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談起自己熱衷的事,她還真不是普通投入,連對男人最基本的防備也抛到九霄雲外,如果以後要出國視察,教他怎麽放得下心?
她說得眉飛色舞,雙眼張得又大又亮,每次講到省錢秘招,她就渾身來勁!「你看右下角的表格,旁邊還有一個小皇冠那格,我說得沒錯吧?我已經立志要一天花幾分鐘時間,十年後漂亮存下二十七……唔?!」
太投入講話的下場就是——被他突如其來狠狠吻住。
芢妃眨眨眼,又眨眨眼。
王競奧心念一動,忍不住傾身,餃住眼前誘人粉唇,輕輕吸吮。微微剌痛酸甜的感覺,令她全身發軟!
啪!
拿在手中的書跌到桌面上,雙腿跟着一軟,她吓了一跳,輕喊出聲,「啊……」
下一秒,結實右臂緊急纏上她的腰,将她擁向他懷裏,順勢加深這個吻。不同于昨天的試探,今天他吻得十分深入。
直到她快要窒息,他雙眼盯着她紅得像快燒起來的雙頰,緩緩放開她,協助她站穩後,才徐徐收手。
「你的回答,我收下了。」王競奧冒出這句話,眼眸暗示地看着她被他吻得有些紅腫的粉唇。
經過一夜思考,她依然沒有拒絕他的吻,而且跟他一樣投入、沉醉其中,這就證明她心底有他吧。
「回答?」她困惑,自己剛剛哪有講話啊?等看懂他視線的暗示,臉頰溫度馬上又向上飙升好幾度。
明明總是一副嚴謹、不可一世模樣的男人,再加上悶了兩個多月,沒想到他也有這樣的一面?
說不心動是騙人的,昨晚她夢了一整夜的他,就算她再怎麽遲鈍,也該了解自己對他的感情。
但要她大剌剌的說真心話,實在太困難了。
見她還一副不打算乖乖坦誠的模樣,王競奧半斂着眼,精明腦袋轉了轉,一條計策浮現他腦中。
「這是什麽口味的吐司?」意識到她的羞窘,他注意力一轉,銳眼瞄向桌面上半張A4紙大小的保鮮盒,裏頭有許多白白胖胖的小型三明治。
「蛋色拉三明治。」她乖乖回答,看他眼神對自己發出「我能吃一個嗎」的疑問,想了一下後,她點點頭。
「新産品?」王競奧拿起一個,放入嘴裏細細咀嚼。
每天看她自備早餐跟午餐,他就一直很想吃吃看,之前隐忍不說,都是為了今天。
他不欣賞步步近逼,行事風格偏向喜歡一舉拿下自己真心想要的。「先前看深夜食堂學的,被裏面演員的吃相誘惑到,忍不住就試做看看。」芢妃見他慢條斯裏咀嚼着,吞咽下去,緊張兮兮看着他,小小聲問:「怎樣,還可以吃嗎?」
「還可以吃嗎?」看着她一臉緊張的模樣,他好氣又好笑地反問,滿臉不可思議。
「這是我問的問題耶。」她嬌嗔,不滿的輕瞪他一眼。「免費吃我的早餐,你一定要給個評語才行。」不然她怎麽改進。
她們家天天在吃的早餐都是她做的,但兩個姊姊都不太批評她做的東西,每次問都說好吃到爆。
害她每次都會想,姊姊們會不會是怕傷害到她而說謊啊?超苦惱。
「你自己吃不出好壞嗎?」王競奧擡起手,放到她頭頂上,随意輕輕撫了兩下,享受從未有過的親密感。
「我是覺得勉勉強強啦!」陷在深沉苦惱裏的她,頭垂到胸前,一張臉愁得跟苦瓜沒兩樣,說到最後還以一聲嘆氣作結。
習慣她在工作中快速進步,十分幹練的樣子,王競奧發現自己差點忘了,在她體內住着一個手裏抓着蛋糕圖案手提袋、會沖進來介入争執的溫暖女人。
那個看起來有點糊塗,卻十分溫暖的女人,久違了。
「以後你也幫我準備一份早餐,可以嗎?」他擡起手,輕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
「不、不好吧?」她想搖頭,但他緊緊抓着她下巴。「我做得亂七八糟,跟你先前從大飯店訂的那些比,根本就天差……」
「芢妃,我想吃你為我親手做的早餐,可以嗎?」完全不理會她的話,他沉靜凝望着她,又問了一次。
「我……」強勢目光鎖住她視線,順便封住所有借口,她瞠大雙眼,呼吸急促。「我……」
「可以嗎?」王競奧端出如山一般無法撼動的堅持,沉着嗓音再問一次。
在他強勢又充滿渴求的目光下,她屏住呼吸,眨眨眼,除了點頭以外,好像沒有其他選擇。「嗯。」
「剛剛你沒有回答我什麽。」他看她露出困惑的可愛表情,嘴角一揚,松開她下巴,伸手繞到她腦後,強勢扣住。
倏地,她全身陷入一級警戒!
聽見她緊張到狠狠倒抽口氣,他胸腔隐隐震動,傳出幾聲極富男性魅力的低沉笑聲。
他俯身,一寸一寸慢慢靠近,作勢要親她。
見她徐徐瞪大雙眼,屏住呼吸,一臉憋氣憋到快要窒息的模樣,嘴唇突然轉向,貼向她耳朵。
「你答應幫我做早餐,這才是真正的回答。」王競奧嘴角大大往上揚。「這輩子,你只能做早餐給一個男人吃,那個人就是我,我也只會吃你做的早餐,別的女人我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怦!怦!怦!
哪來的鼓聲?芢妃差點很白癡地左右看看誰在打鼓,幸好腦袋即時轉過來,這不是鼓聲,是她的心跳。
「萬一我将來生了兒子,那也不能……」她自然而然想到可能發生的狀況,話說一半,瞥見他眼尾有抹促狹,猛然住口,搖着頭,連忙解釋,「我的意思不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麽,也很高興我們都有共識,我不是玩玩的,你也不是。我渴望有個家,而這件事——」王競奧雙掌捧起她的臉,湊近自己帶笑的唇,在她唇前吐着熱氣。「只有你知道。全天下,我只需要一個叫觀芢妃的女人,只有她知道我的渴望是什麽。」
說完,不給人反應的機會,傾身,他再度重重壓上她的唇,等到他放開她時,身邊剛好響起開始上班的音樂聲。
從這天起,王競奧用晚上送她回家,做為早餐的交換,她反對,他駁回,而且完全不接受上訴。
這男人,強勢啊……
成堆文件從寬大辦公桌上,一路延伸到地上,室內傳真機不斷跑出一張又一張的資料。
王競奧一手拿着話筒,一手快速敲擊電腦鍵盤,下達指令,偶爾放下話筒就順手抽起傳真過來的資料,垂目,細細閱讀,然後選擇放在眼前三堆文件中的其中一疊。
芢妃敲門進來,他皺眉,困惑看她一眼,手邊電話講了兩句,随即挂斷。「我以為你剛剛走出去是回家?」
王競奧看眼手表,已經晚上十點,根據公司規定,她每天只能加班到十點,怎麽又跑回來?
「我剛剛打了下班卡。」她手中捧着兩個盒子,站定在他面前。「明天要去‘心家具’簽約,日本那邊的設計圖樣也是明天要開會确認,還有美國的案子,今天晚上是最後的趕工機會。」
「我們聊過,你的加班時間只能到十點,跟公司其他員工一樣。」
他嚴格要求,不準自己的員工超時工作。不過,他本人倒是常常加班到深夜。「我沒忘啊。」芢妃靜靜看着他。
「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講的就是他,兩人第一次踫面時,她以為他是那種對身邊所有人都很嚴格,甚至連小孩都不放過的人。
經過長時間相處,她慢慢發覺,他對自己更嚴格,而且總是默默為身邊的人着想,不過,他卻不願意與人多親近。
到目前為止,她是唯一的例外。
「觀特助,現在公司不需要你。」看她沒有要離開的樣子,王競奧擺出公事公辦的态度,冷着臉下令,「請立刻下班。」
她把他的規定當成什麽了?
聽着他充滿威嚴的口吻,她整個人瑟縮了一下,但下一秒她挺直背脊,雙眼凝視他不悅的臉龐。
「芢妃。」在他眼神壓力下,她始終看着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什麽?」他愣了一下。
「我手中拿的是餐盒,不是文件,請叫我芢妃。」她看見他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神色。
兩人都沉默,兩秒鐘後她接着說。
「我知道公司現在不需要我,也把老板的話當成金科玉律,都有乖乖遵守,可是我現在是觀芢妃,不是觀特助。」這也是她為什麽等到現在才把為他做的餐盒拿出來。
聽見她的話,他大概猜出她想要做什麽,他疲累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無奈,深深嘆口氣,用安撫語氣輕喚,「芢妃。」
「但我知道叫王競奧的男人,現在需要我。」芢妃往前走一步,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擺滿文件的桌上。「不對,是需要我手中這盒餐點,不然他胃裏的胃酸會開始侵蝕胃壁。」
快速看眼桌上的兩個餐盒,心頭一暖,他扯動嘴角,微微笑道:「這絕對是恐吓。」
「有吓到你嗎?」她動手打開餐盒,飯菜香隐隐飄送出來。「要不要現在就吃?」
「芢妃。」他聲音強硬了幾分。
「這是我今天早上親手做的咖哩飯,剛剛拿去微波爐熱過,另外還有翠綠新鮮的花椰菜跟荷包蛋喔。」芢妃垂下頭。「雖然是很普通的菜色,可是有吃總比沒吃好……你吃的時候,我可以再稍微整理一下文件。」「芢妃。」他重重嘆氣。
「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們一起弄,說不定十二點之前就可以全部搞定,明天你終于要去醫院健康檢查,今天早一點休息比較好。」她深吸口氣後,擡頭,游說得很努力。「我在我嚴格到不近人情的老板的訓練下,工作能力變得還不錯,讓我留下來幫你?」
王競奧靜靜看着她,表情深不可測。
威嚴冷肅目光壓得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雖然早就知道他很可能會拒絕自己,可是她真的很擔心他的身體,不得不一試。
人總不能連試都不試一下就放棄,現在她可以徹底死心了。
「還是不行嗎?」芢妃小臉黯淡,再看眼他冰封似的神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我把東西放下,你記得一定要吃完喔。」
說完她轉身,往門口移動,心裏偷偷期待他會突然喊住自己,但他始終沒有開口喊她,連保證會把東西吃掉都沒有。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僵,她腳下每一步越來越沉重,胸口熱切跳動的心随着與他越來越遠的距離,慢慢降溫。
早知道他一向公私分明,定下的規定一律嚴格執行,自己想了好久的借口不被他接受,其實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擡起右手,放上門把,緩緩拉開門。她只是想要幫他一把,結果還是被拒絕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時,一陣腳步聲自背後迅速逼近!
突然,她空蕩蕩的背部貼上一具陽剛身軀,鐵箝似的左臂纏上她的腰,右臂往前一推,開啓的門板「砰」的一聲阖上。芢妃心跳瞬間加速,腦袋空白一片。
他怎麽突然跑過來……
整個空間靜得像真空,王競奧抱着她,感覺她還在這裏,在他懷裏。許久後,他才滿足地輕嘆了一口氣。
他哪舍得趕她走?
他拒絕只是不想拉她陪自己沒日沒夜的工作,聽她剛剛說得那麽委屈,他真能放她走才有鬼!
「東西我會吃,謝謝你。」他啞着嗓音,低聲道謝。
這是第一次有人擔心他的身體,幫他送吃的進來。
自己該拿她怎麽辦?明知道他可能不會給她好臉色,她還選擇這麽做,說不感動是驅人的。
她的關心跟付出,總是能鑽進他心底,深深影響他!「喔,那就好。」芢妃愣愣地回過神,直覺脫口而出。「我現在就回家,不耽誤你工作。」
邊說着話,她又試着轉動門把,手卻被他一掌牢牢握住。
她的心緊縮了一下。
「公司此刻的确不需要你。」話一出口,感覺她在懷裏輕顫着,在心底嘆口氣後,他收緊手臂,将她抱得更緊。「但那個叫王競奧的男人需要你。」
上一秒,滿心苦澀,被人一腳踹進深谷底的心,竟又因他一句話,瞬間一飛沖天!
那個叫王競奧的男人需要你—心裏不斷重複播放他剛剛說過的話,芢妃嘴角忍不住上揚,心裏頭甜滋滋。
沒聽見她說話,他下巴擱在她頭頂,輕嘆口氣。「在你心裏,難道我就只是一個嚴格又不近人情的老板?」
「不是啊。」她微微搖頭,烏黑發絲在他下巴處輕輕騷動。
「我看就是。」王競奧重重嘆口氣。「上次我直接開除陳經理,你一定在心裏偷偷罵過我。嗯?」
「完全沒有。」芢妃撥開他的手臂,轉頭,與他近距離四目相對。「我覺得你做得很棒!」
他沒說話,挑高眉,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她大聲說道,見他露出包容淺笑,還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頓時怒火直沖她腦門,沒多想,一串話直接沖口而出,「我離開上份工作,就是因為主管偷我的設計圖,我氣不過,跑去找他理論時,主管還擺出理所當然的模樣,甚至跟我說,如果不是他,這個設計根本不會被重視,後來,我設計的椅子不只被公司采用,還大量生産,每次看見椅子出現在店裏販售,我就覺得生氣又傷心。」
王競奧臉上輕淺的笑意,頓失消失無蹤。
「叫什麽名字?」他低沉嗓音裏,藏着危險的憤怒。
「幹麽?要為我報仇嗎?」她歪着頭,打趣地開口問。
「你覺得我是會袖手旁觀的男人?」他說得輕松,讓她完全摸不清他到底在說真的,還是假的。
「算了啦!」芢妃釋懷地聳聳肩。「我現在的工作,不管是薪資、福利、前途,都比那時候好太多了,轉個彎想想,我還要感謝他曾經那樣對我,我才會死心離開那份爛工作。」
王競奧不說話,臉色依然有些冷硬。
她不說沒關系,只要稍微調查一下,他不信自己沒辦法把對方底細挖出來。有仇,必以十倍回敬;有恩,以百倍、千倍回報。這是他的處世哲學,以德報怨或轉化心境思考,向來都不是他的處事風格。
沒有足夠能力,報仇或報恩都只是空談。
這件事,不是她說算了就算了,那家夥運氣實在不好,只要是同業,還怕沒機會撞個正着?他在心裏冷笑。
「你在想什麽?」看着他表情不太開心,她眉頭輕皺,語氣盈滿擔心。他正在為哪件事情感到生氣嗎?
王競奧見她滿臉擔憂神色,雙掌捧起她的臉,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透過這個充滿甜意的吻,讓她知道不管他正在不高興什麽,都與她無關。
他放開她,牽起她的手,往前走了兩步,主動邀請。「進來。」「咦?」芢妃瞪大雙眼,雙腳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怎麽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兩人手牽着手,他往前兩步,她呆在原地,兩人手臂牽成一個半圓形。他看了一秒鐘,淺笑出聲,她則滿頭霧水,一臉困惑看着他。
「不是說想幫我?」他嗓音帶笑,動手拉拉她。
「你剛剛不是說不行?」她接受到暗示,一步步走向他。
「我什麽話都沒說。」
「可是你一臉很不高興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她走近他身邊,肩膀立即被他攬住。
「我只是有點……」他話說一半停住。「有點什麽?」
芢妃直勾勾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黝黑的皮膚居然隐隐泛紅?王競奧輕咳一聲,轉開視線,悶悶地開口,「只是有點不習慣有人對我這麽好。」
「只要你願意,一定有一卡車的人想要對你好,而且是很好、很好。」她篤定的說。
「也許吧。」他淡然附和。
不是每個人對他好,都能令他打從心底溫暖起來。
什麽叫「也許吧」?芢妃困惑的看着他。
如果他願意親民一點,不要老是板着臉、永遠跟人拉出一段距離,就算要化身成萬人迷都不是問題。
王競奧把她帶到沙發前,讓她坐下,看着她想事情想到出神的傻表情,搖頭失笑,順手把一疊文件放到她手裏。
她捧着工作,傻傻追問:「你笑什麽?」
他搖搖頭,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拾起工作之前,先拿起她為自己準備的餐盒,一面看她,一面吃起來,臉上微笑始終沒消失過。
「喂,你到底在笑什麽?」看他邊吃邊笑,被好奇心啃咬的芢妃再次逼問。
「你這樣笑又不說,真的很可惡耶。」
「你真想知道?」他覺得自己像只狡猾的狐貍,一步一步誘她走入陷阱裏。
「對,我真的想知道。」用力點頭,強調決心。
王競奧收起笑臉,認真盯着她看,在她快要揮動小缸旗避開炙熱的注視時,他緩緩揚嗓,「芢妃,謝謝你對我好。」
轟!
熱氣從腳底一路竄到她頭頂。
如果她是笛音壺,現在肯定一面狂冒白色的水蒸氣,一面「逼逼、逼逼」響個不停。
「什麽跟什麽……」她低下頭,假裝忙碌起來,嘴裏嘟囔着。「我要工作,不理你了。」
聽着她嘴裏咕咕哝哝的話,他低笑出聲。
這一次她沒有逼問他在笑什麽,但他低沉有力的笑聲,像一陣清涼大雨一樣,落進她心裏。
慢慢的,她嘴角浮現蜜似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