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暗通款曲

三模過後,沈桐找到許麓州,讓他把一本文史綜合題冊交給蘇烈,說是找各科老師押題之後總結出來的,答案都整理好了,只需要抽時間背誦就行。

許麓州不明白這兩人是怎麽了,那邊讓他偷偷往沈桐的卡裏轉錢,這邊讓他偷偷給蘇烈塞複習資料,明明是表達心意的好機會,幹嘛非要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問過蘇烈到底是怎麽回事,蘇烈沒說,他又問沈桐到底是怎麽回事,沈桐也不說,只叮囑他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打死都別說題冊是哪兒來的,要是被懷疑了就說是他自己弄來的內部資料。

沒辦法,要幫忙就幫,要保密就保吧,誰讓人人都知道他嘴嚴呢。

尋個空子去了蘇烈家,許麓州看到的是一個正在發瘋打沙袋的蘇烈,打完了沙袋又跑去蹬自行車,蹬完自行車又去舉鐵,一刻都不讓自己閑着。

“烈哥,要不歇會兒?”許麓州盤坐在旁邊看着他滴答流汗,心裏贊嘆他烈哥确實帥,陽剛,威猛,天生一總攻!

蘇烈說:“歇什麽,肌肉這東西就跟人一樣,欠練!一天不練它就得往回縮。”

“……這個,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哈。”許麓州撓頭,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見蘇烈舉完鐵又去虐腹,許麓州說:“烈哥,你和小沈哥哥之間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裏呢,這個确實是他的問題,你沒問題!但是你說一個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郁悶,生氣,也不會突然之間就不想和別人親近了吧,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蘇烈:“不知道。”

許麓州:“唉,小沈哥哥也真是,有點兒太自我了,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呗,什麽都不說能有什麽用。”

蘇烈:“你滾蛋,誰說他自我了,他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許麓州嘟哝,“都這樣了還護着呢,活該你被人吃得死死的。”

蘇烈又說:“我以為上次已經哄好了,怎麽知道這段又不開心了,而且還和那個盧羽勳有來往。”

許麓州:“和盧羽勳有來往?媽呀,竟然敢背着我烈哥跟別人暗通款曲啊,小沈哥哥不會是移情別戀了吧?!”

“滾滾滾,瞎說八道什麽!”蘇烈不練了,坐到一旁擦汗,“不說這個了,你和那個南山和好了嗎?”

許麓州:“嗯……早就和好了。”

蘇烈:“怎麽哄你的?”

許麓州:“我還用怎麽哄?都是挺大的老爺們了,矯情不來。所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是床上一戰,一戰不夠就再加一戰,總會解決的。”

蘇烈啐道:“真尼瑪不要臉。”

“這不是不要臉,這叫戰略!”許麓州湊到他跟前說,“烈哥,浪漫你已經玩過了,事實證明它的有效期真是相當短,你不妨也試試這招,萬一有用呢。”

蘇烈“嗯”了一聲算作接受建議,但他知道這方法根本不好使,他家崽現在是壓根兒不給他接近的機會,五米之外自動報警,五米之內全面防禦。

許麓州又拐彎抹角地把話題引到了沈桐身上:“烈哥,我前兩天見着小沈哥哥了,我看他左邊側臉到下巴颏上怎麽有一大塊青啊,像是被人打了。我問他怎麽回事他沒告訴我,你知道這事兒嗎?”

蘇烈:“知道。”

“那咱得去給小沈哥哥報仇啊,是他媽哪個王八犢子幹的,好大的膽子,咱弄死他!”許麓州說得慷慨激昂,沒留意到他烈哥的臉色。

蘇烈滞了一瞬:“那王八犢子就是我。”

“啊,啊?”許麓州一時反應不過來,“烈哥,不是,那是你打的?沒記錯吧?”

蘇烈坐到了他旁邊,發尖往下低着汗,長長嘆了口氣:“我他媽也希望是自己記錯了啊……”

許麓州撓頭:“哎喲,這個事情就尴尬了,烈哥,你這有話好好說呀,你打人家幹啥,還怪人家不理你呢,擱我我也不想理你哎。”

這話說得蘇烈難受,本來他就懊惱得不行,都恨不得捶自己一頓了。許麓州見他不吭聲就以為是默認了,沖他抱拳:“烈哥,啥也不說,我敬你是條漢子,生猛,真的,我烈哥是天下第一生猛,發起狠來連自己媳婦兒都打,佩服!”

“屁,”蘇烈垂了頭說,“我哪舍得打他,那是失手,平時他要是磕了碰了的我都心疼死,更何況臉上又青又腫的,我上課都不敢擡頭看他。”

許麓州:“是,誰家媳婦兒被打成那樣不心疼,你這還自己親自動手,也太會‘打情罵俏’了,唉。那小沈哥哥是因為這事兒鬧別扭嗎?”

蘇烈搖頭:“不是。”

許麓州:“那就沒辦法了,再找原因吧,總會過去的。不過烈哥你那一拳真夠狠的,也不單是心疼小沈哥哥,那打誰臉上不得腫好幾天哪,以後可別這樣了。”

“嗯,以後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了,盡量只在戴拳套的時候動手。走吧,給我當會兒陪練。”蘇烈站起身,扔了副拳套給許麓州,吓得許麓州像接了倆手榴彈似的,嗷嗷叫着就給抛了回去。

他掏出沈桐交給他的那本題冊,“啪”地一聲甩在地墊上:“這是內部資料,一定要全部背下來啊!”喊完一嗓子就跑了出去,趁蘇烈抓他回來之前逃之夭夭。

蘇烈撿起題冊,打開一看,禁不住笑了。

每道題下面都是剪貼的标準答案,沒留下任何筆跡。

盧羽勳第三次來學校找沈桐的時候已經是臨近高考了,他把沈桐堵在樓梯口,逼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沈桐不說,他就發火了。

“沈桐!”盧羽勳的聲音回響在螺旋的樓梯道間,“我就問你,你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沈桐很客氣:“請你小點聲啊,別讓旁人聽見了。”

盧羽勳:“回答我!”

沈桐:“不是一心求死,誰好端端的要求死,我是真的還沒有想好呢,想好了肯定會告訴你的。”

盧羽勳:“別騙我了,你其實早就想好了,不然也不會一直躲着我,還拖着不去醫院!你怎麽會不知道多拖一天治愈的可能性就少了一分,你還能剩幾天可拖?你不就是打算放棄了嗎!”

沈桐:“我最近覺得不怎麽難受了,說不定是不治自愈了呢。”

盧羽勳:“別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麽不肯做手術,是缺錢嗎?錢我有啊,我可以幫你,我還可以照顧你,只要你答應跟我去醫院,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

“不是這些問題,”沈桐輕聲說,“我絕對不能讓蘇……毓知道我的病,她受不了的。我聽得出來醫生的話外音,這個病其實根本治不好,死是早晚的事。我現在只想最後為他們母子做點事,好歹得讓蘇烈安穩高考,等他考完試我就離開學校,然後找個環境宜人的地方度假,每天曬曬太陽喝喝茶,輕輕松松地度過剩下的時光。”

盧羽勳緊握雙拳,紅着眼眶問:“你已經決定了是嗎?”

沈桐:“嗯,決定了。”

盧羽勳:“不怕死?”

沈桐:“怕也沒用,不去想就沒事。”

“好,”盧羽勳說,“那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麽,度假是麽,還有嗎?”

沈桐笑着說:“嗯,度假,度假的時候還可以繼續寫歌、唱歌,要是能順便當個明星也成,我還從來沒有試過那種萬人矚目的生活。”

盧羽勳擡眼凝視他,鄭重道:“那就當明星,我幫你。”

“啊?!”沈桐吓了一跳。

“啪!”什麽東西掉了下來,沈桐擡頭一看,竟然是楊呈坐在樓梯道口剝橙子,也不知道偷聽多久了。

楊呈暴露之後爬起來就往回跑,沈桐怕他壞事就趕緊追上去,可惜最近實在是體力欠奉,沒上幾個臺階就累得大喘氣了。好在盧羽勳也跟着追了上來,沈桐指着楊呈的背影對他說:“快把他弄回來!”

盧羽勳的體格和蘇烈差不多高大,憑楊呈那“弱柳扶風”的小身板肯定跑不過他,沒多會兒就被拎小雞似的拎到了沈桐面前。沈桐揣着風衣兜,老神在在地問他:“聽見什麽了?”

楊呈搖頭。

沈桐陰沉着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楊呈怕被他滅口,突然把手裏的橙子皮對折,往他眼前一湊,再用力一捏,酸辣的汁水就崩了出來。沈桐倉皇捂眼,盧羽勳趕緊摸紙巾幫他擦,怒喝楊呈:“你幹什麽?!”

楊呈:“反擊!不然要被滅口!”

“滅什麽口啊,死小孩兒!”沈桐無奈嘆氣,說,“你們這屆太難帶了,我就是想問你聽到了什麽,你至于下這種毒手啊,辣眼睛!”

楊呈:“你不滅口?”

“不滅,你是電視劇看多了你!”沈桐翻了個妖冶的白眼,“我知道你都聽見了,但是你不能告訴蘇烈,千萬要幫我保密,明白嗎?”

楊呈乖巧地頭,回過味兒來又趕緊搖頭:“不行!這件事太嚴重了,我必須告訴烈哥!”

“不懂事了啊!”沈桐虎撸了一把楊呈的頭發,把他拉到另一個角落悄聲說,“這件事确實不該瞞他,但我也是為他好,你也不想不久之後的某一天他因為我的死而痛不欲生吧,更可怕的是他可能會做傻事!他還那麽年輕,有無限美好的未來,他的人生不該折在我的手裏。”

“你你你說什麽?!”楊呈睜大了眼睛,“我沒聽錯吧,你說你要、你要死了?怎麽可能?為什麽,你生病了?”

“……”沈桐嗆了兩聲,“你沒聽到這個啊?”

楊呈:“我就聽到你要走,那個盧羽勳還要捧你當明星,別的沒聽到啊!”

沈桐默默扶額:“好吧,算我多嘴,剛才那些請你忘了行不行?”

楊呈:“不行!反正我要去告訴烈哥!”

“我打死你!”沈桐擡手在他肩膀拍了一巴掌,“你敢說一句試試,我死了之後天天跑你家窗戶外面敲,敲完還要跑你床底下喊,就看你怕不怕!”

“怕啊,別說了好嗎?”楊呈抱着自己,問他,“小沈哥哥,你到底是得了什麽病,真的治不了嗎?你還沒治怎麽知道,這天底下就沒有治不好的病,你別放棄啊!”

沈桐苦澀地笑了笑:“這天底下還真就是有治不好的病啊,我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躲也躲不掉的。”

楊呈:“回哪兒去?”

沈桐:“從哪兒來,就要回哪兒去。”

楊呈似懂非懂,又問:“那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以後烈哥知道這事以後肯定要傷心死,我覺得我們不該這樣瞞他。”

沈桐:“你別管了,我有自己的打算。小呈兒,你和州子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們幫我看好他。能做到否?”

楊呈哭喪着臉:“否。”

沈桐:“不許否!”

“哦……”楊呈苦惱,又問,“那你真打算去當明星?明星有什麽好的,一點私生活都沒有,會被狗仔隊煩死。”

沈桐嗤笑:“我那是說着玩的,明星是說當就能當上的嗎?”

楊呈:“小沈哥哥你不知道嗎?盧羽勳的舅舅是個挺有名氣的制片人,跟很多大腕兒都合作過呢。盧羽勳現在就是一邊上大學一邊實習,好像也是做什麽幕後的,娛樂圈和影視圈都沾點兒邊,他想幫你的話并不難啊,直接跟他舅舅說一聲就行了。”

“哈?!”這次沈桐的眼睛也睜大了,再看盧羽勳,好像氣質都有點不一樣了,果然身份決定世人看你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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