,接下來又要用什麽寫完屬于“楚其姝”的一生?
闊別多年,她依然十足傲慢。
“你到底想要什麽。”雷亞斯喃喃念着。
“我想要什麽?我什麽也不要。”
楚其姝笑容自然,她甚至擡起手替雷亞斯撫平了領口上一點極為細微的皺褶,然後笑盈盈的說:“我好心好意站在這裏,理由是為了什麽我猜你們不會不知道……雅楠還沒有從‘夢’中醒來吧?難道你們不需要你們的小王子從此脫離夢魇的詛咒,重新回複正常麽?”
“……你想做什麽。”
雷亞斯的喉結上下滑動,壓低聲音。
“——很簡單的。”
楚其姝回答說。
“一次‘逢場作戲’,你們拯救你們的王子,我來成就我自己。”
雷亞斯閉上眼:“……你會害死他。”
“……哎呀。”
楚其姝帶上了笑。
“我與你們認識這麽久了,我手上可曾沾染過一條性命?”
她壓低聲音,輕笑着說:“我除了‘殺死了我自己’我還傷害過誰麽?哦,那應當還是你們的期待,所以我選擇殺死了我自己。”
雷亞斯眼神顫動,盯着楚其姝的眼神變得恐懼又茫然。
“你知道……?”
“對我而言,‘亞莉珊德拉’也只是我所擁有的一個故事而已,只不過對于你們來說,她是真實存在的,所以她的死亡也是真實的。”
楚其姝垂下眼,語氣輕飄:“但我不是,女伯爵也好,如今這個楚其姝也好,對‘我’而言,與你們沒有任何的區別,你們殺死了‘亞莉珊德拉’,在我看來也不過只是一場故事的落幕而已。”
雷亞斯的聲音變得嘶啞低沉。
“……你到底想要什麽?”
她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低聲回答了一個詞。
“——永恒。”
作者有話要說:嗯……還是休了兩天,因為自己作了個死。
十六號到家之後,因為車上呼嚕三重奏幾乎沒睡着覺,然後到家睡了一天去看大夫,查了說骨頭沒事,第二天所以覺得緩過來了就開始做鍛煉……
然後就把自己的腰抻到了呢坐着站着都好痛呢只能老幹部扶着腰走路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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