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吊瓶中的藥水水面劇烈晃蕩,而後慢慢回歸平靜。

關雎側枕着辛瑷的大腿, 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似的蜷縮在病床上, 他閉着雙眼,眉宇間盡是疲憊。

辛瑷輕聲哼着歌, 像是一首搖籃曲的調調。

“我母親從來沒有給我哼過搖籃曲,他們都忙忙忙, 從小到大空蕩蕩的房子裏就只有我和我弟弟,我想是不是我有足夠多的錢就能夠買到父母的時間, 可以讓他們陪陪我門, 然而,等到我真的賺的比他們多的時候, 他們卻不在了。”

他輕咳了一聲, 又繼續道:“因為足夠有名, 接近我們的大多不懷好意;即便開始沒有想這麽多, 在我們稍微對他們好一些,他們也會漸漸開始改變。”

“你說是不是只有金錢是永恒的, 亘古不變的。”

他仰頭望着她,以一種他從來沒體會過的自下而上的視角。

辛瑷的指尖點在他的額頭上,笑道:“你想讓我說什麽?你難道沒有學過馬原嗎?未來社會說不定就是不需要錢的社會了,你還真的以為金錢會是永恒的?”

關雎活動了一下手臂, 然而一條胳膊被架住一條胳膊在輸液的情況告訴他,他沒有第三只手去擁抱她了。

他的眼神朝一邊飄去,“那什麽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永遠的在我身邊呢?”

辛瑷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而是對他道:“如果你沒有辦法來擁抱我,那我就來擁抱你好了。”

她彎下身,抱住了關雎,這是一個溫柔至極的擁抱,帶着她的香氣與特意避開他傷口的小心翼翼,“你身上的傷在我眼裏是英勇的勳章。”

她将紅唇壓在他的繃帶上,唇上殘留的口紅在上面印出一道暧昧的痕跡。

真是狡猾的女人,這個樣子的話他再也無法放手了吧。

關雎呆呆地望着那枚暧昧至極的唇印,緋紅的色澤一點點爬上他的脖頸和臉頰。

明明他才是見過無數女人誘惑手段的總裁,為什麽偏偏是他先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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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瑷重新擡起頭,輕輕拂了拂他的額發,“怎麽了?很熱嗎?怎麽都是汗。”

熱死了。

偏偏還什麽都不能做!

辛瑷放下了他的碎發,準備收回手。

別——

關雎一時心急,竟往上一探,用牙叼住了她的手指。

辛瑷揚了揚眉毛。

關雎根本不敢看她了。

他垂着眼,用牙齒輕輕研磨着她的手指。

“辛瑷……”他含着她的手指,含含糊糊道:“請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吧。”

他頭頂上蹭光瓦亮的100好感度真是好看極了。

不過,抱歉了。

辛瑷将手掌抽出,蓋在他的眼睛上,低聲道“對不起……”

他原本上揚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你好好睡一覺吧,睡一覺起來,一起都會好的。”

他抿緊唇。

辛瑷眼眸一轉,低聲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自己朝不保夕,還是不要禍害你好了。”

她苦笑了幾聲,将自己從關雎的頭下抽身而出。

“什麽……意思?”他坐在病床上,目光晦澀地望向她,“你想讓我做什麽?”

辛瑷拍了拍他的額頭,笑道:“你好好休息吧。”

她這種欲言又止的态度哪裏能讓關雎放心的下,他又追問一遍。

辛瑷看向窗外的夜空,低聲道:“我有不祥的預感,還是跟自己有關。”

“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若是你能先救自己出去再說吧。

辛瑷攤着手,看似故意轉換話題,開玩笑道:“你說将所有錢都給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被喜歡的女人這樣懷疑,他直接抄起桌子上的便簽本和鉛筆,寫了幾筆,又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個給你。”他一把撕下便簽紙,手背上連接的輸液管随之一蕩。

辛瑷背着手不接,口中道:“我只是開玩笑的。”

關雎瞪她,揚着下巴作發怒狀,“你要不要。”

辛瑷只得不情不願地接過這薄薄的便簽紙,她夾着便簽紙随手晃了晃,向關雎告別離開。

剛剛關上病房門,一轉身卻正與關鸠四目相對。

又被他抓到了。

不知道他在這裏呆了多久,又偷聽到了多少。

辛瑷只是看着他,還沒有考慮好該怎麽不着痕跡的發問,關鸠便自動自發道:“我全聽到了。”

——可是你還是執迷不悟。

辛瑷望着燈光下的影子,淡淡地“嗯”了一聲。

關鸠笑了一下,可這笑容就像是被風雨吹打過的小白花,蔫蔫兒的沒了精神氣。

他按着自己的心口,低聲道:“小姐姐看到了嗎?我也受了傷。”

辛瑷聞言擡頭朝他望去。

他指着自己的心,“我傷口在這裏。”

他眼睛紅了一圈,沙啞道:“很疼啊……”

辛瑷并非不動容,不過她背後支撐着她所作所為的力量遠比良心的拷問大的多。

關鸠壓在心口的手掌攥成了拳,狠狠揪緊了外衣。

辛瑷那雙能讓男人卸下一切武器的眼眸凝望着他。

過了一會兒,辛瑷仿佛松了一口氣,神情輕松道:“那麽,你是要放棄了?”

她這副樣子,簡直刺痛了他,更讓他咽不下去這口氣。

“絕不!”

他瞪着通紅的眼睛,惡狠狠道:“我跟我哥同時喜歡上一個女人怎麽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用。”

辛瑷掃了一眼他頭頂忽閃忽閃的好感度,低聲道:“你可真傻。”

“傻就傻!”關鸠梗着脖子,壓低聲音道:“我傻我樂意,小姐姐,我跟定你了。”

辛瑷無奈又無措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他閉上眼睛,伸手狠狠地揉搓了一番自己的臉頰,直到手掌不再發顫,他才再次睜開眼,他勾了勾唇角,就像是兩人初見面時那個風流少年郎,他笑嘻嘻道:“小姐姐,你從我這裏拿走的東西總歸要連本帶利還給我的。”

“什麽東西?”

他朝她眨了一下眼睛,“那時你說我靠着愛情女人過活,你說得對。”

他語調輕快,笑容更大了一些,“可是我跟女人大多都是嘴上打趣,而我保存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起過封的愛情可是被你拿走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将你的愛情賠給你?”辛瑷一臉的“荒唐”。

他的眼睛在節能燈下更亮了一些,“他給你他所有的錢,我給你我所有的愛,我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不比他少一分,他能做的我也照樣能做。”

他一把奪過辛瑷擎在手裏的便簽,辛瑷“哎”了一聲,卻并沒有去争奪。

關鸠握着筆,“唰唰”三下五除二地在關雎的名字後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關雎、關鸠這是關氏集團唯二的總裁,而這張便簽則是一張財産轉讓聲明,兩個龍飛鳳舞的名字讓這張簡陋的便簽變得不再那麽可笑,而是有了貨真價實的價值。

關鸠将便簽紙重新塞到辛瑷的手中,又借機握着她的手不放,“無論是在這裏還是在外……我們都會認賬的。”

辛瑷依舊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她将那張珍貴的便簽紙收起來。

他抿着唇想了想,又忍不住道:“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是小姐姐的話,我願意被套上枷鎖。”

辛瑷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分辨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頭頂的好感度,慢慢悠悠,慢慢悠悠,滑到了100。

完美。

辛瑷垂眸笑了笑,“那還要看我願不願意呢。”

“我聽到了你拒絕我哥的話,難道你連我也要拒絕,我可比我哥要讨人喜歡多了。”

似乎要有意調節一下眼前緊繃的氛圍,關鸠故意鼓脹起鰓,就像是可愛的河豚魚一樣。

“你真是從哪裏來的自信啊……”辛瑷失笑,她上前一步,一伸手,按住了關鸠背後的牆。

“哎!”關鸠從來沒有被女人壁咚過,一下子瞪圓了眼睛,神情既興奮又羞惱。

“你會後悔的。”她的神情少見的柔軟,勸慰他的模樣就像是一個長輩在叮囑着迷途的少年。

關鸠紅了臉,卻像是叛逆少年一樣立刻反駁,“才不會!”

辛瑷笑了笑,“謝謝你喜歡我,不過,我希望你能夠再多考慮一下。”

她一低頭,額頭頂上他的額頭。

關鸠張開嘴,辛瑷卻笑着“噓”了一聲。

熱氣到他的唇上,他覺得自己的唇紋都在興奮地顫栗。

“喲呵,打擾兩位上演醫院play了。”

辛瑷猛地放下了手,朝走廊盡頭望去,馮小憐正站在樓梯口冷冰冰地望着這裏。

這簡直是要翻船的節奏……雖然她既沒有接受關鸠,也沒有聽到馮小憐的告白。

不過,即便有風險,這趟醫院來的還真值,一下子就刷滿了兩個人的好感度。

她以為馮小憐會毒舌一番,誰知道,他只是将雙手揣進大衣兜裏,側頭望着窗外黑峻峻的夜空。

“走吧,顧秋水的事情還需要解決。”

辛瑷跟關鸠打了聲招呼便朝着馮小憐的方向走去,她細心的發現,她距離他越近,他唇角的弧度便越大,神色就越柔軟。

突然,他的神色重新恢複冰冷,還帶着隐隐的憤怒。

“小姐姐。”

關鸠一下子擋在了她的面前。

“還有什麽事情?”辛瑷皺眉。

關鸠探身,壓住辛瑷的肩膀,在她的耳邊用近似耳語的聲音道:“這次我允許你為了其他男人離開我的身邊,下次我一定會将你搶回來。”

他磨着牙,就像是牙齒抵上了她的肌膚,纏綿暧昧地吐出:“小姐姐……”

那三個字就像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被一股粉紅色的煙霧卷來,觸及她時又像是過電一般,讓她忍不住産生一陣酥麻。

關鸠轉身看了馮小憐一眼,兩人不知道交換了什麽眉宇間的官司,最終兩人朝着相對的方向撇開了頭。

辛瑷豎着耳朵聽到關鸠低聲嘟囔了一句——“早就知道馮小憐這個人讨人厭了,可沒想到居然讨人厭煩到這個程度。”

而馮小憐已經轉身下了樓梯,辛瑷立刻邁開步子,三下五除二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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