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視頻為證
不得不說,沈桐的聲音是真好聽,清澈幹淨,像是暮秋的天空,帶着點糯糯的鼻音,讓人聽着上瘾。
不是梧桐雨,是霜雪凝凍住的梧桐葉,是梧桐葉下的輕緩和風,是靜谧到極致時耳海裏湧起的那陣生命之初曾聽到過的,亦或是要走到生命之終時才能聽到的旋律。
當然,這全是蘇烈的臆想,旁人應該沒有這樣的感觸。
蘇烈忽然産生一種沖動,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奔到沈桐面前,向他表白,然後擁抱他,親吻他,讓他相信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一句話——沈桐我要愛你,窮盡此生此世。
“好!”
“再來一首!”
……
一陣陣喝彩聲擾亂了蘇烈的思緒,他家的崽正在鞠躬致謝,要退至後臺準備其他歌曲,這段時間将由另外一位歌者表演。
蘇烈沒了興致,打算去後臺找沈桐。就在這時,他看見一群警察進了酒吧,似乎在抓什麽嫌疑犯。蘇烈不是好事之人,直接去了後臺。
沈桐正蹲在化妝櫃前翻找東西,忽然腰上一緊就被一只力道非常大的手給箍了過去,緊接着眼睛也被另一只手蒙上了。沈桐吓了一跳,去掰眼睛上的那只手,沒掰動,又去掰腰腹上的手,緊張地問:“誰?是南山?不是南山吧,別開玩笑了啊。”
這人沒吱聲,還開始把他往更衣間裏拖拽。
在夜幕酒吧裏沈桐不算新人了,但從前的沈桐和誰玩得好他并不了解,就這段時間來上班之後的情形看,除了樂隊的幾個人和大堂經理他稍微熟絡一點,其他人真不知道還有誰會做出這種舉動。
目前樂隊正在臺上演奏,南山今天來得晚了沒趕上頭幾場,但就算是他來了也沒可能這樣做,這人不是南山。沈桐被這人的蠻橫攪得心驚肉跳,抓住更衣間的門框就喊:“放開我!我喊人了!”
此時後臺休息室裏除了沈桐并沒有其他人在,蘇烈有恃無恐存心跟他鬧,就是不吭聲,用力一抵就把沈桐抵進了更衣間裏,擡腳關上了門。
沈桐後背靠牆,察覺到眼前人的呼吸就在自己的鼻尖處,估量這人得有一米八多一點。他膝蓋提高頂上對方的腹部,又察覺出這人腹肌不簡單,至少六塊硬的。接下來他又察覺到這人的呼吸下移了兩公分,壓在他身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些,似乎是想碰他的嘴。
“你放開我!”沈桐火冒三丈,像上次掙脫繩套一樣強行鉗制中脫出一只手來,一拳打在了這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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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烈當即用肩膀頂住了他的上臂,正好壓在酸筋上,壓得他那只手再也動彈不得。蘇烈雖然打拳卻極少吃別人的拳頭,沈桐的拳頭沒有多大的威脅性,但足以叫蘇烈疼一會兒。
他舔了舔牙床,露出邪笑。
他要狠狠親這個小壞蛋!
他今晚就要表白!
“蘇烈!是不是你?”沈桐突然悶聲說,“蘇烈,你把手拿開,我知道是你了。”
蘇烈:“……”這小王八蛋怎麽每次都能猜出來,有這麽好猜嗎?
沈桐察覺到這人動作微微滞了一瞬,愈發篤定自己的推測,又說道:“就是你!我聞到你的味兒了!蘇烈,你現在就給我松手,不然待會兒看我怎麽治你!”
小崽子會恐吓人呢還!
可蘇烈還沒親到人,有點兒不甘心。他仍然抵着沈桐,在考慮是聽話松手還是先斬後奏,如果表白失敗那好歹還親了一頓,也不算虧,大不了以後慢慢磨他咯。
就在這時候,沈桐掙脫出了另一只手,就着對方的手追逐他的勢頭忽地調轉方向迎難而上,穩穩地攥住了對方的一根手指。繼而是熟悉的戲碼——他最擅長的掰手指。
蘇烈“啊”了一聲,委屈地說:“掰手指是犯規!”
“犯規?”沈桐更用力了。
“我松手我松手!”蘇烈沒皮沒臉地向自家崽求饒,“我錯啦!跟你開玩笑呢,不許生氣!”
沈桐被他放開,眼前剛能看清就主動撲了過去,左右開弓去撓蘇烈的癢肉。蘇烈拼命躲拼命笑,一會兒笑一會兒佯裝生氣,吼他不許鬧,然後繼續被撓,繼續狂笑。蘇烈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癢癢肉這麽完蛋,當然,除了沈桐也沒人敢這樣撓他,他沒辦法了解自己這一軟肋。眼下受制于人,越是催眠自己“一點兒都不癢”,那癢癢肉就越是嚣張跋扈,胳膊肘往外拐地配合着沈桐向他證明這種認知實在不夠準确。
短短幾分鐘像一個世紀那麽長,蘇烈覺得這一整天吸上來的氣都被這幾分鐘喘沒了,平時練腹肌也沒現在酸疼,吃拳頭時也沒掉過一滴淚,今天全因為小崽子破戒了。
他坐在換衣凳上喘氣,背對着沈桐擦眼淚,那景象……試想一個鐵骨铮铮的漢子,被撓癢癢撓到流眼淚,傳出去這張臉也沒了。
蘇烈極度委屈。
沈桐湊過去安慰:“好啦好啦,不撓你了,以後都不撓了還不行麽。”
蘇烈尥了個蹶子,說:“不行,不能原諒你,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太欺負人了!”
沈桐:“可是,是你先鬧的,我還以為又遇到壞人了,沒拿凳子砸你就算手下留情了。而且你給我手都捏青了,你看看,你看一下。”
蘇烈:“我不看,也不聽你講道理,不聽不聽!”
“……”沈桐犯愁了,女朋友生氣該怎麽哄?在線等,非常急……
不對,這是孩子,不是女朋友!于是他往對方肩膀上搥了一下:“傻裏傻氣的!行吧,那你說怎麽才能原諒我?你盡管說,只要我能做到。”
“當真?”蘇烈立馬回頭,眼裏閃着希冀的光。
沈桐笑着說:“當真!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好!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蘇烈激動了,他想說你只要跟我談戀愛就行!而且以後我任你捶任你打,你天天騎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天天罵、天天撓、天天逼我背單詞都行!老蘇家的産業什麽的以後都歸你!只要你跟我好!
蘇烈真是喜歡沈桐喜歡到一定程度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有多瘋狂,原來愛情來了時人是會變得這麽盲目的。但也正是因為喜歡,他怕說出這些狂話會吓着沈桐,于是換了個委婉的方式:“這樣吧,你再許我一個願望,準我在任何時候拿出來兌換,行不行?”
沈桐:“願望這東西太缥缈了,萬一你要我殺人放火、作奸犯科呢?”
蘇烈嗤笑:“我指望你做這些事還不如自己親自動手。”
沈桐一想也是,于是爽快答應:“那行,只要你的願望不違反我做人的原則,不違反社會道德,不危害公共利益,不影響他人正常生活,那我答應。”
“……條件真多,”蘇烈拿出手機說,“就這麽定了,錄視頻為證。”
沈桐心說小孩兒還挺一板一眼的,不過看他這麽高興倒也覺得值得,于是端正坐好,兩手扶膝,像錄臨終遺言似地拍下這段視頻,金口玉言地承諾了一個缥缈的願望。
對蘇烈來說這可不是什麽缥缈的願望,他當即決定先使用一個,說:“那我現在就……”
“等等,”沈桐轉過了彎兒,“你剛剛是不是說再許你一個願望?什麽叫再許一個?”
蘇烈手機還沒收起來呢,趕緊就打開了之前錄的那個,說:“就知道你要耍賴!自己看,那天晚上我們打賭你輸了,親口答應要許我一個心願的。”
沈桐一看,說那些話的還真是他自己。但小孩兒也太會乘人之危了,這是故意在他将睡未睡、迷迷糊糊的時候錄的,跟引誘別人酒後犯罪有什麽區別?他剛想反駁蘇烈就瞪眼了:“怎麽,一個大男人還想出爾反爾呢?別忘了那天晚上是誰救了你,我可是冒死把你藏進我房裏的,救命之恩說忘就忘?”
“……我沒忘,沒說反悔,”沈桐無奈,低頭盯着腳尖嘟哝,“那行吧,你攢着吧,都給你兌現就是了。”
蘇烈立即喜上眉梢:“好嘞!我現在就兌一個!”
然而天不遂人意,話還沒說完一群警察沖了進來。帶頭的一個隊長出示了證件,問:“誰是沈桐?”
沈桐不明原由,回答道:“我是,怎麽了?”
隊長又向他出示了傳喚通知書,說:“現在有一起案件需要你配合調查,請跟我們回去錄一下口供。”
蘇烈擋在沈桐面前:“什麽案件,沈桐每天都跟我在一起,什麽案件都跟他沒關系,你們有沒有證據就敢随便抓人?”
隊長不理他,向幾個隊員使眼色,那幾名隊員立即做好了強行抓人的準備。蘇烈火了,語氣不善地說:“我警告你們,誰也不能随便動他,否則我不客氣。”
沈桐立即呵斥:“蘇烈別鬧!警察是秉公辦事,我跟他們走一趟就是了,錄個口供而已。你乖乖回家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見他擡腳要走,蘇烈抓着手臂不放:“不行!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隊長冷着臉說:“行啊,那就一起帶走!”
“蘇烈!你鬧什麽鬧,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沈桐擰着眉頭把他往後推,又對那隊長說,“不好意思,他還是個高中生,難免沖動。不過傳喚通知書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要把他一起帶走不合法吧。我會配合你們查案的,請不要為難他。”
蘇烈怒目:“沈桐!你不許去!”
隊長拿出了手铐,對蘇烈說:“再抗拒執法的話,你們倆就都得拷走。”
沈桐擋在蘇烈前面,見那隊長油鹽不進的也有點生氣了,說道:“只是傳喚,我現在還是有選擇去與不去的自由的,你再威脅我的家人的話請恕我不能配合了。”
那隊長平時兇狠慣了,當警察十幾年,以這種方式震懾了不少犯罪分子,但眼下就有點失了分寸,對一個傳喚對象确實不該威脅。他收了手铐說:“那謝謝你配合,走吧!”
蘇烈像個孩子一樣拉着沈桐的手:“崽,你別去……”
沈桐故作輕松地笑笑,寬慰道:“蘇烈,我不會有事的,你回去以後安心睡一覺,明天我就能回家了。記住別把這件事告訴你媽媽,別讓她擔心。”
見沈桐被帶走,蘇烈心急如焚。但他知道憑他一個人跟一群帶槍的警察對着幹沒有任何好處,還可能會連累沈桐受傷。左右沈桐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去錄完口供應該就會被放回來。
想到這裏蘇烈趕緊給周明翰打電話,喊他幫忙。此時蘇烈萬分惱恨,恨自己為什麽要比沈桐晚生五年,為什麽他現在才只是個高中生,沒人脈,沒關系,沒勢力,在沈桐最無助的時候也沒能力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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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