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用力過猛

“我這是出演精武門了！”直到公司的大門那扇華麗的玻璃門終于也嘩啦啦變成玻璃渣紛紛下墜，馬修才回過神，好像他有點用力過猛。

萬幸沒有出人命。

那個橫蠻的家夥、酒鬼，埋在玻璃渣子裏只一小會，只見他打了兩個滾，一翻身爬了起來，望望馬修，再望望一地零碎，一付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樣子，腳底抹油，溜了。

結果是馬修預料不到的，他最初只是路見不平。那個家夥叫彼得，是□□的工程商方工程師。那家夥一大早就來了，窩在管理部，調那個什麽進出管理系統，這個系統控制着全公司上上下下幾十道門。工程質量有問題，系統自從從投入使用以來，幾乎把公司的人折騰瘋，一會有人被鎖在門裏出不來，裏面的人呼爹喊娘；一會兒又有門打不開，一大堆人堵在外面，驚叫不停；一會兒又是突然所有授權全部失效，所有門洞大開。工程商已經換了幾個工程師來來去去折騰，剛才那個家夥也不是第一次來，這次他折騰了一上午，說要重裝系統軟件，結果沒有裝好，反而附帶把電腦搞崩潰了；接下來又搞崩潰了另一臺電腦，裏面的職員不高興了，難免說了一些不耐煩的、懷疑的話。那家夥聽過，心裏窩了火，中午幾聽啤酒下肚，狂性終于暴發，正值中午大多數人外出用餐未歸，人員稀少，他對着一個叫SHIRLEY的小姐拍桌子，呼呼喝喝的、唾沫橫飛的、發洩他的不滿。

馬修對這事的前因後果一概不知，他只是聽到喧嘩覺得奇怪。走近一看，可憐小姑娘被那大漢指着戳着，快退到牆上去了，心生了憐憫。“你，出去！這裏不是你撤野的地方！”弄明白對方是供應商工作人員後，他開始喝斥起來。

那家夥不理睬馬修，反而态度更兇了。

“這還了不得了！”馬修一怒之下上前揪住那家夥的衣領，要把他往外拽，那家夥不肯，推來搡去之間，兩個人拉開了架式，練了起來。先是肉搏，後是抄家夥，乒乒乓乓一陣亂打，從房間打到走廊，從走廊打到大門口。練家子馬修明顯占上風，他瞅準一個空檔，呼啦一個掃膛腿過去，那家夥摔了個嘴啃泥，馬修乘勝追擊，從後面捉住那家夥，一提，一扔，那家夥就砸在了大門上，門則是經受不住一個彪形大漢的沖擊，立即碎了。

惡戰之後多寂寞。馬修偷眼望去，周遭一片死寂，人是少但不是沒有，更不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場打鬥，但是馬修看不懂他們的表情，也搞不清楚他們為什麽驚人的一致的保持着沉默。按說馬修不應該感到奇怪，這種氣氛和他以前的場子裏基本一樣，可是……

馬修拍了拍手，沿着剛才打鬥的路線巡視了一圈，能收拾的地方，已經有人快速的整理過了，損失的不過是一些在辦公臺面上的設備，比如顯示器、文件架什麽的，沒什麽價值，就是看起來慘，有幾個窗戶碎了，大門以外，還有兩個門也爛了……

有點糟糕，他覺得，自己最好也，腳底抹油，溜吧。

他這樣想着，便大搖大擺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夾了自己的包，往外走，小生先告辭！

不想在門口會撞見老爹和他的助理。老頭子絕對是已知此事，面黑口黑且不言不語。父子兩個，站着，四眼相望，用眼神打打仗，一個滿臉“反正都這樣了、你看着辦吧！”的無賴樣，一個是“你反正是幹不出好事！”的冷淡漠樣。

僵持總是不好的，老爹先想開，給了兒子一個刀子挨多不覺痛、同時也很輕蔑的眼神，踩着一地殘渣，進去了。

“我也不生氣！”馬修突然決定不走了。“我馬修是有能力收拾這一切的！”

“喂，剛才那家夥，哪來的？把他老板的電話給我！”他走管理部，問那個他幫她出頭的女孩要了電話。在電話中，他大罵了對方，得到了對方立即派人上門處理的承諾後，他又要了公司裝修商的電話，通知對方來人修補：“直接派人來施工就好了，帳單另有人付，如果有額外成本，盡管往上加！”

所有人的眼神都讓他生氣，除了這她，SHIRLEY！馬修覺得，她對他有感激，甚至是仰慕，他很享受這種感覺，這才是他應得的待遇！這個女孩并且有點漂亮，他虛榮了一下。不過，眼前很快晃過那個踩油門消失在雪夜的女孩，她還是無人能及！他于是不再回應眼前的女孩的激情，冷着臉，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費羅駕着車不緊不慢的往黎成阡公司趕，按說出了這樣的事，他應該心急如焚才是，可是他不能，車的後座上面，坐着他的新入職不足三天的工程師，她正眼不錯珠的翻閱着說明書，她的旁邊，還有一些圖紙什麽的，也等着她看，他潛意識裏覺得應該給她一點時間。

偏偏在這個時候，這是聖誕前後啊！大部分部分職員都把休假安排在這個期間，公司人手實在太緊。在電話裏撫平了對方的怒氣後，他感覺有些無奈，他其實也很憤怒，但是沒有地方發洩，他還得去道歉，去補禍，沒有人也要去！

小公司的老板其實很可憐。

在職員面前他感覺自己象是個操心的媽咪，從來沒有威風過，而在客戶面前他又是孫子，從來沒有挺直腰過。他想起前兩天，在另一個客戶那裏，一個小保安，照樣指着他的鼻子，罵他的工程師野，他只能一個勁的點頭稱是、道歉，把那家夥噴射在他眼鏡上的唾沫擦拭幹淨，他特地當着那家公司老板的面擦，他是在無聲地、弱弱地用靈魂對他說，看，誰野，誰野。

這一次在電話裏他仍舊是不停地道歉。他不相信，來電的人描述的那個狂徒、酒瘋子會是工程師彼得！顧客是上帝，上帝比較傲慢是衆所周知的，上帝的幕僚、門房借了上帝的地勢欺壓人也是最最常見的。

當然，打了起來，是有點離譜，他承認。

萬般無奈，把一個一無所知的新職員裝上車拉出去救急，他沒有辦法，他同時對解決問題不抱希望，連僥幸之心都不存，這只是個緩兵之計，拖到明天，他可以重新調派人來嘛。總之，不管怎樣，态度很重要，畢竟，他人來了啊。

“你到了現場，實在不能做就別亂動，假裝上上下下查查線路，然後，說一些專業術語，說給他們做系統升級，需要重新從廠家那裏拿升級程序就行了。你千萬不要一直在客戶那裏翻說明書。如果看出你什麽也不懂，他們會更生氣的，記住啊！”他對她說。他聽到她在後座上回答：“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