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心,和光居裏,淩霄這個大嗓門将朱贏在萱寧居遇險并成功反抗的事跡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聽得鄭嬷鳶尾等人都呆了。
“公主,算起來奴婢跟着您也有十年了,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就今天的您,讓奴婢覺着,奴婢的主人,真的是位公主。”淩霄講完了,蹲在地上兩手扒着桌角,一臉崇拜地看着朱贏道。
“就你嘴貧!”朱贏一指頭點在她腦門上。淩霄嘻嘻而笑。
朱贏嘆了口氣,道:“其實說起來,今天之事,我多少也有不對。單是在婆母面前拔簪,便是大大的不應該。但,若叫一個仆婦的手打到我臉上來,以後在這王府,我還怎麽活?這和擠膿包一個道理,反正早晚得擠,晚擠不如早擠,反正都是痛。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
衆人應了。
“公主,關起來的那些人怎麽辦?”鳶尾問。
朱贏道:“王妃不派人來處理,就關着,先關滿七天,若還不認錯,就繼續關。”
“那是不是送幾個恭桶進去?”
朱贏笑了,搖頭,道:“不用。”
“可,那是姑爺的兵器房啊。”鳶尾有些擔心。
朱贏道:“我知道,他們也知道。每天除了送水送包子,別的都不管。張大夫給大夥兒檢查身體,出結果了嗎?”
鳶尾道:“還未。”
朱贏道:“待他檢查完了,你再去找一兩個特別能跑的,帶來見我。”
☆、二姐爆料
吃過午飯,朱贏覺得有些倦怠,正想上床補個眠,淩霄進來道:“公主,二姑奶奶來了。”
“快請。”朱贏道。
人還未進來,笑聲倒先到了。
朱贏暗忖:這李惠寧倒有些王熙鳳的味道,但願為人不像王熙鳳。
轉念一想,便是為人也像王熙鳳,那也不打緊,這是已經外嫁的姑姐,又不是這府裏的媳婦。
“弟妹。”李惠寧笑着進來,身後依然跟着三個孩子和丫鬟婆子。
“二姐,快請坐。”朱贏迎上前去讓她。
兩人在窗前的花幾旁坐下,李惠寧拉過那三個孩子一一介紹,大的那個男孩八歲,名叫沈懷信,女孩六歲,名叫沈維桢,小兒子四歲,名叫沈懷瑾。
介紹完了,李惠寧笑着推三人道:“快去見過你們三舅媽。”
三個孩子便一起來到朱贏跟前,懷信和維桢兩人都行了禮,脆生生道:“三舅媽。”懷瑾年幼,動作慢一拍,糯聲糯氣地跟着叫了。
朱贏看着沈維桢,心中不免一陣酸楚,上輩子她也是有女兒的。出事時,女兒陶陶也是六歲,當時就坐在後座的安全座椅上,那場事故後,她穿越了,卻不知陶陶是生是死。
她真的不是個合格的媽媽。
擔心被人看出端倪,她幾乎是情緒剛一升起便立刻壓抑住了,吩咐鳶尾拿出早備好的荷包,一人一個,又細細問了三個孩子愛吃什麽,擡起頭來對李惠寧歉意道:“二姐,你看我這剛才安頓下來,小廚房偏還走水了,家裏真是要什麽沒什麽,招待不周之處,你不要見怪才好。”
李惠寧嗔道:“看,又說見外的話了。不過認真說來,我這丫頭,還真想問她三舅媽讨件東西。”
“什麽東西?”朱贏好奇。
李惠寧看着沈維桢,示意她自己說,偏女孩子怕生,把頭埋在李惠寧懷裏撒嬌。
李惠寧無奈,擡頭看着朱贏笑道:“是這麽回事,來此之前我去見了大哥大嫂,這丫頭看到銘月手裏的布娃娃,甚是喜愛,就想借來玩一會兒。偏那丫頭把個布娃娃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大嫂讓她借給維桢玩,她不樂意,哭了。倒鬧得我不好意思起來。後來聽大嫂說那娃娃是你來緬州的路上自己做了送給銘月的,我便厚着臉皮,也想替我家這丫頭讨一個。”
朱贏也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呢。那個好做,有個兩天就能做出來,二姐若能在府裏多住幾天最好,若是不能,我做好了送到你府上也行。”
“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維桢,還不去謝謝你三舅媽。”李惠寧拍着女兒的脊背道。
小小的女孩抿着紅嫩的唇,走到朱贏跟前道:“謝謝三舅媽。”
“不用謝,維桢,你告訴三舅媽,你為什麽喜歡那個布娃娃?”朱贏拉着女孩的小手,笑眯眯地問。
“其實我家裏也有布娃娃的,只不過,都沒有銘月姐姐那個好看。銘月姐姐的布娃娃衣服好看,鞋子上還有毛絨球,銘月姐姐還說她的布娃娃有三件衣服呢。三舅媽,您能不能給我的布娃娃也多做幾件衣服,要做得比銘月姐姐的更好看。”女孩子似乎對銘月不肯借娃娃一事耿耿于懷,撅着小嘴道。
朱贏失笑,點頭答應:“好,舅媽答應你。”
女孩這才笑了,道:“三舅媽,您真好。”
李惠寧道:“弟妹,你還別說,那娃娃的衣服是真別致,別說這丫頭看着喜歡,我看着也覺得好。那衣服也是你做的?”
朱贏道:“在宮裏時閑得無聊,用來打發時間的。”
李惠寧了然,忽又想起什麽,從身後右邊的丫頭的手裏接過一個方方正正的紫檀盒子,道:“弟妹,初次見面,我這做姑姐的也不知送你什麽禮物好。绫羅綢緞金銀首飾,想必你是不缺的,本地的吃食,又怕不合你的口味。這不就随便準備了一些,你看看,若是合用最好,若是不合用,反正也不值當什麽。”
“二姐你太客氣了。”朱贏接過,打開盒子一看,入眼先是一疊身契。
“這……”朱贏拿眼去看李惠寧。
李惠寧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先叫奶媽帶三個孩子回去睡午覺,又打發幾個丫鬟出了屋子。
朱贏見狀,知她有私話要對自己說,便把屋裏的丫鬟也都遣了出去。
“弟妹,今天上午的事,我已知道了。這件事我不想說誰對誰錯,自古婆媳之間便很難分出個對錯來,只這幫奴才實是可恨,如今他們身契都在這兒,再不聽話,是打是賣都随你,我娘那邊不會再幹涉的。弟妹,自你嫁入王府,府中之人有什麽伺候不周之處,你多擔待,畢竟,這其中緣由,你多少應該也知道一些。以後日子還長着呢,慢慢會好的。”李惠寧看着朱贏,輕聲勸道。
朱贏道:“二姐,你說的這些,我都省得的。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自幼沒娘,在宮裏也不受寵,若非有這些緣由在裏面,哪輪得到我來做一方藩王的世子妃?自入了王府的門,我便想着要好好過日子的。我知道我父皇有些事情做得……虧欠琅琊王府,所以在王爺王妃乃至夫君面前,我都願矮着一頭說話做事。但,若連府中下人也能踩到我臉上來,便是我不顧自己的面子,難道我也能不顧夫君的面子?今日之事,雖我覺着起因不在我,但我終究也有錯處,待王妃氣消了,我便向她賠罪去。”
李惠寧伸手過來握住朱贏的手,道:“弟妹,你能這樣深明大義,我便放心了。想來我那三弟終究還是有福的。”說着,眼眶竟濕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出帕子抹了抹,看着朱贏笑問:“弟妹,你是否覺着我那三弟脾氣不大好?”
朱贏讪讪,便是覺得不好,還能真說出來不成?“對夫君,我還不太了解。”
李惠寧嘆氣道:“你不了解是應該的,畢竟你們才剛剛成親。便是這府中之人,也沒幾個了解他的。嗨,我這麽沒頭沒腦的說,只怕讓你越聽越糊塗,索性便直說了吧。成親第二日認親時,你是否覺得府中人丁不旺?”
朱贏想了想,才微點了點頭。
李惠寧道:“其實也不是不旺,我爹一共娶過兩個王妃,納過一個妾。大哥和二哥是前頭那個孫王妃生的,我前頭還有一個姐姐,是庶女,也早嫁了。還有兩個庶子,一個比延齡大一歲,一個比延齡小兩歲,都成親了。王府規矩,成親的庶子都要分出去單過,沒有我爹的命令不得擅自回王府。所以你嫁來後,只看到延齡的兩個嫡出兄長了。
我娘呢,其實除了我和延齡外,還生過一個小兒子,叫做延慶,可惜十四歲那年殁了。我爹與前面那個孫王妃情深意篤,大哥延壽被皇上召去帝都後,孫王妃思念長子積郁成疾,爹或許覺着愧對她吧,便十分寵愛二哥延年。及至後來孫王妃去後,我爹娶了我娘,我娘給他生了兩兒一女,他最喜歡看重的,仍是二哥延年。
我娘生性要強,我是個女兒家,爹對我也算寵愛,她倒也沒說什麽。只三弟延齡就慘了,自幼我娘便處處拿他與二哥延年相比,稍有不如,非打即罵。可兩人差着七歲呢,你讓個五六歲的孩子與十二三歲的少年相比,如何比得上?何況二哥延年本就是個人傑,文武兼修脾氣又好,便是同齡的,也難有能望其項背的。就這樣過了幾年,三弟始終也沒能比二哥更招爹的喜歡,倒是脾氣越來越壞,反而更不招爹爹喜歡了。
我娘見狀,便将心力都轉移到四弟延慶身上。四弟脾性跟我娘有些相像,小小年紀卻很要強,加之聰穎伶俐能說會道,倒也讨得了爹的幾分喜愛。于是府裏下人都知道,王爺喜歡二少爺,王妃喜歡四少爺,只三少爺是個人嫌狗厭的。三弟也不在乎,沒人管着更好,鎮日的到處闖禍。十二歲那年,有一次委實鬧得太過,被我爹着人捆起來狠抽了一頓,又在祠堂門口吊了一夜,第二日放下來他便不見了。
府裏找了整整半個月,才知道他孤身一人跑到渭南的軍營裏去了。爹派人把他抓回來,可一不注意他便跑了,跑了三四次後,爹惱了,給他上了家法。三弟那次在床上足躺了一個多月,可一下床,又跑了。我爹見實在管不住了,也不能真打死了他,便随他去了。
就從那時起,三弟一年到頭在軍營裏當兵,逢年過節爹派了人去叫才回來一趟,與家人之間親情也甚是淡漠。但我總覺着他心裏還是有情的,只不過不善表達罷了。小時候每逢爹娘打罵他,我總在一旁求情,如今,他每次回來,總會去沈府看我,送些東西給我和三個孩子,雖不全是名貴之物,但看得出都是用了心準備的。
弟妹,他脾氣是不好,但你別怕他,好好兒哄着他,時間長了,他的心會向着你的。”
朱贏起身,向李惠寧行了一禮,真心實意道:“多謝二姐提點,朱贏知道該怎麽做了。”
李惠寧忙扶起她道:“你也不用謝我,說實話我與你說這些,也不全是為了你。我只是覺着我那三弟頭二十年過得太苦了,接下來的日子,只盼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真心待他。說來也怪,自打第一眼見你,我便覺着與你十分投緣,更覺着三弟這回歪打正着,算是娶對人了。”
朱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惠寧猶豫了一下,看着朱贏道:“至于文表妹那邊,你也不用覺着歉疚。說起來她八歲就與三弟定了親,可其實那時與她定親的并非三弟,而是四弟,四弟沒了,我娘才說當時定的是三弟。我娘打量着定親時三弟還小,後來又常年在軍中,當是不知個中緣由。可我這些年瞧着,三弟怕是一早就知道了,否則也不會拖着遲遲不與文表妹成婚。也幸好未與文表妹成婚,文表妹對我娘言聽計從,三弟怕是不會喜歡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求泡泡,很多很多泡泡~~
☆、出府采買
李惠寧與朱贏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告辭離開。回到自己出嫁前住的德音居,三個孩子還在睡午覺,貼身丫鬟雲夏奉了茶來,道:“夫人,奴婢瞧着今天王妃娘娘是真不開心,您為何拼着讓王妃不痛快,也要對世子妃示好呢?”
李惠寧抿了口茶,道:“我娘家是琅琊王府,和琅琊王是我親弟弟,你說哪個說出去更有分量?”
雲夏想了想道:“當然是琅琊王是您的親弟弟說出去更有分量。”
李惠寧道:“所以說,如今我最想要的,是三弟能順順當當地坐穩這琅琊王世子位,誰能讓他這個位置坐得更穩固,誰便是我該護着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不知那朱贏公主能否理解您的一番好意。”雲夏道。
李惠寧似笑非笑,道:“你別看她小,這可是個明白人。雖是接觸時間不長,我倒覺着這個人挺有趣的,她給我的感覺,跟別人都不太一樣。怎麽說呢,和她相交,你會覺着她不比你低,但她也不比你高,兩個人似是平等的。這感覺真是新奇。”
雲夏蹙着眉,不解道:“可是夫人,她明明比你低啊,低半個頭呢。”
李惠寧:“……”所以說,與蠢人說話,和與聰明人說話,那感覺是絕對不一樣的。
李惠寧走了之後,朱贏繼續翻那方紫檀盒子,發現身契之下卻是六本書,略翻了翻,內容涉及緬州方方面面,包括法令法規,經濟文化,風土人情,農田水利等,都是她急于了解的。
“二姑奶奶送了什麽好東西給您,看您高興的。”淩霄不解地湊過臉來看了一眼,“不就是書嗎?”
朱贏将書收起,道:“你還別小看這幾本書,二姑奶奶的這幾本書,實是送到我心坎裏了。”她腦中有些思路,吩咐淩霄替她磨了一硯墨,然後打發幾人去做娃娃。
今天沈維桢來問她要娃娃,倒讓她想到了一個主意。她何不開個店,專門賣娃娃呢?
李惠寧是琅琊王唯一的嫡女,所配人家定非凡俗之輩,連這樣家族的嫡出小姐都喜歡她做的娃娃衣裳,那是否可以以此判定,她做的娃娃在貴族小女孩中有市場?
娃娃還是其次,主要是衣裳。賣娃娃時,每只娃娃只穿裏衣,而外衣可以由客人自行挑選,如此,便可大概知曉這個時代的人對于衣飾的顏色,花紋,式樣等有哪些喜好,這便等同于一次市場調查。而了解這些之後,她可以試着設計童裝,進而設計大人的衣服。
而這樣做最大的好處便是,先期不需要太多投入,即便不成功,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只不過,她設計衣服喜歡用自己定制的面料,包括顏色花紋肌理都要符合自己的心意才行,不知這個朝代的織染行業成熟度怎麽樣?
念頭一起,她忽想起自己的嫁妝清單裏好似有許多绫羅綢緞,當即便喚了鳶尾和三七陪自己去看。
和光居東邊不遠便是庫房,那庫房分上下兩層,下層大約兩百來個平方,箱子櫃子桌椅板凳各色屏風等足堆了百分之八十的地方,上面都還系着紅綢,顯見都是她的嫁妝。
“這庫裏原先沒有東西嗎?”朱贏問。
“沒有。”鳶尾答。
看來李延齡真的是常年不回家。
布匹擺設等小件的物品都放在二樓,朱贏留下三七看着門,自己與鳶尾兩人上了樓,鳶尾找到那幾個存放布匹的箱子,朱贏挨個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朝代的織染行業應該已經高度發達,光是緞和紗的種類已經非常之多,而且花紋方面可以看出織金、撚金、妝花、妝金等工藝已十分成熟,而錦之華美,基本上也達到了蜀錦宋錦的高度。
當然,朱贏也明白這些能夠上供朝廷的绫羅綢緞應該是各地的精品,有些也許是皇家專用。但,只要這朝代已經出現了這些工藝,就不怕找不到會這些工藝的匠人。
她挑了幾匹錦緞、絹綢和紗,讓鳶尾和三七每匹各裁了二尺。
回到和光居,桌上放着張大夫送來的體檢報告,朱贏看了看,一個雜役昨日扭傷了腳踝,一個丫鬟月事不調,兩個孩子得了傷風之症,而那個叫當歸的小太監魄門有痔。
“魄門是什麽?”朱贏問。
“就是屁-股,大夫稱之為魄門。”三七很溜地接口,他家原是開藥店的,後來他爹因涉嫌賣假藥被抓,他娘為了救他爹出來,東拼西湊還差一些,就把最小的孩子,也就是三七,給賣了。
屁-股有痔,難道是指得了痔瘡?朱贏囧,難怪檢查個身體用了這許久,原來張大夫挨個看魄門了。不知丫鬟的有沒有看……
咳!朱贏發現原來自己思想也挺污的,慌忙打住,大筆一揮,在單子上寫了個“治”,然後遞給三七送去給張大夫。
接下來朱贏便帶着淩霄鳶尾等丫鬟開始剪布做衣裳,芳美芳滿在一旁打下手,芳滿一臉好奇,芳美卻撫摸着那些華美的緞子十分可惜道:“這麽好的緞子,人尚且穿不起,卻給娃娃做了衣裳。”
沒人搭理她,她便也讪讪地住了嘴。
朱贏在宮中閑來無事時畫了許多設計圖,随意挑出幾幅來打了樣板紙,交予鳶尾等人去裁布。
酉時正,她便讓衆人下去洗洗睡覺,獨留了鳶尾守夜。
芳美芳滿還奇怪,怎麽那麽早讓她們睡覺?
結果第二天早上五點,她們就知道了原因。
滿園奴仆,除了被關起來的那三十幾人,生病的幾人,鄭嬷等年紀大的,莊頭那兩戶不滿十歲的孩子還有孕婦,其餘人衆都被叫了起來。
幹嘛?跑步。
朱贏讓鳶尾去挑的兩個能跑的男仆,一個在前面領隊,一個在後面押後,沿着崇善院四通八達的青石路跑了起來。跑得慢不要緊,哪怕走也沒事,但你要是偷懶不跑,那個押後就要問你的名字了。問名字幹嘛?通過這兩天的教訓,衆仆役心中門兒清,問名字,那就是要罰錢!為了不罰錢,爬也要跟着爬到終點。
好在是第一天,只要繞着崇善院跑一圈便可以了,小半個時辰後,一群人回到西花廳前,喘氣吐舌,擦汗扇風,各種行狀都有,但沒人掉隊不跑,也沒人傷筋動骨。
淩霄趁機宣布以後每日寅卯交接之時,便都到此地集合跑步,雨雪天除外。
無人敢有異議。
朱贏知曉後,十分滿意。
用過早點後,朱贏便去萱寧居向穆王妃請安。雖然成親第二天穆王妃曾叫她不必去請安,但經朱贏和尚嬷商議,一致認為每三天去請安一次,既不失禮也不煩人,便是外人知曉了,也說不着什麽。
請安時李惠寧恰好也在,朱贏為昨天之事賠了禮,李惠寧又在一旁幫着說話,穆王妃也就借坡下驢了。
回到崇善院後,朱贏打發人去向府裏掌事處遞條子,說她明日要出府采買。
那本王府家訓等同于一本王府生活指南,除了有下人的,還有主人的,倒是省了朱贏打聽的麻煩。
王府家訓規定府中女眷只要遞了條子得到準許,可以出府,但必須戴帷帽遮掩面容,還必須在王府內衛的跟随下才能成行。
淩霄三七聽說要出府采買,興奮至極,算起來還是三年前的元宵,他們和朱贏一起出宮看了回花燈,這麽多年,他們可都一直兢兢業業地陪着朱贏坐牢。
晚上朱贏從往年畫下的花樣中挑了幾個,又列了一張采買清單。
次日一早,朱贏留下鄭嬷尚嬷看家,自己帶着淩霄鳶尾,三七大薊出了門,王府派了十二內衛随車護衛。
從王府出來,拐過兩個街口便是新城最繁榮的街道興盛街。朱贏從窗口向外看,見街道兩旁店鋪雖是林林總總,但建築式樣卻是統一的。路面幹淨整潔,路兩邊還植着各種花樹,若不是知道自己的确穿越了,她不定還以為自己到了哪座影視城呢。
“公主,這新城的大街,比起帝都,好似也不差什麽。帝都的街兩旁還沒有花樹呢。”鳶尾在一旁道。
“若沒點實力,能讓皇上都忌憚?”淩霄道。
“淩霄,從今日起你改名叫謹言。”朱贏道。
淩霄做個鬼臉,趴在窗口不說話了。
第一站是間名為“錦和莊”的布鋪。
門口夥計見來了琅琊王府的車,早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
朱贏下了車,十二內衛八個分列店鋪兩旁,還有四個跟着朱贏進了店鋪。
布鋪裏原本還有兩三個客人,一見這陣勢,推推搡搡地都溜了。
朱贏:“……”
這錦和莊既然能開在這裏,店裏的東西自然不會太次。朱贏看了一會兒後,指着一匹紅底白花的棉布,問那掌櫃:“掌櫃的,這布怎麽賣?”
掌櫃道:“七十五個銅錢一尺。”
“那這一匹有多少尺?”
“一匹是四十尺,也就是三兩銀子。”掌櫃道。
朱贏回身看大薊,大薊摸着腦袋道:“夫人,我家扯的布,是沒有花的。”
朱贏對那掌櫃道:“我家這夥計在他家鄉扯布才十五個銅錢一尺,您這布這般貴,是貴在印花麽?”
掌櫃問:“您這夥計,是南方人吧?”
大薊道:“我祖籍甘州。”
掌櫃道:“這就難怪了。緬州布貴,是因為緬州地處北方,天兒太冷,不适宜種植棉花,所有的坯布都需要到大旻去買,離這最近的就是青州玉溪一帶。他們呢也知道緬州不出産棉花,所以坯布價格要的就高,這些染色布和印花布就更高了,再加上水陸運費,這布比起南方,自然就貴了。”
“那您這兒有便宜些的布嗎?”朱贏問。
掌櫃指着櫃臺尾端的七八匹布,道:“緬州就渭南一帶還能種些棉花,不過産量很少,這是本地棉本地染坊染的,價格便宜些,三十個銅錢一尺,不過質量比不上這些外來的。”
朱贏仔細比較一番,果然如此。
“掌櫃的,您對青州玉溪那一帶的織染行業了解嗎?比如說,他們能否根據客人要求來織布染色印花?”朱贏問。
掌櫃仔細想了想,道:“能不能根據客人的要求來染布印花我不清楚,不過如果您去的話,最好找個外面的人幫您出面,否則價格您就談不下來。我們是因為量大,對方派人随船押運,瞞不了。量少的話,您吶,能瞞則瞞。”
從布莊出來,朱贏心情有些壓抑。
沒想到緬州的布料價格這般貴,普通染色布二兩銀子一匹,印花棉布三兩,素織的綢緞一匹要六兩,這還是本地産的,外地的要八兩,提花綢緞一匹十兩,外地的要十二兩。
一匹布寬度差不多是六十公分,長度十二米左右。
而且剛才聽掌櫃的意思,定制的話應該更貴。
雖然她的目标人群是上層貴族,但這樣的價格,對她而言還是很有壓力。因為她現在只能掙不能賠,不管是夫家還是娘家,她都沒有助力。她沒有退路。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第二站去書樓,朱贏雜七雜八地買了一大摞。
去雜貨鋪的時候發現一家茶館門前放着兩盆辣椒,問了下才知他們管辣椒叫番椒,是作為觀賞盆栽養的。
朱贏是重慶人,吃飯那是無辣不香,穿過來後還是第一次看到辣椒,于是花了一兩銀子買了下來。
因經茶館小二指點,雜貨鋪離得并不甚遠,朱贏便準備走過去。
街上人來人往,不時也能見着頭戴帷帽的女子,但朱贏身後跟着十二內衛,就顯得比較顯眼。
剛走沒兩步,朱贏忽覺帷帽垂下的紗似被什麽一撩,然後胸口忽然一涼,耳邊“叮”的一聲金屬相撞聲,緊接着響起鳶尾和三七的驚呼聲:“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求冒泡~
☆、遇刺
朱贏醒來時還有些懵,但胸部傷口的痛很快就喚醒了她的記憶。
她遇刺了!
不敢擅動,她微微側過臉,只見床沿上一溜趴了仨,依次是鳶尾,淩霄和鄭嬷,不遠處的圓桌邊趴着三七和另外一個眼生的老頭。
她覺着有些口渴,小心地移動手臂想去推離她最近的鳶尾,誰知手剛碰到她的頭發,鳶尾便一下擡起臉來,倒将朱贏吓了一跳。
這丫頭也不知哭了多久,兩只眼睛腫得核桃一般。
她看到朱贏睜着眼,還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兩個核桃,這才又像哭又像笑道:“公主,您醒了。”
屋裏所有人都醒了,于是朱贏又多看到了幾雙核桃。
那眼生的老頭直起身子,擦了擦口水,又揉了揉老腰,這才慢吞吞走過來。
朱贏看着這老頭,吊稍眉塌鼻梁,三角眼八字胡,唇角下塌還龅牙……這是福陽公主送給他的大夫,張正。簡歷中他自己交代治死過八個人……
張大夫上來搭了下朱贏的脈,前後也就五秒時間,然後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抹了下稀疏的八字胡,道:“按時吃藥,不要沾水,不要亂動,大約一個月可以下床。”他回到桌邊收拾一下自己的藥箱就走了。
朱贏:“……”
收回目光,朱贏看着擠在床邊的四人,笑了笑道:“不是說沒事了嗎?怎的還哭?”
“公主,可把我們吓死了!府裏這幫子庸醫,非說那斷劍傷了您的心脈,一拔就會死,商量了半個時辰也沒個結果。好在三七找了張大夫來,對着王爺王妃說救不了您他也死,王爺王妃才讓他動手救您。”淩霄簡直是在嚎啕。
“別哭了,我沒事了。”朱贏艱難地摸摸她的頭,又問:“刺客抓到了嗎?”
“刺客當場就死了。”三七道。
朱贏松了口氣,道:“府裏內衛到底還是有些本事的。”
三七憤憤道:“有個屁本事!張大夫說這劍但凡再深一厘,您就真的沒救了。若不是那個無名大俠突然跳出來砍斷了刺客的劍,我們就只能給您收屍啦!”
“胡說什麽晦氣話?”鄭嬷不悅地打了三七一下。
“那個大俠呢?”朱贏問。
“殺了那個刺客後就跑了,跑得老快了,我都沒看清他長什麽樣。”三七郁悶道。
朱贏閉了閉眼,許是失血過多,她有些頭昏,遂吩咐幾人都去休息,淩霄留下來守着她。
第二天開始,她的床邊簡直是車輪戰,李惠寧,王妃,大嫂孟氏,二嫂羅氏輪着來探望她,鬧騰了幾天才總算消停。
如今院中衆仆役總體歸淩霄管,大薊在旁協助,尚嬷打打醬油,居然也相安無事。
小廚房已經修繕完畢,由鄭嬷主管。
這天用過早點後,三七進來,問:“公主,兵器房那幫人怎麽處置?”
“怎麽?又有人裝病?”
關進去的第二天就有五六個人裝病,朱贏親自去看了,讓他們把人擡到窗口,他們也不動,朱贏問清了姓名,當着他們面讓鳶尾在那幾人的身契上寫個病死,幾人一骨碌就爬起來了。
三七道:“那倒沒有,不過公主您說先關七天的,今天就整好第七天。”
“老實了嗎?”朱贏問。
三七嘿嘿笑道:“淡鹽水,豬油包,吃得這幫人哭爹喊娘的,一見我路過就求我來求情,說再也不敢了。”
朱贏彎了彎唇角,道:“那就把他們放出來,拾掇幹淨了,讓湯媽媽和原先伺候姑爺的四個丫鬟兩個常随來見我。”
三七答應了,又道:“兵器房臭氣熏天的,隔着三丈遠都能把人熏跑了。要不讓這幫人先把兵器房收拾幹淨?如果拾掇幹淨了再去收拾,又沾一身臭氣,回來再熏着您。”
朱贏揮揮手,道:“你看着辦吧。”
三七下去後,鳶尾過來,朱贏讓她扶自己坐起來,鳶尾接連往她背後塞了兩個大紅緞繡龍鳳呈祥雙喜字子孫萬代大迎枕,讓她穩妥地靠着。
“說吧,什麽事?”朱贏道。
鳶尾愣了一下。
朱贏道:“前天開始你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到底什麽事?”
鳶尾瞧瞧門口無人進來,遂壓低聲音道:“公主,您梳妝臺的首飾盒裏少了一副點白玉梅花金耳釘。”
朱贏問:“就我在宮裏戴的那副?”
鳶尾點點頭,道:“您出事前一天我才檢查過,還在的。您出事後那幾天我心裏着急,就忘了去檢查,前天一檢查,就發現少了這一副。公主,這事不怪旁人,只怪我失職。”小丫頭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自責得眼眶都紅了。
朱贏摸摸她的額發,道:“不過一副耳釘罷了,不值當什麽,那幾天屋裏亂糟糟人來人往的,即便有心,你也防不住。”想了想,又道:“那賊偷拿這副耳釘,無非因為它小,好藏匿,少了呢也不紮眼。人之所以為賊,那是因為貪心不足,且不去管她,她自會再下手的。”
鳶尾道:“尚嬷也是這麽說的。”
“尚嬷已經知道了?”朱贏問。
鳶尾有些慚愧道:“前天就是經尚嬷提醒我才想起去檢查您的首飾器物,尚嬷說只當沒發現,也不要跟您說,待發現了那個賊再跟您說不遲。她将此事交給了鄭嬷。”
“鄭嬷?”朱贏驚奇。
鳶尾道:“尚嬷說鄭嬷閑下來就愛打瞌睡,即便在房裏也不會引起旁人太多防備。而鄭嬷一聽有人偷您的首飾,這瞌睡即便再打,也是假裝的。公主,我可算知道您為什麽對尚嬷這般客氣了。”
朱贏笑了笑,沒說話。
“可是,”鳶尾遲疑着道:“尚嬷心計如此之深,奴婢覺着咱們誰都不是對手,若是……若是她被人收買反過手來對付您,我們該怎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