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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在這種情況下,十兩不到的銀子,也就夠五人緊緊巴巴的過日子,十二年來,朱贏是一分錢都沒存下。

出嫁時嫁妝裏有現銀一萬兩,黃金只有二百兩,尚嬷說一兩金大約能換十兩銀,那也就是一萬兩千兩銀子。

來緬州的路途中用了大約五十兩,今早送禮送了五百四十兩,王爺給的紅包裏有銀票一張,面值一千兩,現在朱贏能支配的銀子就是一萬兩千四百多兩銀子。

而她原來一年俸祿240兩銀子,俸米300斛,下嫁外藩後翻倍,一年俸祿480兩,俸緞15匹。并不頂事。

陪嫁的金銀器具值錢物件倒也不少,但她也不能拿去賣或當,所以說,她這個苦逼的下嫁公主,琅琊王世子妃,整頓好內宅之後,下一步就該想着怎麽掙錢養家了。

☆、大雜燴

次日,天蒙蒙亮,朱贏就被鳶尾給推醒了。

鄭嬷嬷心疼朱贏,倒想讓她多睡一會兒,但尚嬷嬷卻說:不必每日去給王妃請安,那是王妃交代的,旁人說不着你什麽。但每日晚起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游手怠惰,好逸惡勞,說到哪兒都不是什麽好名聲。

朱贏深以為然。

起了床,鳶尾和芳滿收拾床鋪,淩霄則帶着冰糖雪梨等人伺候朱贏梳洗更衣。

剛剛梳妝完畢,鄭嬷嬷便滿面笑容地帶着一白淨丫鬟進來了,後面還跟着三個手捧托盤的丫頭。

那丫鬟見了朱贏,先自行了一禮,脆生生道:“奴婢春庭,見過三奶奶。”

朱贏被這稱呼噎了一下,頓時有種穿進紅樓夢的感覺。

“起來。”朱贏打量着這個面善的丫頭,問:“你是哪個院的?”

春庭落落大方道:“奴婢是二奶奶身邊當差的。二奶奶聽聞三奶奶院裏的小廚房走了水,恐耽誤三奶奶今早用膳,特命奴婢送了早點來給三奶奶。”說着,轉身将身後三個丫頭托盤上的罩子拿了,将那奶羹糕點都熱騰騰地擺上了桌。

朱贏有些汗顏,雖身為公主,但這些看起來就精致異常的點心,她是一個都叫不出名字。

“二嫂懷着身孕,我還未去看她,反倒累她替我操心,真是慚愧。煩你回去轉告你家二奶奶,待我将院中的事情安排妥了,再親自去向她道謝。”朱贏道。

春庭笑道:“三奶奶不必客氣,我家二奶奶說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互相關照是應當的。那三奶奶您先忙,奴婢告退。”

朱贏使眼色讓鳶尾遞了個厚厚的紅包,春庭喜笑顏開地走了。

朱贏剛準備去看那些糕點,冷不防淩霄擠過來,每個碟子裏的糕點都拈一塊放嘴裏,奶羹也挖了一勺,湯也喝了一口,動作流暢敏捷猶如行雲流水,看得一旁的鳶尾和鄭嬷目瞪口呆。

“淩霄,你幹嘛呢?”鄭嬷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有些生氣。

淩霄砸吧砸吧嘴,道:“尚嬷說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公主吃飯,所有食物都需讓我先嘗一遍,萬一有毒,死我不死公主。”說着轉了個圈,又蹦了兩蹦,回身對朱贏道:“公主,我感覺挺好,應該沒毒。”

“胡鬧,家裏人送來的東西都不能吃,那還有什麽東西是能吃的?”朱贏繃着臉訓道。這傻丫頭,沒看到芳滿還站在一旁嗎?

淩霄雖是神經大條,卻也非真正愚笨,很快就明白了朱贏的意思,雙肩一垮道:“可這是宮裏的規矩啊。”

朱贏道:“宮裏是宮裏,這是琅琊王府,以後不必如此。”

淩霄點頭應了。

朱贏吃完早點,芳美也帶着那兩個采買四個廚工回來了。

“都辦妥了?”朱贏問。

芳美行禮道:“回公主,已經和大廚房的尤嬷嬷說好了,小廚房修好之前,就先由大廚房那邊給我們供飯食。府裏的米糧是由城中的米行按月送來的,魚肉菜蔬一部分是府裏自行采買的,還有一部分是佃戶送來的。若是需要出去采買,隔日與她說一聲,第二天寅正派人到她那裏領出府的對牌就可以了。”

朱贏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正好幾人帶了早點回來,朱贏便打發衆人出去吃飯。

衆人退下沒多久,一個猴兒似的瘦小少年便溜了進來。

朱贏正研究那本王府家訓,一擡頭便見方才剩下的糕點都不見了,三七在一旁噎得仰頭抻脖的。

“三七,王府家訓下人篇第三十三條,奴才未經允許擅動主人東西,該當何罪?”朱贏故意繃着臉問。

三七愣了一下,驚疑地看過來,道:“昨天淩霄就念到三十條。”言罷,腆着臉過來道:“公主殿下,這點心都涼透啦,您多金貴的人吶,若是吃壞了可怎麽辦?還不如賞了奴才,您賞奴才這一嘴,奴才情願給您跑斷腿。”

“你別跟我嬉皮笑臉,這王府家訓給我好好記住了,下次抽查,我第一個查你。”朱贏深知這個奴才的德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少不得天天耳提面命。

“是,奴才記住了。”三七自然也知道朱贏是為着他好,忙不疊的答應。

“這院子裏情況都摸清楚了?”朱贏問。

“不但摸清楚,我還畫了圖呢。”三七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鋪到朱贏面前。

朱贏低頭一看,樂了,一個大方框,裏面零散地畫着大大小小的方塊和圓圈。

三七老神在在,指着那些方塊和圓圈說得頭頭是道:“這是正房,這是花廳,這是小廚房,這是書房,這是花亭,這是水榭……”

朱贏身體不适,暫時不能親自把這崇善院走一遍,便遣了三七去看,想不到這府中院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功能全都有。

其實朱贏對這些也沒什麽概念,不過逼到這份上,不得不趕鴨子上架而已。聽完三七介紹,她指着表示書房的那個圓圈道:“這書房裏有書麽?”

“書架兩座,書桌一張,灰塵三寸。”三七撇嘴,看這書房就知道姑爺就如傳說中一般,是個不學無術的一、介、武、夫。

朱贏嘆息,還未理出個頭緒,淩霄帶着一中年仆婦來了,對公主道:“公主,這位媽媽找您。”

那身穿寶藍色比甲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仆婦忙恭敬行禮:“奴婢湯梅,見過公主殿下。”

“請起。”朱贏道,“湯媽媽找我何事?”

湯媽媽俯首道:“公主殿下,奴婢是世子爺大婚前王妃從梨庵別院調來的,主要負責管這崇善院三十幾號人。世子爺在府時間少,平日裏回來也就行書簡書等四個丫頭和行草狂草兩個常随伺候着,走了,這六個人就到王妃院裏領差事。如今世子爺成親了,王妃說奴婢等三十幾人就留在崇善院聽公主差使。奴婢看公主也帶了不少人來,往後這院裏的差事怎麽安排,還請公主示下。”

朱贏愣了一下,道:“湯媽媽,你讓你手下三十幾人都到西花廳集合。”又擡頭吩咐淩霄:“淩霄,你按着我們的舊例,将他們基本情況都登記好了,再拿來給我。”

兩人下去後,三七湊上來,笑嘻嘻道:“好嘛,您自己帶的人,皇後給的,福陽公主送的,再加上王妃安排的,您這院裏快趕上往日咱們冬天吃的大雜燴了。”

朱贏嘆了口氣,道:“你去,看看尚嬷用完早飯沒有,若是用完了,請她去西花廳盯着些。”

三七一溜煙地去了。

鄭嬷進來時,只見朱贏捧着額頭伏在桌上不語。

“公主,您怎麽了?”鄭嬷關切地問。

“鄭嬷嬷,你說,我想過些清閑日子,怎麽就那麽難呢?”朱贏上輩子家庭條件不錯,除了離過婚和最後一次車禍外,基本沒受過什麽挫折,也沒那麽多煩心事,故而,眼前這亂七八糟的人際關系真讓她抓心撓肝般的難受。按她的意願,全部趕出去才好。

“公主,這輩子生而為女兒,就注定清閑不了。別說您是公主,便是普通人家的閨女,出嫁了,柴米油鹽公婆夫婿,那也是沒日沒夜的操勞。便是出家做姑子,不也得為一日三餐和香油錢煩惱嗎?”鄭嬷勸慰道。

朱贏偏過頭看着窗外。

鄭嬷繼續道:“您現在難吶就難在剛剛新婚,姑爺就離府了。下人們看在眼裏,自然就以為您是不得姑爺意的,難免會有些想欺您的意思。不過這也不打緊,就像尚嬷說的,不聽話就打,他們是奴才,您是主子,主子要懲治奴才,還怕找不到法子不成?”

朱贏該怎樣告訴她,她上一世人生中,只有工作和生活這兩項,根本沒有管理下人這一條。

不過她也明白,除非真的自殺,否則眼前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只能打起精神來面對。

眼前真正的難題是,面鋪的有點大,而她真正能信任和重用的人太少。她的陪嫁人衆還好說,雖然大多人品德性有問題,但都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否則也不可能活着被賣,也就是說還存在改造成功的可能。現在真正應該頭疼的是院裏原先那三十幾個人,他們是穆王妃安排的,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真正的主人是穆王妃而非她朱贏,若是李延齡在家,這幫人或許還能老實些,如今李延齡不在家,穆王妃若是存心想不讓她安生的話,她一個新嫁婦,是否能下辣手管教這些人呢?

正想着呢,三七急匆匆進來,喘着氣道:“公主,西花廳那邊吵起來了。”

“怎麽回事?”朱贏皺眉。

“那些人根本不肯配合問話,淩霄一張口他們便道他們是王妃親自挑選來伺候姑爺的人,若有什麽不放心不明白的,叫我們直接去問王妃。淩霄氣得差點動手,叫尚嬷嬷給拉住了,尚嬷叫我來請您過去。”

朱贏站起身,鄭嬷和三七一左一右扶着她出門。

遠遠便看到一群人圍在路上朝着西花廳張望指點,嬉笑談論,正是朱贏的陪嫁衆人。

鄭嬷一聲咳嗽,衆人回頭,見朱贏來了,忙退到一邊行禮,雖低着頭,臉上卻依然一副看戲的神情。

朱贏瞥他們一眼,曼聲道:“三七,記人頭,凡是今天在這張望議論的,月例都扣十個錢。”又指點着其中一個男仆道:“你去找把結實的大鎖來,便不扣你錢。”

男仆大喜,兔子沒腿般跑了。

三七記完了人頭,朱贏對一臉懊惱的衆人道:“你們初初跟我,不了解我這人的脾氣。我不愛打罵下人,只愛賞錢和罰錢。如今你們在學王府的規矩,這是關系你們性命的規矩,所以讓你們先學。待你們記住了王府的規矩,我會告訴你們我的規矩。現在,都在這裏站着,不叫你們,不許擅自離開。”

衆人雖對這樣的命令感到十分奇怪,但因着怕罰錢,真的就跟木頭似的呆呆站在原地,不敢離開。

朱贏附耳交代三七幾句話,三七一臉壞笑,轉身便去了。

朱贏來到西花廳,西花廳裏一片大吵過後壓抑緊繃的氣氛,一邊站着面不改色的尚嬷和怒目圓睜的淩霄,一邊則站着以湯媽媽為首的男男女女三十多人,雙方就跟鬥雞似的互瞪着。

一見朱贏進來,雙方都想說話。

朱贏擡手,制止雙方發言。

“怎麽回事?”她問尚嬷。

尚嬷言簡意赅:“他們認為他們是王妃派來的人,公主無權問得太詳細。”

朱贏回身看着湯媽媽,湯媽媽仍是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公主殿下,奴婢們是王妃派來伺候公主與三爺的,公主不信任奴婢們不要緊,若讓人覺着公主懷疑王妃的用心,就不好了。”

朱贏淡淡道:“我問你了嗎?你便說話。”

湯媽媽臉色一變。

☆、懲治下人的手段

“好,我不問,不懷疑。那麽湯媽媽,我有權給你們立規矩吧?”朱贏在淩霄搬來的高背大椅上坐下。

湯媽媽俯首道:“若奴婢們做錯了事,公主自然有權給奴婢們立規矩。”

“那錯與對,到底是主人說了算?還是奴才說了算?”朱贏繼續不溫不火地問。

湯媽媽擡臉看她,十五歲的少女坐在那寬大的紫檀木大椅裏,顯得纖弱而嬌小,一雙點漆美目清澈而溫和,臉上還帶着淡淡疲色,并不見一絲戾氣和陰狠。

“自是主人說了算。”湯媽媽道。

“那今天這件事,你說我會說你們對呢,還是錯呢?”朱贏問。

湯媽媽道:“奴婢還是那句話,奴婢們不是存心違逆公主,只不過此事可能會影響王妃在府中的威信,奴婢們不得不謹慎。若公主一定要問,還請先去請示過王妃。”

這時,三七進來了,對朱贏附耳幾句。

朱贏便站起身,道:“不必那麽麻煩了。既然你們是王妃派來伺候我與世子爺的,我有人伺候,不知底細的人我也不敢用,你們就伺候世子爺吧。但是世子爺不在……你們都随我來。”

湯媽媽一臉疑惑與警惕地跟着朱贏出了西花廳,那三十幾人自然也跟着。

三七又去叫了被罰了十個錢還站在路上的陪嫁奴仆,一行近百人的隊伍繞過西花廳,穿過小花園,來到一座獨門獨戶的房子前面,房前匾額上大書三個字——演武堂。

這是李延齡的兵器房。

三七淩霄上前推開門,朱贏率先走入,只見方方正正的一個大堂,四壁挂着刀劍弓矢,架子上立着刀槍劍戟。

正中一大片空地,地磚上有些兵器留下的痕跡,大約天氣不好時,李延齡就會在此耍槍弄棒。

朱贏環顧一周,便對湯媽媽道:“世子爺回來之前,你們每日的工作,便是在此擦拭兵器。”

湯媽媽一怔,剛要說話,朱贏卻身子一扭,轉身出去了。

“公主殿下……”湯媽媽急急跟上來,還想說什麽。

朱贏大聲道:“關門,上鎖!”

裏面衆奴仆一聽,驚急之下一股腦兒地往外沖。

三七眼明手快,一腳踢翻一個沖得最快的丫頭,反手就帶上了半扇門。

淩霄反應遲了一步,那半扇門被裏面人死死把住,關不上了。

“把人都給我推進去。”朱贏站在門外,很随意地命令身後衆陪嫁奴仆。

大部分人遲疑着面面相觑,卻也有小部分人立刻就沖了上去,有的幫三七拉住那半扇門,有的連踢帶打地把想出來的人往裏推,這般鬧哄哄地推搡了幾分鐘,那三十幾人終于還是被鎖在了裏面。

不理隔着門傳來的鬼哭狼嚎,朱贏大聲道:“湯媽媽,帶着人好好在裏面擦拭兵器,擦好了就放下。王府府規下人篇第四十一條,奴仆擅拿利器鬥毆視為謀逆,論罪當死。第五十七條,奴仆自戕,罪及父兄,若無父兄,則族人上交三年重稅。凡事三思,好自為之。”

回轉身,朱贏用手指着方才表現特別積極賣力的幾人對三七道:“記下這幾人的名字,每人賞一兩銀子。其餘幫着動手的,每人賞五百錢。”

衆嘩然,得了賞的則喜上眉梢,連連行禮謝賞。

回到和光居(崇善院正房),朱贏叫來芳美,道:“去知會大廚房,從明日起每天做一百個包子,豬板油做餡,要餡大皮薄,什麽佐料都不要放。”

芳美一頭霧水地領命去了。

朱贏想了想,招來淩霄道:“去叫那個大夫,叫什麽來着?”

淩霄道:“張正。”

“對,叫他把我們帶來的人都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生病的。”朱贏道。

淩霄歪頭不解,問:“公主,您想做什麽?”

朱贏難得的壞壞一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既然升級當了監獄長,還不能辭職,那下一步自然是改造這些犯人了。

淩霄更不解了,但也沒再問,轉身出去了。

鳶尾和冰糖雪梨等人一直看守着正屋,此刻便切了新鮮的水果過來。

朱贏看到走在最後面的枸杞,小姑娘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看着柔柔弱弱文文靜靜的,長得也不是那妖媚的,實在是與那些驚世駭俗的經歷聯系不起來。

胡思亂想一回,朱贏有些汗顏。如果是在上輩子,她這種行為無疑就是侵犯他人隐私,極不道德的。可是在這裏……她也是逼于無奈啊。上輩子和老公感情不好,和公婆關系不睦,你可以選擇離婚。可在這裏,雖然聽鄭嬷說尋常女子若是婚姻不幸福,也是可以選擇和離的,但她這樣的身份,又是皇上賜婚,想和離?那是門兒都沒有。真正一日成親,終身監-禁。

既然擺脫不了這個環境,她也只能試着去改造它,直到它适宜自己生存為止,而在此之前……

“公主,待會兒王妃大概就會派人過來。”尚嬷出言提醒。

朱贏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

又過了片刻,大薊進來禀告:“公主,兩扇窗戶都已釘死了,只留了一個送水送飯的缺口,人絕對鑽不出來。”

“辛苦了,裏面情況怎樣?”朱贏問。

大薊道:“還在吵鬧叫罵呢。”

“罵誰?”

“罵姓湯的那婆子。”

朱贏搖頭失笑,道:“不必管他們。”

巳時初,朱贏聚集了衆人,在西花廳安排差事。

經過上午一賞一罰,衆人面對朱贏時明顯老實了許多。

朱贏按着他們原先的經歷和特長重新安排了差事,不周到之處便由尚嬷從旁補充,剛開始沒一會兒,齊嬷來了,說是奉王妃之命來找湯媽媽。

朱贏二話沒說,令四太監之一的陳皮帶她去。

陳皮這人比較特殊,昨天問話也沒問出什麽問題來,只不過,怎麽說呢,如不是還能差使得動,朱贏幾乎就要懷疑他其實是個自閉症患者。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與人交流,竟天的面無表情,特長一欄是淩霄自己總結的:不動聲色地氣人。朱贏覺着十分貼切。

不出所料,約半個小時後,齊嬷面色發紫地來了,顯然很是大動了一番肝火。

陳皮跟在她後面,仍是面無表情。

“公主,這奴才莫非是個癡呆?”她張口就道。

朱贏神色平和,問:“他做了什麽?讓齊嬷你如此生氣?”

齊嬷張了張口,卻發現就是因為這奴才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不做,才讓自己這般生氣的。她緩了口氣,道:“我叫他開門,他不動。”

朱贏閑閑道:“沒我的命令,他自然不敢動。”

“公主,您為何将王妃派來的人盡數關起來?”齊嬷氣憤質問。

朱贏放下臉來,劈手就将手邊的茶杯砸到了齊嬷腳下,啪的一聲,水和碎瓷四濺,吓得齊嬷連連跳腳。

“放肆!你是什麽身份,敢來質問我?這次我看在王妃的面上饒了你,再有下次,我就叫人掌你的嘴!”朱贏呵斥。

衆目睽睽之下,齊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若王妃沒有其他吩咐,就退下吧。”朱贏冷淡道。

齊嬷強抑着怒氣,草草福了一福,轉身走了。

朱贏繼續安排差事。

安排完差事,朱贏回到和光居,鄭嬷問:“公主,您怎麽把那兩戶莊頭也給分了差事了?”

朱贏好奇:“不分差事如何?難不成白養着?”

鄭嬷道:“既是莊頭,就該讓他們管理田莊。”

“可我沒有田莊,鄭嬷嬷你是知道的。”

“沒有就買啊,這院裏開支這般大,沒個進項怎生得過?只出不進,便是金山銀海也花得完。”鄭嬷道。

朱贏搖頭:“我不會買田莊的,至少暫時不會。一來,我不懂行情,二來,我不懂經營,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會投錢進去的。”

“那……不然就置辦幾間鋪子?”鄭嬷提議。

朱贏道:“這個可以有,不過,置辦什麽鋪子,卻還要仔細思量。”

說來可笑,朱贏上輩子父母都是尋常百姓,卻從未為錢財發過愁,這輩子成了公主,反倒入不敷出了。

而要說謀生手段,朱贏上輩子是幹什麽的呢?她是某小有名氣的服裝品牌的首席設計師。

她的父母一個是科研人員,一個是大學教授,或許是遺傳基因好,她自幼便品學兼優,很少令父母操心。

高中畢業後,她收到了英國中央聖馬丁藝術設計學院的offer。

父母都是傳統的知識分子,聽說她要去學服裝設計,強烈反對,但最終還是被說服。

所以可以說,朱贏上輩子唯一的,最擅長的,也是做得最好的謀生技能,便是服裝設計。

早在宮裏時她就想過,将來若能出宮,一定要開一家服裝店,繼續她的老本行。

但,後來她了解到,這個朝代的女人雖然比中國歷史上封建朝代的女人開放和自由很多,但她們的穿衣樣式,特別是貴族女子在公衆場合的穿衣樣式,那都是有規制的,也就是說,她如果想在樣式上創新,風險很大。

然而服裝設計是由面料、色彩和款式等要素組成的。其中單是面料便包括了肌理、性能、紋樣、搭配組合及二次藝術加工等多樣要素,再要細分,就更多了,再加上色彩,更是演化出無盡可能。所以說,即便款式有限制,也不妨礙別出心裁和推陳出新。

朱贏想得入神,拿過一張紙準備寫寫畫畫,淩霄忽然過來道:“公主,齊嬷來了。”

話音剛落,那邊齊嬷已經進來,看到朱贏便繃着一張老臉道:“公主,王妃有請。”

☆、拔簪自衛

“聽說,你把湯媽媽他們都關起來了?”

萱寧居裏,穆王妃用銀勺慢吞吞地攪動着手裏那盞冰糖血燕,頭也不擡地問。

“回王妃的話,是。”朱贏道。

穆王妃手一頓,擡頭看過來,目光鋒利如冰淩。

朱贏迎着她的目光審視,神情溫和。

“理由?”

“他們不聽話。”

“怎麽不聽話了?”

朱贏看着穆王妃,一字一句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聽話。”

穆王妃臉放了下來,銀勺往盞中一扔,“叮”的一聲輕響。

“請王妃不要動怒,他們不聽話,也是人之常情,身契不在媳婦手裏,月例也不從媳婦這兒領,媳婦自然差使不動他們。一群差使不動的仆役,媳婦要他們留在院中何用?王妃不如将他們派做他用,又或者,将他們賣給媳婦,這樣,媳婦管教起來,也方便些。”朱贏道。

“放肆!”穆王妃一拍桌子,頭上的含珠滴翠鳳首金釵無風自顫,“按你這麽說,府裏這些身契不在你手裏的,還不能進崇善院了?管不住他們是你無能,怨不得旁人。”

朱贏張口便道:“媳婦并沒有怨旁人,只不過若是媳婦連管教下人的自由也無,這下人大抵是永遠也管不好的。”

“你敢頂嘴忤逆!”穆王妃氣得站了起來,指揮一旁的齊嬷:“去,給我掌她的嘴!”

此言一出,與朱贏同來的淩霄和尚嬷面色丕變,不過記着來此之前朱贏交代過不管發生什麽情況,兩人都不可擅動的的話,強忍着沒動。

齊嬷是穆王妃自小的貼身丫鬟,在王府頗有體面,便是二奶奶羅氏也不敢輕易得罪她。但自朱贏來了之後,她已在她面前丢了幾回面子,如今終于有機會報一箭之仇,在向朱贏走去之時,她簡直都壓抑不住臉上的痛快和得意之色。

然而,當她剛走到朱贏跟前,還未站穩腳跟之時,朱贏突然伸手,反手就抽了她一耳光,“啪”的一聲驚響,滿屋的主仆都目瞪口呆。

趁衆人未回過神來,朱贏自發髻上抽下一支雙喜如意點翠長簪,握在手中看着一臉憤怒的齊嬷厲喝:“你這賤婢敢碰我一下,我就叫你血濺當場!”

看着朱贏眼中的決絕之色,齊嬷心中一凜,竟然真的不敢再動。

“反了,反了,來人,去叫內衛!”穆王妃氣急敗壞地對身旁的丫鬟道。

“王妃,我父親是大旻的皇帝,我是大旻的公主,在宮中我再人微言輕,出了宮,我代表的也是皇家顏面。您不在乎皇家顏面,我在乎。在這一點上,我寧死不屈。我若做錯了事,你訓我斥我都可以,畢竟您占着輩分。但您想讓手下這些賤仆來折辱我,那是萬萬不行。您若不滿我這個兒媳,盡可讓王爺上書我父皇取消這樁婚約,如若不能,再這樣無故尋釁也沒什麽意思,還請王妃三思。”朱贏說完,一雙清粼粼的眸子堅定地直視穆王妃。

穆王妃一手撐在桌上,胸口起伏不定,臉色極度難看。

恰在此時,穆王妃的貼身侍婢之一芳言打了簾子進來,向穆王妃行禮禀道:“王妃,二姑奶奶回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道莺啼般的女子聲音:“慢點慢點,小心門檻。”

随着這道聲音,門外先是跑進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然後是一雲鬓霧鬟的明豔美人,身後跟着幾個丫鬟一個奶媽子,奶媽子手裏還牽着個三四歲的男童。

“外婆,外婆。”兩個大點的孩子向穆王妃跑去,那美人笑意盈盈,仿似沒看到穆王妃難看的臉色,兀自揚聲道:“娘,我回來了。”

眸光一轉,看到朱贏,又笑了起來,道:“這小美人倒是面生得很,莫非就是我那未曾謀面的弟媳婦?”

穆王妃目光投在外孫和外孫女身上,沒答話。

朱贏不動聲色地将長簪收進袖中,對美人行了一禮,道:“朱贏見過二姐。”

美人笑得愈發開心,上來親親熱熱地執了朱贏的手道:“我是延齡的姐姐,閨名叫做惠寧,弟妹,以後你叫我二姐也成,叫我惠寧也成,咱不拘這個禮。還有,論君臣,你是公主,我是臣婦,論長幼,你是弟妹,我是姑姐,這禮行多了反見生分,以後咱們見面就不必多禮了。你看成嗎?”

“好。”朱贏應承。

李惠寧又道:“你和三弟成婚時恰家中有事走不開,未能親自前來,不過你姐夫可是來的,你別生二姐的氣。”

“怎麽會?二姐太客氣了。”朱贏笑了笑。

“光站着做什麽?來,坐。”李惠寧拉着朱贏去坐。

朱贏看着穆王妃愈加不悅的臉色,推辭道:“二姐,我院中還有些事,就不坐了。不知二姐過來,也未備得見面禮,稍後我再補上。”

李惠寧笑道:“急什麽?你有事便先去吧,待會兒我去你院中看你。”

朱贏應了,又向穆王妃行了禮,離開了萱寧居。

李惠寧與穆王妃說了幾句話,見她愛答不理的,便屏退衆丫鬟,又令奶媽領着三個孩子出去玩,這才坐到穆王妃身邊,拉着她的手低聲道:“娘,女兒難得回來,您便給張冷臉看?”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娘?我當你眼裏只有你弟妹呢?”穆王妃不悅道。

李惠寧正了正臉色,道:“娘,方才的事,我在院中都聽到了。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一件事是對是錯,就看能不能講得出去,今天的事,您講得出去嗎?”

“我有什麽講不出去的?她既然嫁入了王府,就該恪守做媳婦的本分,一個媳婦竟敢當面忤逆婆母,天下有這樣的事嗎?”穆王妃氣憤道。

“娘,她公主之尊,給您和爹敬茶時可是下跪的,這也就是在我琅琊王府,換做其他地方,便是大旻親王,也不敢讓公主這麽做。公主跪拜的都是什麽人?那只有當今皇帝和皇後。光這一點,有心之人就能往我琅琊王府頭上扣個謀逆的帽子。再者,成親第二天,延齡便丢下新婦去了軍營,第三天,您逼得她拔簪自衛,別說她是個公主,便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兒,外面又會怎樣看待我琅琊王府?再說了,您現在跟她鬧得不可開交,這府中最開心的是誰?您想不到嗎?”李惠寧循循善誘。

穆王妃愣了一下,随即仍是憤憤:“我只是不甘心,看她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您吶,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如不是她,三弟能做成王世子?您想,若不是為了下嫁公主,皇上大可封李延壽為王世子,那是嫡長子,誰也說不着什麽。或者封李延年,還更稱爹爹的意呢。說實話,三弟做了王世子,這府中除了您跟我,可就沒有開心的人了。這種情況下,您為難她又有什麽好處?而且呀,女兒覺着她什麽都放面上說出來反而好,若換成個心計深的,現在讓着您忍着您,待她攏住了三弟,真正掌權那天再跟您算總賬,您覺着是爹能幫您,還是三弟能護您?”李惠寧安撫性地撫着穆王妃的手。

穆王妃心中一震,李惠寧最後一句話是真正戳中了她的心窩子,她當然知道王爺李承锴對自己感情不深,李延齡和自己這個做娘的也生疏得很,所以才想将自己的親外甥女收做媳婦。

原來從未想過李延齡能成為王世子,如今既然成了,那王世子妃就更不能是旁人。只不過,李惠寧說得也有理,若将朱贏得罪狠了,到時又廢不掉,或者廢掉了,皇帝一怒之下也廢了李延齡的王世子位,那豈不是得不償失?看來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還得仔細謀劃才是。

且不論萱寧居這邊穆王妃母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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