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鴻鈞上境(一)

甄朱成了一條小雌蛇,從頭到尾,皮膚雪白,背上覆着整齊而嫩粉的細細鱗片,體姿綿軟,柔若無骨,倘若有陽光照射,美麗的必定近乎妖豔。

但她卻被困在了一個石殼裏,白天承接日精,夜晚吸收月華,以此維系生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樣的日子,從她來到這裏之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剛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那夜她和老貓幻象的那一場對話,不過是個夢境而已。

沒有想到,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老貓最後的縱身一躍,将她送到了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和原來她所熟悉的認知完全不同。

這個世界裏,有神,有魔,有人世界,神魔對立,壁壘森嚴,俗世凡人,人間煙火。

這裏的時間,百年彈指,千年流光,而對于凡塵之人來說不可想象的遙遙萬年,于證道修仙者而言,也不過是回眸一望而已。

老貓将她送來這裏之後,用感應繼續告訴她,這就是她所要經歷的第一道輪回,它能将她送至這裏,卻無法掌控之後的一切。

從她決定進入輪回的那一刻起,福禍生死,全在她自己掌中。

甄朱并不懼怕,她只是焦急地問它,這一世的向星北是誰,他在哪裏,她又什麽時候才能從困住自己的石中出來和他相遇,但是無論她怎麽追問,老貓卻不再回答了。

它就此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從那以後,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流逝。被困在石殼裏的甄朱,也從一開始的焦急、迷惘,彷徨,漸漸變成了隐忍的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困在這塊石頭裏,但既然已經來到這裏,那麽總有一天,她一定能遇到向星北,她需要做的,只是安靜地等待,等待自己能夠重見天日,等待她命中注定的那個已經将她徹底忘記的前世愛人來到她的面前,她要喚醒他對她曾經的愛,以此來救贖他們那個原本已經天人永隔的現世。

但是孤單的等待,卻又是如此的寂寞。在漫長無涯的時光裏,在這塊孕育她,也禁锢了她的石頭裏,她只能一遍遍地幻想着,這一世的向星北會是什麽模樣。

他可能和她一樣堕入了畜道,以天為廬,以地為蓋,懵懵懂懂,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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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可能是人世間的一個翩翩讀書少年郎,她在思念着他的此刻,他正在窗前挑燈苦讀,于頓筆之間,夢想有朝一日金榜傳胪,紅袖添香。

又或者,他就是那些從她面前經過的苦心孤詣想要求仙問道的萬千人中的某一個。

這裏過去的東方盡頭,就是鴻鈞上境,那裏是鴻鈞老祖的仙山洞府。然而通往上境的途中,卻還隔着一道窮桑之谷,谷中深澗橫斜,惡水濤濤,鵝毛不浮,怪魚噬人。

每過五百年,東岸上境就會有船只來到西岸,接渡有緣之人入山問道。

但是凡人的壽命太短,又有多少人,能夠等到這五百年一次的接渡?

西岸之側,森森骨山,夜晚發出的藍色鬼火猶如幽靈呼號,全是千萬年來那些想要自己渡河卻不幸喪命于此的入山人的白骨。

有人行至岸邊,心生恐懼回頭,但更多的人依然前仆後繼,什麽也不能阻擋他們修仙證道的決心——假使有幸渡過窮桑,那就意味着進入了求仙之人夢寐以求的上境,即便最終無緣入得仙門,但仙山上境之中,遍地靈禽異獸,處處瓊枝靈泉,喝一口仙泉,吃一枚丹果,回到凡間,也足以叫人身輕體健,延壽百年。

在漫長的等待歲月裏,甄朱就這樣看着無數求仙者從鎖着她的那塊石頭面前走過,有人去,有人回。

他們中間,有男人,有女人,有白發蒼蒼的老翁,有器宇軒昂的少年,也有像她一樣因造化而得以開智的精靈和妖怪。

或許有一天,向星北也會經過這裏,然後在她的面前駐足停留。

無論這一世他變成了什麽樣子,于千萬人中,她一定能夠一眼就認他出來。

但是五百年過去了,從沒有人向她栖身的這塊石頭多看上一眼。

每一個從她面前經過的東去行者,他們的腳步都是如此匆匆,仿佛唯恐遲了一步,那條通往上境的渡船就會被前頭的求仙者占去了先機,而每一個轉身回來的人,無不步履蹒跚,垂頭喪氣。

直到這一天,從遠處那條被修仙人踩出深深足跡的野徑盡頭,走來了一個人。

他漸漸走的近了。

是個中年道士,頭發用木條在頭頂绾了個道士髻,面容清癯,目光清明,身上一件灰撲撲打着補丁的舊道服,腳上一雙破了的芒鞋,腰間一柄鏽劍,除了走路生風,足底飄然似乎不沾地面,看起來和每天從甄朱面前經過的那些求仙人并沒什麽區別。

漫長時光,甄朱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之中,早已學會了忍耐。

只一眼,她就知道這個道士不是她等待的那人。

又一個五百年來臨了,來自上境的仙渡将要出現,最近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和幻化成人的精怪從四面八方趕去窮桑。

這個中年道士,應該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員。

甄朱靜靜地看着他從自己面前經過,道袍飄飄,想到自己這一世那仿佛永遠望不到頭的漫長等待,心中漸漸泛出苦郁滋味之時,忽然,那個道士仿佛覺察到了什麽,霍然停下腳步,轉過頭,視線投向了甄朱栖身的石頭。

他目光如電,令甄朱一下緊張了起來。

這塊石頭,在鎖住她之前,不知已在這裏多少年了,看起來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年複一年,風吹雨打,表面早已經爬滿了青苔和薜荔,幾乎與野地融為了一體,倘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這道士分明已經走了過去,卻忽然回頭,他是發現了什麽?

甄朱看着道士驀然轉身,朝着自己疾步走來,心怦怦地跳。

等待了五百年,難道終于有人覺察到了石頭裏鎖着她這個來自異世的靈魂?

可是他又是誰?

難道他就是向星北?

道士來到近前,右手拈訣,朝前一指,轉眼之間,石塊上的青苔薜荔消失的無影無蹤,露出了它原本玉質的紋理。

它不是石,而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道士蹲在了玉石面前,擡手輕輕撫摸,仿佛它是人間至寶。漸漸地,他的雙眼裏露出不可置信似的狂喜之色,喃喃說道:“太好了,太好了!竟然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聲氣震貫,但這仿佛還不足以表達他的狂喜,他竟圍着玉石又轉了好幾圈,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甄朱緊張之餘,心裏又泛出了疑惑。

剛才這道士回來,她還以為他是發現了自己,但現在,很顯然,令他如此失态的原因,并不是他發現了自己,而是因為他發現了這塊玉石。

這塊已經鎖了她五百年的玉石,到底有着什麽來歷,能讓這個道士如此失态?

甄朱還沒回過神,那個道士突然又咦了一聲,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停下轉圈的腳步,面上笑容倏然消失,兩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玉石,目光不掩其中失望,漸漸的,他渾身充滿了怒氣,和片刻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甄朱心頭狂跳,毛骨悚然。

他發現了自己!

道士握住腰間那把鏽跡斑斑的鐵劍,慢慢拔出,忽然朝着玉石劈了下來。

一道刺目白光閃過,轟的一聲,這塊已經困了甄朱五百年的玉石應光裂為兩半。

甄朱還沒來得及感受到被釋放的快感,下一刻,鐵劍的劍尖,指到了她的頭頂。

“你是哪裏來的孽畜?竟然盤踞靈石,吸盡玉髓?”

道士目光鋒利,手中那把鐵劍,也随之鋒芒畢露,将甄朱完全地籠罩在了一團殺氣之中。

在玉髓中養了五百年之久,她的全身嬌嫩的不可思議,驟然暴露在空氣裏,劍鋒還沒碰到,甄朱就感到皮膚一陣刺痛,那裏已被劍氣割出一道細細口子,殷紅一道血絲,慢慢地滲了出來。

甄朱不知道這個看似普通的道士到底是什麽人,但顯然,一開始自己真的是想錯了。

他絕對不是什麽要趕去窮桑渡河的求仙之人。

鐵劍看似鏽跡斑斑,但一經出鞘,仿佛就有一團深不可測的靈力氣場随之湧現,瞬間将四面八方充盈,道士頭頂雲霧蒸騰,附近數裏之內,蟲禽精怪四散而逃。

這樣的修為,拿自己這五百年被困石中的微不足道的修煉去相比,就如同流螢之于太陽,微塵之于泰山,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甄朱驚恐萬分。

是真的驚恐。

她記得老貓消失前,曾說過一句話,它能将她送到這裏,卻無法掌控之後的一切,從她決定進入輪回的那一刻起,福禍生死,全在她自己掌中。

她很清楚,因為某種她完全不自知的理由,她已經觸怒了這個道士。

他要殺自己。

如果真的就此喪命劍下,她不但魂飛魄散,那個支撐她在孤獨和寂寞中苦苦等待五百年的夢想,也将化為泡影。

她尖叫一聲,下意識化為了人形。

但是她的靈力太弱了。

五百年的修行,于凡人來說,或許是天大的造化,但在修行的世界裏,這樣的道行,微末的不值一提。

她傾盡了全力,也只能化為半個人身,腰肢之下的下體,依舊蛇形,美人面首,朱顏皓齒,肌膚綿雪,體态曼妙,剛出石殼的她,嬌弱無比,又詭豔的異乎尋常,美的不可思議。

“道長,求你不要殺我!我并沒有害人!”

盡管不停地告訴自己,盡量鎮定,見機行事,但這道士的靈力太過可怕了,在籠罩了她全身的逼人殺氣之下,她本能地瑟瑟發抖,連聲音也在打顫。

甄朱只能用漆黑長發遮擋自己無所遮掩的上身羞處,俯伏在地,腰下蛇體緊緊盤在了一起。

即便此刻她是半人半蛇,但絕豔如斯,世間無雙,足以軟了天下任何男子的心腸。

可惜這個道士卻非凡人。

他盯着俯伏在腳下的美人蛇,目光絲毫不為所動,道袍随着氣浪翻湧鼓動,渾身殺氣更甚:“孽畜!毀去天地靈石,本就不能輕饒,再放你入世,是要魅惑世人,興風作浪?我這就取你性命,免得日後贻害人間!”

“我從到來的第一天起,就被鎖在這塊石頭裏了,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願,天意如此!我和你也無冤無仇,更沒有害過任何生靈,僅僅因為你認為我日後可能贻害人間,你就要殺我,這就是你們修仙者的替天行道?”

道士盯着和自己對視的甄朱,臉色陰沉不定,片刻後,目光再次落到那塊裂為兩半的玉石之上,眼角跳了一跳,露出痛惜之色,又怒沖沖地看向甄朱:“你這妖女,你到底什麽來歷?怎鎖在這靈石之中?若有半句隐瞞,決不輕饒!”

“我來這裏,是為了尋找一個人。”

甄朱已經有些看出來了,這個道士雖然脾氣暴烈,但似乎并非奸惡之輩,現在保命才是要緊,何況她的這種經歷,在這個宇宙世界裏,怕是再尋常不過,也沒必要隐瞞。

她把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看着道士仿佛漸漸有所緩和的臉色:“……我就這樣在這裏被關了五百年,非但沒有遇到我想救的那個人,今天如果不是道長你恰好經過,我還不知道要在這塊石頭裏繼續待上多少年……”

“黑貓?你是說一只黑貓把你送來這裏?”

道士眉頭一聳,忽然仿佛想起了什麽,打斷她的話。

“它是不是斷尾?”

甄朱有些驚訝,急忙點頭:“是,它确實斷了尾巴。它說它從混沌初開時就已經存在,不死不滅……”

道士嗤笑了一聲:“原來是猙這頭畜生在攪事!倒是會替自己臉上貼金!滄海桑田,這孽畜,如今竟然還沒有跳出輪回之苦!”

見甄朱吃驚地望着自己,道士哼了一聲,又說道:“它天生五尾,當初被女娲豢養,命它控水木金火土,原本也風光一時,偏貪吃懶睡,疏于值守,引發天下大澇,生靈荼毒,這才被女娲斬尾,投入輪回。沒想到它現在竟還生事,把你送到這靈石之中,壞了靈石,氣死我了!要是被我抓住,非要轟碎它三魂七魄不可!”

在甄朱原本的想法裏,那只老貓已經足夠奇異,令她無比敬畏。

卻沒有想到,面前這道士提及老貓,口吻竟是如此的輕慢不屑。

這個道士,貌不過中年,修為深沉不可測,脾氣異常暴烈,偏偏偶爾不經意間,又流露出一絲恣睢狂放之态,看起來亦正亦邪。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甄朱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只低聲說道:“我的來歷和目的,都已經告訴道長了,再沒有絲毫的隐瞞。我現在唯一所想,就是能早日遇到他,除此之外,沒有半點別的念頭,請道長放了我,讓我去找他。”

道士周身殺氣漸漸消隐,将鐵劍插回劍鞘,瞥了她一眼:“你要找的人,現在何處,你可知道?”

甄朱搖頭,鼓起勇氣,對上道士那一雙仿佛直視人心的眼睛:“懇請道長為我指點。”

道士沉吟了下,終還是閉目,以指拈訣。

風吹來,掠動他身上那件舊道袍的灰色袍角。

甄朱屏住呼吸等待,心情忐忑,又緊張無比。

片刻後,道士突然睜開眼睛,雙目直直望着甄朱,目綻精光,神色奇異無比。

甄朱吃了一驚,起先以為他又起殺念,下意識地掉頭想逃,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以這道士的修為,他如果真想取自己的命,她根本就沒有逃走的任何一絲可能。

她只微微往後退縮了一下,便停住。

道士并沒對她怎樣,盯了她片刻,竟然仰天狂笑,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大師兄啊大師兄,當年本就應當由我收養我那故人的孩子,讓他繼我宗門,他資質本就奇佳,假使被你帶成和你一樣的道學模樣,未免可惜,你卻偏要将那孩子從我手上奪走!如今上天送這女娃過來,天意啊,天意!”

他哈哈大笑着,朝着甄朱大步走來,轉眼到她面前,見甄朱面露戒備之色,摸了摸臉,朝她呲牙一笑,努力做出和氣的神色,全不見片刻前提劍時兇神惡煞的模樣。

“女娃娃,你可知道,你栖身的這塊石頭是什麽來歷?”

仿佛為了緩解氣氛,道士指着邊上那塊已被他劍氣破開的玉石,問。

甄朱微微松了口氣,卻也被他突然轉變的這個态度給弄的有點手足無措,茫然搖頭。

道士說:“我告訴你吧!這塊玉石,本來是上古女娲補天之時所遺下的靈石,将它煉化,所得神兵,三界無物可擋。我曾經有一小友,雖出身魔道,桀骜疏狂,卻是個性情中人,比正教仙佛更得我心,我與他一見如故,結成莫逆。萬年之前,他一統魔道,被奉魔尊,我也入關修行,本與他約好,等我出關再共論逍遙,誰知等我出關,才知道他以天女為妻,不容于天帝,他領群魔與天戰了五百年,神界不敵,誰知天帝無恥,最後竟用卑劣手段使詐,他為了不累及更多無辜,甘願自封元神,被困在了水鏡冥界,三千年真火,三千年玄冰,以此為懲,永生不釋!”

“我去你奶奶的天帝!”

道士越說,仿佛越是來氣,一臉的憤慨,朝天破口大罵了一句,這才繼續說道:“我多次想要打破結界救他出來,卻被水鏡所阻。你不知道,那水鏡是造化神物,所結世界,就算以我這樣的道行,也無法強行打破,六合八荒,唯有女娲靈石煉就的神兵才能破界。這一萬年來,為了救我那小友,我曾上天入地,卻始終找不到靈石,今天恰好路過這裏,竟然被我發現,卻沒想到靈石玉髓已經被你吸光!我脾氣不大好,剛才一時忍不住,差點誤殺了你,女娃娃,你不要怪我喲!”

說到最後,他已經變成了笑嘻嘻的樣子,一臉親切,朝甄朱一指,甄朱低頭,見身上已經多了一件輕若雲霓的衣裳,裹住她原本無所遮掩的身體。

甄朱頓時放松了不少,向他道謝,心裏更是吃驚不已。

她萬萬也沒有想到,這塊困了自己五百年的石殼,竟然會有這樣的來歷。他沒打算抓她煉化,就已經是萬幸了,現在哪裏還敢多說什麽,順着他的口風,又唯唯諾諾了兩句,忍不住追問自己其實最為關心的事:“請問道長,我要找的那個人,你可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道士指了指東方:“他就在鴻鈞上境之中。”

甄朱一怔,轉頭遙望他所指的方向。

窮桑黑水,天盡頭,仙山渺渺茫茫,宛若浮空幻影。

向星北他就在那裏。

甄朱久久地凝視,回想前世和這五百年隔着窮桑的苦苦等待,不禁癡了。

“道長,你能送我去,是嗎?”

她終于回眸,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道士摸了摸胡子,咳嗽一聲:“女娃娃,你知道我是誰嗎?”

甄朱仰望他的目光頓時又變得崇拜無比:“我孤陋寡聞,卻也知道,道長你修行高深,恐怕連天帝見了你,也要敬你幾分。”

道士對她這番恭維看起來頗為受用,哼了一聲:“天帝在我陸壓道君面前,算得了什麽?女娃娃,你給我聽好了,這六合八荒,除了我的師尊創始元靈,誰的輩分也沒我高!三清知道吧,被世人奉為道門三天尊,鴻鈞老祖的三大徒弟,連他們見了我,也要恭恭敬敬叫我一聲師叔!原本我自然可以親自送你進上境,只是很不巧……”

在甄朱疑惑的注視下,他面露微微尴尬。

“……當年吧,我曾和師兄打賭,我沒他奸猾,上了他一個當,輸了,發誓永不踏入上境,所以我不能親自送你,不過你放心,我會安排你進去的,到了那裏,你遇到你想找的人後,不要顧忌,只管放開手段引他為你動情!送你來的那只老貓說的沒錯,只有這樣,你才能功德圓滿,早日渡完這道輪回,你可記住了?”

五百年的苦苦等待,今天終于有了轉機。

甄朱壓住心裏湧出的狂喜之情,點頭。

道士面露滿意之色,想了下,又說道:“本道君今天既然在這裏遇你,也算有緣,我雖不能進入上境,但保你平安,卻不算違背誓言。你雖在靈石玉髓裏養了五百年,但道行太淺,天機未到,現在對你而言,也沒什麽大的作用,遇到強敵,恐怕難以自保。來來來……”

他向甄朱招手。

甄朱急忙擺動腰肢,朝他游了過去。

道士伸出右手拇指,在甄朱眉心正中點了一點,又向她傳授了一句真符,說道:“日後要是遇到危險,在心中默誦三遍,如我護身,尋常法力,無法傷你!”

甄朱向他道謝。

道士點了點頭,朝天打了個唿哨,遠處天空盡頭,很快飛過來一只巨大鷹隼,羽翅雪白,全身上下,只有喙爪兩處金黃,飛到道士頭頂,盤旋繞了三圈。

“送她去往上境!”

道士對着白隼下令。

白隼唳了一聲,朝着甄朱俯沖而來,伴随着一陣翅膀扇出的風,甄朱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輕,腰肢已經被白隼的爪子抓住,淩空而起。

陸壓道君目送白隼抓着那條美人蛇越過窮桑,往天盡頭的鴻鈞上境飛去,一鷹一蛇,身影漸漸消失在雲端上空,只覺千萬年來郁結在心的悶氣大減,忍不住再次大笑:“師兄啊師兄,當年你以我狂放為由,硬是從我手中奪走故人之子,青陽子如今修行将滿萬年,號為上君,我知道你想讓這關門弟子代你接掌上境,偏偏上天不遂你願,問證關頭,這女娃娃隔世追夫追到了這裏,她以蛇身在玉髓裏養了五百年之久,媚術天成,對着如此尤物,我看你再怎麽叫他修煉你那清心寡欲的破爛玄清之氣!你這愛徒,原本就是我陸壓道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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