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姓張的跟蹤狂因為身上帶着20萬巨款,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垂着頭捂好手裏的袋子,腳步匆匆的就想着快點去銀行跟存進卡裏。

殊不知坦坦蕩蕩走路還好,提個塑料袋一般誰會在意你那裏面裝了什麽?

反倒是這種畏畏縮縮驚弓之鳥一樣的派頭,反倒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所以,直到姓張的被一群混混抓住的時候,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被盯上的。

直到他從人群裏看到了吳越!

他糾纏崔小姐快兩年了,自然對她周圍的情況了如指掌,吳越同為那裏的長期租客,即便吳越自己對外界漠不關心不見得和跟蹤狂有多熟,但跟蹤狂卻是一眼能認出他的。

姓張的恍然大悟,指着吳越道:“好哇!我就說你們怎麽這麽爽快的給錢,原來有後招等着我呢。”

“想玩仙人跳是吧?沒門!”要說祝央他們突然出現姓張的或許會怕。

但吳越就一個高中小屁孩,還是長期被欺負那種,姓張的豈會怕他?

他甚至懷疑這慫包夥同這群混子就是知道他身上有錢,所以昧着別墅裏的幾個大人起了歹心也說不定,畢竟要是那些大人,根本犯不着這麽麻煩,也犯不着找一大群嘴巴不嚴的混混知道這事。

但混混們一聽他所謂‘給錢’這話,就越發相信了吳越的說法。

想着這是用來買他們一夥兒的買命錢,那更是天經地義該是自己的。

于是不跟姓張的啰嗦,幾人一起上按住他搶過錢,再捂住嘴鑽一邊小巷裏。

成天倒是東跑西竄的混混們對這片的路熟悉得很,一進巷子打開塑料袋,就看到裏面緊緊紮好的錢,果然足足二十踏。

這些混混哪兒一口氣見過這麽多錢?一下子眼睛都直了,心緒也處于一種亢奮之中。

忙收好錢就帶着吳越和姓張的便沿着人少的巷道往快餐店那邊去。

其實吳越撒的這拙劣的謊,但凡有點理智的人不出幾秒就能拆穿,即便言語有所誤會,可光看姓張的這被搶了錢的潑皮張揚樣,就不像個殺了人這會兒更該低調隐秘的。

可小混混這群人,平時在學校打劫勒索同學慣了,一個個好吃懶做猥瑣貪婪。

這些人光是放他們在街上,哪天煙錢不夠了犯事搶劫都不奇怪,讓這些人知道大街上有個人提着二十萬現金你就是不管他們,他們八成都有可能起歹心。

更何況還給了他們一個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人都樂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更何況還利益相關。

所以一路上姓張的不管怎麽吵嚷着說那是自己的錢,依舊沒人搭理他,反倒是怕他動靜太大引來片兒警注意,不知道誰幹脆脫了只襪子下來塞住他的嘴。

到了快餐店,這會兒時間還早,店面剛開門,廚師是不可能這麽早上班的,所以只有兩個小工正在打掃清潔。

吳越的大伯沒在店裏,倒是他大伯母正在清點昨天的營業額。

一見到吳越,便罵罵咧咧道:“你這兩天死哪兒去了?昨天上午菜都沒切完就跑,知不知道中午忙起來差點供應不上?打你電話也不接,還得老娘親自忙活。”

“洗盤子去,昨天沒洗的今天給你留着呢,自己的事別指望別人給你做,下個月的生活費別想要了,省得養出個好吃懶做的貨。”

話才說完,緊随吳越其後的就擠進來一大群人,一開始大伯母還以為是客人,但這架勢實在不像。

一進來就把店裏的小工給攆了出去,還揚言道:“欠債還錢,無關的人滾出去別多事。”

把多餘的人攆出去後,便在吳越伯母的質問聲中拉下了店裏的卷簾門。

被趕出來的兩個小工也在這邊打工有一陣了,深知老板和老板娘的吝啬。

每個月給他們的工資都是壓了又壓拖了又拖,還各種找理由扣錢,員工的工資扣扣索索,那供貨商的貨款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他們打工的經常就能遇到上門要錢的材料老板,有時候沒堵到人還會跟他們吐吐苦水,總之跟這家要錢是每次都得三拖四欠的。

倆員工見這陣仗還以為是哪家供貨商老板終于受不了這兩口子來硬的了,心裏幸災樂禍的快意之餘,也怕真鬧出什麽事。

于是給老板打了電話。

這邊混混們已經把老板娘按椅子上捆起來了,見這婆娘嚎叫,幾個耳光上去便消停了下來。

有二十萬的刺激和上百萬的誘餌,再是一群人的貪婪互相發酵,就沒有理智可言的。

現在這夥兒混混已經可以說是真正的罪犯了。

吳越和姓張的也被按在了椅子上,和大伯母并排坐着被混混們圍城了一圈。

因吳越全程不吵不鬧也配合,倒是沒怎麽吃苦,姓張的和大伯母臉上就不好看了。

其中一個混混開口道:“喲!想不到咱們這片小破地方真是卧虎藏龍啊,一個快餐店的,給侄子出個氣出手就是20萬,闊綽啊。”

老板娘正臉疼得厲害,一聽二十萬便有些懵:“什麽二十萬?”

混混們踹了姓張的一腳:“人贓并獲了你他媽還裝什麽裝?不就是你們兩口子給這雜種20萬想買咱們兄弟的命嗎?”

“咱們兄弟也沒你們這麽黑心爛腸,按理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只不過人死了也不能複生,今天在這裏就是跟你們把話掰扯清楚了,兄弟們雖然爛命一條,可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一群高中生混混也不知道跟着誰學的亡命徒架勢,恐吓道:“這20萬就當時我們的補償了,但這是老大他們的,咱們兄弟的賣命錢那一百萬,也是得交出來的。”

當然說是屬于平頭他們的20萬最終會不會分到誰手裏,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大伯母聽得直一頭霧水,旁邊姓張的又在拼命掙紮否認,不過嘴被塞住了也說不得話。

等好不容易捋清了這幾句話,大伯母冷笑起來:“我看你們這些小癟三是窮瘋了吧?”

對着吳越道:“他?我還給他二十萬買你們的命,他配嗎?你咋不說我億萬富翁成天就愛燒錢玩呢。”

混混們見她不認,倒也不在這裏跟她争個面紅耳赤,畢竟這種事涉及認命,真爽快承認才叫有鬼。

他們便踢了吳越一腳,道:“怎麽說?你大伯家的不承認給過你二十萬呢。”

說着又把袋子裏的錢拿了幾塌出來:“那這真金白銀的錢是哪兒來的?該不會是你自個兒的吧?”

此時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吳越大伯一家占了他的財産之後,也老覺得數目有些不對。

實際上吳越父親當年養小三,小三還懷了孕,自然開銷不小,家裏的存款幾乎全填那邊了,小三死後便被她的家人昧了下來。

所以吳越這邊繼承的遺産也就是房子和店,流動的錢是所剩無幾的,大伯一家對這一點一直耿耿于懷。

但因為不知道吳越一家當時的具體財政情況,只是經營這家店以來,覺得當年肯定是漏了的。

于是大伯母便懷疑吳越拿來買兇殺人的錢,可別是這小雜種當年自己給藏起來的吧?

頓時吳越伯母的眼神變得有些可怕,她人都被綁起來了,但卻一點不妨礙她追究錢的事。

她聲音兇惡道:“吳越,這怎麽回事?你哪兒來的錢?”

吳越一聽,擡頭看了眼他大伯母,又像是被吓到一樣飛快低下頭,讷讷道:“沒,我沒有錢,他們聽錯了,我怎麽可能有錢呢,咱家都沒錢。”

他說的話是在翻供,可那退縮畏懼的姿态再加上大伯母那兇狠危險的眼神,反倒是像被逼改口一樣。

小混混們都氣笑了,都到了這地步,這麽一踏踏鮮紅的現金在眼前。

哪怕就是大伯一家還有姓張的把自己剮幹淨了自證清白,難不成他們會說‘哦是嗎?看來真的冤枉你們了,二十萬你們收好,打擾了。’這種話嗎?

所以見大伯母居然還敢當着他們面逼人翻供,幾人上去就又是幾個耳光下去。

“臭娘們說不通是吧?還想着這事掰扯清楚了,我們拿錢,你們幹的事也能捂下來,對兩邊都好,非得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

“給她男人打電話,相信他男的知道好歹,告訴他,別因為一點小錢扣扣索索的,害得自個兒一家家破人亡。”

吳越伯母被又被抽了好幾巴掌,腮幫子火辣辣的疼,一旁有混混撈出了她的手機。

不過不等他們撥過去,自己電話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正是吳越的大伯。

然後又是一輪先是一頭霧水,然後雞同鴨講,最後混混惱羞成怒,吳越大伯聽到還有一百萬後若有所思的過程。

因為那三個高中生的死最近鬧得很大,一個學校兩天之內連續死了三人,恰好不是靜悄悄能捂得住的死法。

最近半個城都在讨論這事,吳越大伯一家開餐廳的茶餘飯後聽得也不少。

他們是知道吳越在學校被欺負的,照現在這狀況看,也極其懷疑就是吳越拿藏好的錢買兇報複。

兩邊你不信我的話,我也不信你的話,倒是對吳越沒兩句表示的暗示深信不疑。

說到底還是相信對自己有利的可能。

最後電話兩頭明顯是談崩了,那邊揚言已經報了警,但是小混混們倒是不信。

“別以為咱們沒見識就好糊弄,你特麽要是敢報警我的名字倒過來寫,看條子來了是先招呼我們受害人聚衆鬧事,還是你們買兇殺人。”

“我可告訴你了,兇手都在這裏,你要是還敢僥幸——”

話都沒說完,外面響起了陣陣警笛聲,然後沒多久就有警察在外面喊話被包圍了。

混混們都懵了,絕對想不到這老鼈真的敢,自己手上還沾着人命他就一點不怕捅出來?

不過比起遲疑這個,他們首先想的是警察進來別說那不見影的一百萬,就是眼前這二十萬估計都保不住。

他們這些常年犯事的倒是不怕去派出所坐坐,仗着未成年最後也攤不上什麽事。

幹脆就想着先把這二十萬帶走,潇灑兩天等要是警察真找上門,他們也花完了,完全是滾刀肉思維。

于是,一夥人又扇了大伯母好幾下,又踹了她兩腳提着錢就打算從後門逃跑。

這夥人一跑,大伯母是松了口氣,但姓張的就急了,結果這些人全程自說自話的,搶的那可是他的錢。

制住他的人沒了,他便馬上跑出去追,這家夥怕那棟房子裏那些惹不起的人。

但是對于高中生混混,只要沒拿刀還是畏懼有限的,更何況還有幾乎是他全部家當的那二十萬。

快餐店後面就是一條後巷,姓張的追出來就看見一群混混分散逃開。

他找準了手裏拿着錢的那人,追上去就是一把将人撲倒在地。

兩人揪着袋子扭打起來,到底大人家幾歲,姓張的和混混搏鬥一番終于還是把錢搶了回來。

想着這會兒亂跑始終不安全,萬一在別的路撞到了混混又被圍攻怎麽辦?

倒不如回到店鋪等警察進來,讓人親自送他去銀行存錢,反正他的錢是幹幹淨淨的,他有啥好怕?

想到此姓張的也就退回巷子,可剛一轉身,就被飛馳而來的一輛摩托車給撞飛。

姓張的跟卸水泥一樣被重重砸地上,不過好險是摩托車,不過還是渾身都疼,一時間站不起來。

他正要罵,就看見停下來的摩托上上面那人,穿着皮質黑夾克,戴着頭盔。

對方伸手下來,從他眼前撿起了他好不容易搶回來那袋錢,然後揚長而去。

姓張的都懵了,躺在地上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今天他這二十萬現金在他身上幾進幾出。

最後這次又是眼看着已經拿回來了又被搶走,這搶走的人還不是拿群好歹還能找到來頭的混混,連臉都沒露。

姓張的突然嚎啕大哭,拖着劇痛的身子跑回了快餐店。

此時警察已經破門而入了,見餐廳裏只有吳越和他伯母,連接後門的廚房門大開,便分了幾人出去追人。

這會兒姓張的便跌跌撞撞走進來,一把揪起吳越的領子:“是你,你還我錢,我的錢沒了,你還我錢。”

一番混亂之後,人被警察安撫了下來,便問明情況。

吳越自然是繼承自己一貫人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他就出個門而已,就被那夥人攔住了。

又是要他誣陷買兇殺人,又是要他帶他們來诓騙他大伯的。

說自己長期被那些人在學校霸淩,一時半會兒不敢反抗,到了這邊他伯母問起才敢說實話,至于姓張的這錢,大概是他自己剛要出來走路鬼鬼祟祟的被撞到了吧。

這時逃走的混混也被抓回來了兩個,聽到吳越的口供連忙說他騙人。

又把他們玩一起那三人死的事說出來,表明是吳越大伯一家買兇殺人。

可這也就更證明他們的說法有多無稽之談,那三個案子影響巨大,都是要嚴肅調查的。

結果發現還真全是意外,這群混混當初也是被調查過的,全是些在學校欺淩同學的垃圾,為了勒索什麽理由都編的出來。

之前在學校就查出了前科,只是重點在命案上也就沒多過追究。

但是這會兒當街搶劫,而且數量巨大,更甚至入室綁架勒索,情節嚴重,就不是口頭教育兩句的事了。

那最後聲稱被摩托車搶走的二十萬,這些混混也首先就是頭一號嫌疑人。

現在基本狀況已經差不多水落石出,警察初步将這定性為未成年勒索搶劫。

雖說那二十萬已經證明了是姓張的,可吳越大伯兩口子卻顯然有些不甘心,這家店雖然經營得也不功不過,賺的錢過日子倒也富餘。

可自從有了錢兩人開銷便奢侈起來,還染上了牌瘾,倒不至于輸得家破人亡,但是經常把營業額貨款員工工資輸出去,還是打得不算小的。

于是對于吳越有可能手裏藏着現金這事越發耿耿于懷。

想當初他那媽說上吊就上吊了,可自己唯一的兒子不可能不做打算吧?說不得就是給吳越存了一筆錢,等他長大了取用呢?

不然那養小三哪兒有把家底都養空了的?

在吳越大伯兩口子眼裏,吳越爹媽死了,他這幾年吃他們的住他們的,還每個月給生活費養這個大爺。

到頭來這小雜種還防着他們一手,這錢在吳越手裏,就跟活生生從他們身上摳下來的肉一樣。

于是警察調查的時候,兩人倒是一搭一唱一副苦心家長的作态,把混混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又各種作證他家孩子怎麽怎麽被欺負勒索,總之親熱得不像真人,為的還是先穩住吳越好把他手裏的錢套出來。

警察調查完後,兩口子正準備送走他們,卻沒注意吳越在發現廚師來上班徑直走向後廚的時候,露出了一抹冷笑。

緊接着裏面便傳來一聲慘叫,警察吓得差點拔槍,連忙跑進去,就看到廚師面無人色的站在案板前。

指着眼前一盆肉餡:“我,我打算做肉餅,結果才攪兩下,就看到這個。”

警察上前,赫然看到那盆肉餡裏有幾個人的手指頭尖。

本來還打算收隊的他們頓時嚴肅了起來,吳越大伯和大伯母看到那玩意兒也是面無人色。

連忙解釋:“我們不知道啊,這玩意兒什麽時候來的?我們的安全衛生标準一向都很好的,不信你們查,你們要相信我們啊警察同志。”

但這事哪兒是聽人說的,于是兩人被铐着直接帶回了警局。

他倆一開始還不幹,可事關人命,他倆作為這兒的老板就是目前的首要嫌疑人,怎麽可能由得他們?

出門的時候兩人看見店的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本來就快中午高峰期了,之前搶劫熱鬧沒過就有不少人圍觀。

這會兒這麽短的時間,廚師和兩個雜工嘴上不把門的已經把廚房的事說了,周圍有不少消費過的食客,聽了當場嘔吐出來的都有。

吳越大伯和大伯母臉色煞白,這下就算是洗清嫌疑,這個店也已經完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別人想到這事都滲得慌,哪兒還敢踏進來吃東西,哪怕改行做別的生意也是一個道理,甚至店面想盤出去都得貶值。

吳越因為是被混混架着來的,然後警察進門後又沒離開他們的視線,倒是暫時被排除了嫌疑。

做了一些筆錄就被放了回來,回到別墅後,就見他出去短短大半個白天,別墅已經大變樣了。

到處布滿了簡單的裝飾,香槟美食還有氣球彩燈,雖然看着像匆匆布置的,但顯然安排的人品位不錯,氣氛也烘襯得很好。

這棟讓他從來都感到壓抑絕望,成天充滿了雞毛蒜皮的喋喋不休的別墅,一下子仿佛改頭換面,如同陽光照進來一般。

吳越得承認,從他變成孤兒的那刻開始,他的人生沒哪一刻像今天這般如釋重負過。

即便他咒殺那三人之後。

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摧毀那些人渣,真的是這麽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已,甚至都不用太過複雜的謀劃,只要給他們誘惑和矛盾點,以這些人的貪婪自己便會自取滅亡。

就跟她說的那樣,根本不必非得賠上自己。

這時屋裏的人看見他回來,均笑着招呼他過去。

邱老師把他按在沙發上,旁邊崔小姐遞給他一盤子吃的——

“餓壞了吧?快吃快吃!祝姐請的客,在五星酒店訂的外送呢。”

這滿滿一桌的餐點确實豪華,全是他們平時根本不可能消費的高檔海鮮牛排甜點,甚至還有一頭脆皮烤乳豬。

他,邱老師還有小明,以及崔小姐,從昨天開始被揪着改頭換面,換上了光鮮的衣服,剪出了精神的頭發。

這會兒在杯光交錯中,他們這幾個長期被生活的壓抑弄得灰頭土臉麻木不仁的人,就如同跨到了自己曾只能渴望的軌道上,夢想照進了現實一般。

以前他們三人都不算關系好,即便住在一起這麽久,也僅僅只是點頭之交。

可現在當踏進這房門,即便知道裏面不滿了常人無法接受的鬼魂,但居然真有了一種回家的安心感。

這兩天之內一口氣解決了那些拖着他們的人生變成地獄的人渣,按理好好慶祝一下也是該的。

可李立和汪蓓他們就完全不能理解這個邏輯了。

當時白天祝央使喚陸辛出去幹活,然後使喚他們出去買酒買吃的,買各種裝飾花卉的時候,兩人都懵了。

大姐你可還記得今晚是索魂夜?你還有心思開派對啊?

祝央當時确實振振有詞的告訴他們:“我知道索魂夜一旦來臨,我們的身體素質優勢也不存在了。”

“這麽多鬼,我也不能保證能不能活過今晚。”

“可就是要死,老娘也得死在鮮花和燭光裏。哦對了,之前我買回來那個G家的行李袋,你們誰去寫張紙條貼個标簽,讓看到我屍體的人用那個裝。我才不要躺進和你們一樣黑漆漆的廉價屍袋。”

期間還頗有不滿的抱怨條件有限,時間有限,本來她可以做得更好的。

李立和汪蓓倆人都被這人的銅肝鐵膽和奇葩的執着點給震懵了。

等到陸辛辦完事回來,本還想沖他吐槽兩句,見他居然一回來就面色不改的享受起了美食香槟,還誇祝央定的花香味不錯。

兩人頓時有些自我懷疑,随即自暴自棄的也覺得要是死了,還不如在這之前好好享受一頓,便也甩開膀子開始沉浸派對起來。

等所有人吃飽喝足,圍坐在沙發上閑聊的時候,祝央才想起讓陸辛去搶回來的錢。

雖然過不了一會兒這些人就變成鬼了,但能在最後一刻帶着無知的希望享受這些許的滿足和安寧也好。

便把錢放在了崔小姐面前,道:“這是那二十萬,也算是那癟三糾纏了你兩年的精神損失費吧,等風頭過了再花,以後別把吃虧當自我奉獻了,好好過日子吧。”

又将那本書還給了吳越:“這是你的東西,以後也別用了,該上這本書的人,沒一個有資格讓好人給他們償命。”

又摸了摸小明的腦袋,不過卻沒有說話。

眼看時間快到十二點,吳越和崔小姐看着放到自己眼前的東西卻沒有動。

尤其是吳越,他甚至将書推回來給了祝央:“你留着吧,應該會幫到你的。”

祝央正心道她的血又不見得有靈力,她承認一開始知道這本書有可能是道具的時候打過主意,不過要用命來做交易還是敬謝不敏了。

正打算拒絕,擡頭卻發現吳越整個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了,再沒了之前那懦弱羞澀之感,反而有種時間沉澱下的黑暗沉默。

他笑道:“這一次我感到很滿足,這是你應得的。”

祝央一愣,心裏頓時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旁邊崔小姐就笑着開口道:“其實你不是第一個幫助過我們的人。”

“重複這麽多次,遇到的好人也不是沒有,不管是基于善意,還是另辟蹊徑,或者有別的打算,最終還是在游戲的玩弄中妥協。”

游戲?這些還未死的鬼怪NPC口中說出了游戲,這讓所有玩家大感驚異。

接着邱老師便開口道:“有所謀求的人不會真正為我們的結果考慮,善良的人又容易被負罪感所累。”

“祝小姐,你是第一個明知無用功,但還是帶我們走向我們生前曾渴望過的結局的人。真的,謝謝你!”

祝小姐不是個精細的人,實際上她比大多數玩家都要任性粗暴,但最終卻只有她在他們還作為人的時候從內心開始改頭換面,用實際上他們自己聯合起來也可以成功的方法改變了他們的結局。

就仿佛沒有死亡這件事的話,明天便真的是暫新的一天。

可惜他們都是被束縛在這棟房子裏的冤魂,只能迎接一批又一批的玩家,記憶被一次次重置,等到第七天晚上複蘇。

而這麽多玩家中,能觸發出全部事件的更少之又少,多數從第一天起安分守己的等待第七天的來臨,無聊的劇本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邱老師說完放下手裏的酒杯,現在的已經不用祝央強調,便已經是個優雅自信氣場強大的美人了,而崔小姐身上更是多了一股美得妖異的氣質。

邱老師牽着小明,說了一句:“天知道我有多想在生前先一步将那家夥大卸八塊,這次終于如願了。”

崔小姐也站了起來:“沒在死前和家裏斷絕關系也一直是我的遺憾。”

吳越則道:“我也沒想到一次對付十幾個人竟然這麽簡單。”

說完三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等待這即将到來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結果。

四個玩家面面相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雖然祝央半是推測半是圖自己爽快,各種強勢騷操作改變了受害者和加害者NPC的立場。

即便結果不如意,至少她過程痛快也不留遺憾,可這人都沒死呢,突然一個個醒過來知道自己被安排好了。

這,這讓她有點尴尬啊。

緊接着大廳的鏡子突然傳來咚咚咚的響聲,把李立他們吓一跳。

循聲望去,原來是之前祝央沒有動作便無法顯形的老板娘,這會兒居然自己就顯現出來,一邊砸鏡子,一邊用陰測測的眼神看着他們——

“嘿嘿嘿!小賤人,說好的今晚讓我見老公,你食言。你不讓我見,我就自己出來見。”

說着敲鏡子的力氣越發狂暴起來,給人感覺下一秒鏡子就會被敲碎。

李立和汪蓓往後退了兩步,那兇神惡煞又機械性狂暴的樣子有點吓到他們了。

祝央卻走上前去,想都沒想又是一張符塞進房東太太嘴裏——

房東太太立馬發出一陣痛苦的慘叫,祝央明顯感覺到對方比之前強了不少,紙符塞進去雖然仍有作用,但卻并不如第一次使用那樣效果慘烈了。

不過她并不在意,對疼的在鏡子裏嚎啕打滾的老板娘道:“出來呀,你倒是出來啊,酸爽的洗嘴陣等着你呢,信不信往你每張嘴都塞一張?”

李立他們見這家夥到了索魂夜還這麽剛,是半點不把這些鬼魂當回事的,但也沒有之前那麽樂觀。

因為符咒的價格他們清楚,新人再怎麽富有能買幾張?祝央估計也存貨不多了。

要是他們知道祝央兩張已經全部使完了,估計會更心疼。

然而就在此時,設定的鐘聲一響,時間來到了晚上十點,正是劇情中兇殺開始的時間。

幾個前一秒還在客廳的玩家,下一秒就出現在了卧室,而卧室門禁閉,怎麽都打不開。

祝央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索魂夜逃不過是這麽回事,不管在哪兒,總之到了點,你就得出現在房間裏。

李立緊張的抹了把汗,然後對三人道:“等時間一到,門能打開了,咱們就往外逃,小心地面,小心樓梯,注意周圍。”

“這棟房子裏的鬼是地縛靈,只要能突破鬼怪的攔截,跑出別墅外,咱們就算通關了。”

“這麽簡單?”祝央道。

“簡,簡單?大小姐你先數數鬼怪的數量再說。”

确實以他們現在失去體質優勢不能和鬼怪硬剛武力值,能指望的就是跑快點,但這麽多鬼,哪怕一人被一只鬼魂纏住,這房間到別墅外看似短短的距離,也是步步艱險。

接着他們沒在說話了,因為外面傳來了陣陣聲響。

有邱老師的尖叫悲戾,崔小姐的倉皇掙紮,吳越房間裏面陣陣詭異的響聲。

就仿佛在還原當時的慘劇一樣,這讓剛才還在派對上盡情享樂的衆人聽着都不好受,同時也有種無力感。

估計邱老師所說的,不是沒有好人想過幫他們,但都是被這種無力感和延展出來的,類似于朱老師家的悲劇所自責逼退的吧?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房門終于傳來一聲脆響,預示着逃亡開始。

李立猛地打開門,緊接着就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門外邱老師的丈夫,那個被剁碎又打成肉泥的男人提着砍刀陰森仇恨的盯着他們。

他的身上全是細細的紋路,密密麻麻的數都數不盡,像是肉泥重新聚攏一樣。

只見男人獰笑着提起了刀,正準備一刀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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