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眼熟
“張小姐,下面來了一位姑娘,持您發給謝二姑娘的請帖來,說……說……”
興許,也是覺得這種請人代自己來赴會的舉動,太過掉格,上來通報的童兒莫名啞了聲,有些說不出話來。
原本張離珠是半點也不在意童兒的話的,只出了一只耳朵聽着,可在聽到“謝二姑娘”這四個字的時候,輕松的神情便立刻收斂了下來。
一位姑娘持着她發出去的請帖,而這個人卻不是謝馥。
因為,若是謝馥自己來的話,童兒就不用上來通報了。
所以,即便是童兒不把話說全了,張離珠大致也能猜到。
“是說自己不來了?”
“不,不是……”
一般人的想法,自然是張離珠方才說的那樣。
可……
可事實是,謝馥派了另外一個女人來。
童兒暗自定了定神,才頂着張離珠詫異的目光,道出了真實情況。
“那姑娘說,自己是代替謝二姑娘來的。”
嘩!
原本安安靜靜的二樓上,轉眼之間起了一片波瀾。
大家面面相觑,怎麽也沒有想到,謝馥竟然做出這樣的一件事來。
有人站出來就斥責:“這謝二姑娘接了請帖,人卻不來,現在不知找什麽阿貓阿狗來充數,總歸也不是自己丢臉,實在是奸詐狡猾,豈不丢了堂堂高大學士的臉?”
“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啊……”
……
陳望也坐在那一群人中間,貌似風雅地搖了一把折扇,可實際上那破扇子,扇不出幾絲風來。他額頭上的汗珠,真是密密麻麻。
腦袋四處轉轉,陳望聽見的全是指責謝馥的聲音。
啧。
看不出來啊,張離珠在這樣一群人裏,還是頗有聲望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在謝馥這邊。
陳望心裏不高興了。
畢竟,謝馥也算是自己一見鐘情的人啊,還去提過親了,現在大家當着他的面編排謝馥,真是沒把他放在眼底啊!
當然,不少人看不起謝馥的作風,也有不少人期待落空,本以為能看京城閣內兩大閣臣家的小姐好好比鬥上一回,現在是沒戲了。
張離珠的面色,已經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再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漸漸滿溢出來的寒氣,一點一點冒出來。
她回頭,看見童兒捧着的請帖,一伸手:“給我看看。”
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去,從童兒手中接過東西來,遞給張離珠。
對自己發出去的每一封請帖,張離珠自然都記得。
一翻開,上頭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落款。
謝馥,真正是好樣的!
牙關緊咬,張離珠硬逼着自己露出笑容來,依舊是端莊的三分。
“既然謝二姑娘不肯來,派了人來,我若将此人拒之門外,也未免太小肚雞腸不近人情。罷了,雖不是謝二姑娘親臨,但也把人請上來吧。興許,是驚喜也不一定呢?”
這般說着,張離珠輕輕吐出一口氣來,仿佛要把心裏的憋悶都跟着吐出來。
童兒怔了片刻,領命而下。
于是,二樓上,不少人扼腕嘆息,都說張離珠實在是脾氣太好,縱使謝馥這般不給面子,竟然也忍了她。
唯有陳望嗤之以鼻,這張離珠,怎麽能跟他天仙一樣的馥兒比?
不知覺地,陳望已經把謝馥劃進自己的領域裏了。
雖然,他并沒有求親成功。
扇子密密地扇着,陳望只覺得悶熱無比。
正好此時吹來一陣涼風,透過二樓開着的窗戶,一下緩解了室內的暑氣。
陳望只覺得心神為之一靜,整個世界的嘈雜都停下了。
仿佛,大家也被這樣的涼風給征服。
陳望舒服地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卻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着一個方向。
奇怪。
陳望不解,順着目光,朝門口看去,在瞧見款步而上的那一位佳人的剎那,陳望也愣住了。
他終于知道,剛才所有人愣住,并不是因為那一陣涼風,而是因為剛剛上來的這個女人!
濃妝豔抹,似桃華灼灼,妖嬈逼人!
秦幼惜!
秦幼惜竟然來了這裏!
太久了,太久了……陳望覺得自己忘記秦幼惜太久了,可在看見她的一瞬間,一切的記憶都被開啓。
只因為着迷于謝馥,陳望再也沒去過摘星樓。
秦幼惜的臉容,都停留在記憶裏那個模樣上,可陳望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秦幼惜,看到變得更豔若桃李的美人。
她來幹什麽?
陳望腦海之中浮現出來的想法,與其他人一樣。
這時候,送秦幼惜上樓來的小童,已經戰戰兢兢,開始發抖。
早知道這一位容貌驚人,上來會引起震撼,可沒想到效果會這麽驚人。
小童低垂了頭,道:“這位姑娘便是謝二姑娘請來赴會的。”
張離珠才落座下來,手指還壓在扶手上,沒來得及離開,這一會兒已經因為看見來人,而瞳孔劇縮。
好美的一個女人。
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透着一種難言的風韻。
最重要的,是張離珠從秦幼惜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種“刺”意。
秦幼惜進來,不消多看,一眼就能發現張離珠。
這,就是她今日的目标了。
繡鞋的花紋,在裙擺下忽隐忽現,腳步如舞步一般翩跹,水蛇腰扭得婀娜,每走一步都如蝕骨一般讓人魂銷。
她的目光,落在張離珠的臉上,并且不曾移開。
豔麗的目光,沉靜的目光,勢在必得的目光。
這一刻的秦幼惜,很美。
然而,這樣的美也代表着一種攻擊性。
她的眼睛底下,似乎沒有旁人,而後斂衽一禮:“奴家拜見諸位,今日,謝二姑娘托奴家來白蘆館一會。奴家自小習琴棋書畫,雖才疏學淺,然既來之則安之,願諸位不嫌,容奴家一個與諸位切磋長進,開開眼界的機會。”
綿綿的話語,藏着毒針。
這個女人的氣息,讓張離珠覺得很讨厭。甚至,這個自稱“奴家”的女人臉上,帶着的那種平靜和明裏暗裏的感覺,都給張離珠一種很強烈、很強烈的熟悉感。
雖只有那麽一星半點的味道,可已經足夠。
不愧是謝馥找來的一條狗,跟她的确有幾分相似之處,讓人渾身不舒服。
張離珠站了起來:“白蘆館乃是文人雅士勝地,今日姑娘既然來了,我等自然沒有要趕你走的道理。你不必擔心,若有緣法在,說不得今日就得了某位高才的指點,能突飛猛進呢?”
秦幼惜聽了,唇邊的笑意加深一分,再次一禮。
“如此,願借張小姐吉言。”
陳望呆呆地看着端立場中的秦幼惜,腦子現在還轉不過彎來。
謝馥……
怎麽會請秦幼惜?
這中間又有什麽關聯?
一大串的疑問挂在了他的腦門上,得不到解答。
整個白蘆館內,已是劍拔弩張。
葛府。
謝馥與葛秀二人已經喂了魚兒,又去後園一起泡了茶,閑聊了許多事情。
葛秀對白蘆館那件事依舊有些擔心。
“張離珠在白蘆館,本事可不小,聽說她先生也要在這個時候回來。這一回,可該她狠出一次風頭了。”
風頭?
的确是風頭。
謝馥望着茶盞裏舒展的葉片,沉沉浮浮,唇邊的笑意,不淺不淡,恰到好處。
“出風頭也沒什麽不好的。我都不擔心的事情,你真是比我還擔心。”
“這還不是為了你好?我聽說那固安伯府去你家提親的時候,真是已經吓了個半死,還好最後沒成。聽說你父親也來了京城,你……”
遲疑了許久,葛秀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你不會離京吧?”
一般來說,怎麽也不應該在京城待上那麽久,更何況這一次謝馥的父親還上京來了。
若是謝馥就這麽走了,那以後自己可就少了個玩伴了。
雖不是什麽山水不相逢的大事,可終歸讓人覺得心裏不舒坦。
謝馥搖頭:“若是要走,我第一個叫你知道。我家的事情,你是不用擔心的。我想着,你擔心擔心自己比較好。聽聞當今皇上……”
說到這裏,故意停住。
謝馥将眼擡起來,注視着葛秀。
葛秀失笑:“我又不傻,說想入宮,也沒說就要當妃嫔啊。皇上如今那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
她應該知道什麽?謝馥詫異。
葛秀更是詫異:“你家大爺被皇上給打了,這你都不知道?”
什麽?
被皇上給打了?
謝馥腦子裏霎時間閃現出那天晚上的場景來,滿月靠坐在腳踏邊,輕輕對自己說,大爺好像出事了。
當時只說是跟宮裏有關,說是出現了太監,可怎麽也沒想到,那是皇帝!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可不是尋常花柳巷,玩的可是小倌,男風!
謝馥臉上的驚訝,雖是已經壓過,可依舊難免。
葛秀一下看了個正着。
她才是真沒想到,可轉念頭一想也是,高拱乃是當今皇帝的授業恩師,有什麽荒唐的事情都要幫皇帝兜着,總不能自己去敗壞皇帝的名聲。
所以,他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謝馥。
高府上上下下,只怕才是最嚴密的那個。
至于其他地方,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葛秀想起宮裏的皇上來,就忍不住要搓一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沒想到你還真半點不知。我說你怎麽會問我這種事呢……要進宮,也只會選太子呀……”
太子朱翊鈞,乃是李貴妃的兒子,如今年紀不很大,尚未婚配,只怕是塊香饽饽。
謝馥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腦子裏的盤算卻沒停過。
當朝皇帝,竟然昏庸至此了,她忍不住要開始擔心高拱……
壓下心底所有的憂慮,謝馥笑道:“你心裏這般想便好,入宮也未嘗不是個機會。那只祝你心想事成了。”
擡眼一看天色,時辰不算早,謝馥還有另一件事要做,便起身告辭:“我還有事在身,這就不久坐了。你呀,好好準備進宮的事吧。”
“什麽進宮不進宮,說全了,那是進宮赴宴。”到這個時候,葛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謝馥搖頭笑,與她嬉鬧兩句,才被葛秀送出了門。
葛府門外,來時的轎子依然停着,謝馥走過來,滿月跟在她身後,霍小南百無聊賴地靠在轎子上。
“哎喲,回來了!”
眼皮子一搭一搭,忽然出現了一個影子。
霍小南精神一震,連忙站直了,精神抖擻地喊了一聲:“二姑娘好!”
謝馥看他滿頭的汗,道:“你還是去找匹馬開道吧,別跟着轎子走了。”
“是!”
霍小南沒拒絕,嘻嘻笑了,他知道謝馥要去哪兒,所以也不多話,直接去找馬。
主仆分開兩道,一前一後,去的不是別處,正是劉一刀所在的順天府衙門。
劉一刀按刀,皺着眉,已經在牢房門口站了許久。
看一眼天上火辣的日頭,再看一眼前面尚無一人的空地,他那眉頭便皺得更深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離開,依舊如一尊雕塑一樣,動也不動一下。
“嗒嗒嗒……”
馬蹄聲從道上傳來。
劉一刀耳朵一動,立刻就望了過去。
之前在護送那喊冤老伯的小子,人在馬上,抽馬如飛,煙塵踏破,在他聽見聲音之後,沒一會兒就已經來到他面前。
“籲——”
長長地喝了一聲,接着馬鞭子一甩,霍小南直接從馬上下來,笑容滿面,露出一口白牙。
“刀爺久等了,我們家小姐才去赴約,現在還在來的路上。怕您久等,所以先叫小南開道來了。”
霍小南說着,看了一眼大牢的匾額,還有兩旁那瘆人的燈籠。
“聽說您已經抓住那多次行竊的小偷了,想來那老伯的冤屈已經洗清。不過這小偷竟然能躲過您的耳目,倒也算是一位奇人……”
劉一刀手背上的疤痕依舊正能,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在霍小南臉上掃視了一圈。
“是個小混混罷了。”
“哦……”霍小南點了點頭,“那我能見見嗎?這外頭實在是太熱了,聽說牢裏涼快……”
說着,他用手扇了扇風。
劉一刀看着他,逐漸看出了些門道,知道他想要看人是假,乘涼是真。
不過說看人,也沒什麽錯。
天知道那一位管三管四的二姑娘會不會質疑他又抓錯人。
劉一刀的聲音格外生硬:“裏面請,犯人早已收監,等候發落。”
霍小南終于滿意,連連朝着劉一刀拱手:“不愧是刀爺,仗義,仗義啊。”
劉一刀在前,霍小南落後半步跟在後面,兩人一道朝裏面走。
眼見着霍小南東張西望,仿佛半點也沒有說正事的意思,劉一刀忍不住問道:“昨日收到二姑娘的傳話,說有事要找劉某。今日你已經來了,卻不知二姑娘到底所為何事?”
“這個嘛……”
霍小南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笑笑。
“您還真別說,我家姑娘沒告訴我,只怕還要等她來了才知道。哎,犯人關在哪裏呢?”
周圍已經有獄卒注意到了霍小南。
劉一刀招招手:“牢頭過來。”
彎腰駝背一臉奸猾相的牢頭,連忙跑過來,見了劉一刀,真跟見到自家祖宗一樣:“刀爺爺,您怎麽來了?”
“那天關進來的那個呢?”
劉一刀直接問道。
牢頭好奇地看了跟在他身邊的霍小南一眼,連忙擺手:“在這邊呢,您是不是還要審問審問他?”
“帶路。”
“呃……是,是。”
牢頭前面帶路。
牢房裏很是陰暗潮濕,只是并不很涼快,霍小南一面走,一面後悔,這天氣,連牢房裏都熱。
心裏哀嘆,可霍小南不能再出去了。
好歹也得看看,被抓的到底是誰,別又是一樁冤案,那自家姑娘這一善可就白行了。
霍小南想着,跟上劉一刀和牢頭的腳步,來到了一間牢房門前。
隔着牢門,霍小南看見了裏面躺着個穿囚服的男人,頭發毛毛躁躁,背對着外面,也看不清臉容。
牢頭走上前去,直接用刀鞘敲擊牢門。
“哐哐哐!”
“起來,給老子起來!刀爺來看你來了,個王八蛋!”
牢頭說話不客氣,動手也不客氣,巨大的聲音震得躺在柴草堆上的犯人一下滾落下來。
“咚!”
“哎喲!我的頭……”
裴承讓的頭磕在了地上,頓時就疼醒了。
他揉着自己的腦袋,好不容易坐起來,才有功夫去看對面。
牢頭,抓自己的劉一刀,還有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
這是要幹什麽?
裴承讓嚷嚷:“叫叫叫,叫魂啊!”
牢頭火大,若不是顧忌着劉一刀在,真想上去給這小子幾錘頭。
他轉臉朝劉一刀谄笑:“刀爺,您看,這小子就是欠揍。”
劉一刀硬着沒說話。
霍小南仔細地打量對方,這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偷了那麽多人的家夥?
一張難民堆裏出來的臉,臉上糊得亂七八糟,出了一雙眼睛,也基本看不出長什麽模樣,不過眸子特別有神……
奇怪,為什麽覺得,看着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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