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交易

聽到如此無禮的要求,穆小峰等人氣憤難平,手都按到了刀柄上。

朱贏倒還算鎮定,擺了擺手道:“你愛放不放,不過是個已經贖了身的奴婢,你放了,于我也沒多大好處,你不放麽,正好尚嬷無依無靠無親無故,倒要多謝趙公子為她養老送終。”

趙翀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一口牙既白且利,莫名讓朱贏想到了一句話:武裝到牙齒。

同是男人,他的笑與李延齡完全不同。李延齡甚少笑,更少哈哈大笑,但只要他笑,那笑容都是由心而發幹淨明澈的,看他笑你會被他感染,心裏平靜而溫和。而這個趙翀的笑給人的感覺卻是他是狩獵者,而你是獵物,他觀察着你,你做出了什麽滑稽的動作,讓他覺着有趣,所以他才笑了。她甚至能從他笑容裏捕捉到淺淺的戲谑和掠奪的欲-望。

這讓朱贏十分疑惑且不舒服,于是決定速戰速決,她扭頭看了一下千金笑門前的大箱子,對趙翀:“趙公子,你的提議我答應了,雖然此時說這些未免有紙上談兵之嫌,但我回去會先拟一份合作契約給你,若趙公子沒有急事,不如在新城逗留兩日,一切開銷算在我朱贏頭上,就當我替我夫君盡地主之誼了。”

趙翀興味盎然地看着她,修長的指在桌沿一下一下扣着,眼角上挑的眸映着窗外的天光泛出一絲奇異的剛藍色,道:“公主之心意,趙某心領了,只是這地主之誼,怕是不用公主代勞了。”

話音剛落,樓下上來一位王府禮官,身後跟着幾名王府侍從,進了門見朱贏也在,王府禮官有些發愣,先見過了朱贏,這才對趙翀道:“請問這位可是趙翀趙公子。”

趙翀神情淡然:“正是。”

禮官恭敬道:“趙公子,王爺請趙公子去王府一敘。”

趙翀側臉沖朱贏一挑眉,道:“公主,趙某就在王府等你的契約了。”

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步履從容地跟着王府禮官下樓去了,朱贏瞪着江虞,問:“這人到底是誰?”

江虞苦着臉道:“公主,你受了他的氣也不能撒我身上啊,我家老大都不敢對他怎樣,我又能怎樣?”

“什麽意思?”

“這個趙公子別的不多,就是錢多,每年我們罔象島一大半的用度都是他給的,所以他們陶朱會的船才能在涪江穿行無阻啊。而且他的手下還特別能打,有一次帶了十幾個人上島,當着我們二百多兄弟的面把我們老大給生擒了,這不我們老大迫于無奈,只得供人驅使了嘛。不過好在他手下能辦事的人多,倒也不經常來支使我們罔象島的人。這次不知從哪兒聽得了你豬淫公主的名頭,派人找上我們老大,讓我們帶他來新城找你。我上次不是來找過公主一回嗎,所以這倒黴差事就落在我頭上了。”

朱贏疑慮,她有什麽名頭在外?再者,這趙翀看來神通廣大的,他想來找她難道自己不能來,為何一定要叫罔象島的人帶他來?

“他見了你之後,只讓你帶他來新城,沒說別的?”朱贏問。

江虞想了想,道:“他似乎對公主你寫給我們老大的話本子也挺感興趣的,問得很詳細,還問了我第一次與你見面的情景。”

“那我店裏那位小姐的失而複得又是怎麽回事?”

“那也是趙大公子的主意,我們來了之後不是見不着你嗎,他就說只要一個小小伎倆,你頃刻便來。我與他便在這裏候着,也不知他手下如何行動,果然沒多久你便來了。”

朱贏眉頭愈皺,越想越覺得這男人不簡單。

“他真是趙芝祥的兒子?”思慮半晌,朱贏問。

“千真萬确,聽聞趙芝祥之所以能創立陶朱會,他這個長子功不可沒,否則崑州地大物博人才濟濟,哪輪到他一個從緬州逃離的王府庶子去建功立業?如今陶朱會會長雖然還是趙芝祥,但實際上的主事人早就變成趙翀了。”江虞道。

這樣一個男人,名利、地位、能力和人脈,一樣不缺,為什麽會在此時找上她朱贏?販布?呵,她這麽點家當,全送給他也未必能讓他掀一掀眼皮吧。那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朱贏百思不得其解,心事重重地起身要走。

“哎哎,公主,我們老大那話本子……”

“繼續去找施耐庵吧。”江虞讪讪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朱贏沒好氣地給頂了回去。

朱贏帶着穆小峰等人來到千金笑門口,看到那十個紅木鉚釘箱,覺得實在紮眼,便對穆小峰道:“先搬進去吧。”

穆小峰得令,一揮手,八名侍衛加上原本千金笑門口那兩個一起圍過來擡箱子,朱贏進店選定了存放箱子的地方,等了半晌不見穆小峰等人進來,出門一看,十個人滿頭大汗地在那繃得臉紅脖子粗,箱子卻紋絲不動。

竟然搬、不、動!

朱贏想起方才那十個大漢從客棧裏把箱子擡出來的輕松勁兒,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怪不得明明能用銀票卻不用,原來還存着這份耀武揚威的心思在裏頭呢。

“罷了,去把院裏的板車拖出來,直接運回府裏去吧。”朱贏道。

回到和光居,見李延齡負着手身姿挺傲地站在窗前,朱贏繃着的心弦一松,過去與他并肩而立,朝窗外張望,問:“看什麽呢?”

李延齡回過神來,伸手将她攬在懷裏,默了半晌,低頭看着她道:“對不住。”

“怎麽了?”朱贏仰頭看他。

李延齡眼神矛盾,歉疚道:“方才父親跟我說要我留在府裏,慢慢熟悉政務,我……拒絕了。”

朱贏愣了愣,嫣然一笑,道:“這決定沒錯啊,為何要道歉?”

“你也覺着沒錯?”李延齡眼睛一亮。

“熟悉政務,就算繼位了再熟悉也不遲,但兵權一旦卸下,再要掌,可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做到的了。以你目前的情況而言,自然是繼續掌着兵權的好,至少,即便有人看不慣你,也不能輕易動你。只消你自己不犯錯,不提出,王爺想要卸你的兵權,也不是那樣容易的。”朱贏道。

李延齡眼中的矛盾之色減了些,愧疚之色卻又濃了些,道:“自入了軍營之後,說實話我沒想着會再回來,也沒想過要成家,一直以來都一門心思撲在軍營裏,只覺得即便将來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無妨,就算不枉這輩子投生為男兒。可有了你之後,我卻時時後悔過去的日子過得太單純,以致于如今全了我自己的心意就無法兼顧你。今日父親提出讓我留在府中時,想着從今後能與你朝夕相伴,我差點就一口應承下來。可最後關頭,想起我營裏那幫生死與共的弟兄,我還是拒絕了。不管這個決定正确與否,我都覺着對不住你。”

朱贏搖搖頭,道:“夫君,你別這樣想。倘或你是個無用的,就算天天陪着我,又有什麽用?無非夫妻兩個一起受欺辱罷了。而你有權有勢,就算常年不在我身邊,又有誰敢動我?你地位穩了,我才有安穩日子可過,至于眼下的分別與思念,都是可以忍耐的。待你将來繼承王位,便再無人能分開我們了。夫君,我朱贏雖是女子,卻也知大局為重的道理,你不必牽挂我,只管去做你該做之事,我永遠在你身後守着你。”

李延齡聞言,再沒說話,只默默地将朱贏抱入懷中,擁着不放。

朱贏連夜拟了一張滿庭芳布莊經銷商合同并收到陶朱會趙翀十萬兩銀子的字據一張,派人送給江虞,請他代為轉交。

趙翀一直未有回複,三日後離開了王府。

第四日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就在初雪的這天夜裏,鄒氏去了。

朱贏為她買了棺木置辦了墓地,好生發送了。

鄒氏下葬的第二天,鄒氏的女兒楊淳和兒子楊濱便來求見朱贏,見了面,兩個孩子一言不發,先跪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謝朱贏為他們的母親操辦後事。

朱贏忙叫丫鬟扶他們起來,她一早為他們打聽了一個私塾,就在新城南區,雖不是公子小姐們上的那種貴族書院,但聽聞先生的人品水平都不錯,是以想送這兩個孩子去學點東西。

她将自己的想法略提了提,楊淳便道:“多謝嬸娘為我們姐弟費心,楊淳是女子,小時候托叔叔的福念過幾年私塾,該識的字也識得差不多了,自覺再學也無甚必要。聽府裏的丫鬟姐姐說嬸娘開了一個紡紗織布的廠,楊淳鬥膽,想去嬸娘的廠裏做工,紡紗織布楊淳俱都會的,如此,弟弟的束脩與日常嚼用便由楊淳來負擔,不知嬸娘能否應準?”

朱贏道:“你年紀尚小,豈能去廠裏做工?你既叫我一聲嬸娘,便安心在府裏呆着,不要胡思亂想。你叔父與我幾百人都養了,難道還養不起你們兩個?”

楊淳道:“叔父與嬸娘對我們姐弟兩個好,我們心裏都知道。但是娘生前總是教育我們,說我爹生前與叔父交好,那是他們兩個之間的情義,與我們沒什麽關系的。叔父如今關照我們是看在我爹的份上,自覺應當,但其實并不應當。若是所有的朋友在對方去世之後都必須要照顧對方的家人,只怕這世上就沒有多少人敢交朋友了。我娘說恩多難報,人生在世,只有自食其力才能活得安穩。嬸娘,楊淳不懂事,只知道聽我娘的話,若是有什麽說錯的地方,請嬸娘看在我爹娘的份上,不要生楊淳的氣。”

朱贏再想不到一個這個時代的農村女子能有這般見識,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鄒氏的老公楊奇必然也是個極明事理極好的人了,李延齡這厮交朋友倒是頗有眼光。

她伸手,把兩個孩子叫到自己身邊,摸着兩人的頭道:“懂事得都叫嬸娘心疼了。這樣吧,此事待我與你們叔父商議一下,若他同意,嬸娘便答應你們。”

晚上,朱贏将此事與李延齡說了,李延齡果然擔心楊淳年紀太小,去廠裏做工會不堪重負。朱贏提議可以讓楊淳去試兩天,若是不能勝任,也不能怪他們不答應,若是能勝任,朱贏便在甘棠村辦個私塾,讓楊濱白天去甘棠村讀書,晚上就與楊淳一起住在廠裏的員工宿舍,如此,既不用擔心安全,也免了他們姐弟分離,更全了他們想要自立自強的心意。

李延齡身負楊奇救命大恩,如今鄒氏已死,自是唯恐虧待了他這兩個遺孤,于是顧慮頗多。

朱贏勸他:“夫君,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比起讓這兩個孩子一世安穩都盡系你我之身,何如給他們自我成長自立門戶的機會?反正也不是去別處,我們還是能時常照看着的,若有不妥,再接回來就是。”

李延齡聽她說得有理,便也不再反對。

而風荷居這邊,楊淳楊濱和他們的姑姑楊青坐一處吃晚飯,楊淳道:“姑姑,今天我已經去求嬸娘讓我去她廠裏做工了,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去?”

楊青不假思索道:“你別想了,你叔父絕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叔父不會同意,但我更相信嬸娘一定能說服叔父。”楊淳道。

“為什麽?”楊青問。

楊淳道:“因為叔父喜歡嬸娘啊,以前爹活着的時候,對我娘不也是言聽計從?”

楊青撇了撇嘴,伸出手指戳着楊淳的額頭道:“你就是傻,去廠裏做工有什麽好的?還不如在這府裏奉承你叔父,說不定還能認你做個義女,将來不計是婚配還是陪嫁,哪樣不沾光?”

楊淳低了頭不說話。

“姑姑,那你要留在府裏奉承叔父嗎?”一直不做聲的楊濱忽然問。

楊青臉一紅,道:“小孩子胡說什麽,我奉承他……我做什麽奉承他?”

“說的也是,聽府裏的丫鬟姐姐說叔父呆在府裏的時間少,姑姑要真想奉承,還是奉承嬸娘比較可靠,畢竟這院裏都是靠嬸娘在過日子呢。”楊濱道。

楊青聞言,臉又是一白。

“姑姑,你到底跟不跟我們去啊?”楊淳問。

楊青将筷子一擲,道:“冰天雪地的,誰耐煩去那裏挨凍,過了冬再說吧。”

次日,朱贏命丫鬟們給兩個孩子收拾了行李,親自坐車帶着兩個孩子去了滿庭芳。

本以為要走那下了雪的濕濘田壟了,誰知剛到甘棠村口,便見一條兩丈寬石子大道長龍般穿田而過,看方向,竟是通向她的滿庭芳的。

她心中疑慮,命車夫駕車上了那石子大道,往常要走大半個時辰的路,此番不過片刻即到。滿庭芳廠門外的小廣場一側居然砌了馬棚,一輛比尋常馬車寬和長都要超出幾尺的豪華馬車卸在一旁,而馬廄裏,四匹通體純黑的神駿正在吃着青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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