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陷阱重重
次日一早,簡單的用了粥飯之後,一行人便整裝出發,朝神脈凡氏的宗城子茵城而去。
路上倒是沒再遇到危險,但是臨近子茵城還有三四十裏地時伏霜澤便面色凝重起來:“感覺不對。”
陸離摸了摸他的手,想要給他一點安慰。
伏霜澤反握住了他的手。
“宗主,”勝冰在馬車外道,“子茵城有異,凡氏來人拜見。”
伏霜澤掀開車簾,一名身着凡氏家紋袍的弟子匆匆忙忙的跪在馬下,俯首拜道:“子茵城忽有血祭淵流襲來,規模龐大,凡氏無力封印,現已擴散到有人口居住的地方,請伏宗主救命!!!”
擡首看那子茵城的方向,确實能看到半空中殷紅的血氣,極是駭人。
伏霜澤道:“何時生變?”
“半個時辰前,小人出城搬救兵時主城弟子都已趕往淵流處,不知現在是何情形……”
沒有強勁的功力,沒有上乘的鎮淵術,宗門弟子可以以多人運作的鎮淵玄陣來封印血祭淵流,就算人數不夠封不住,也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時間。
但伏霜澤看那越來越濃豔的顏色,心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握住魇雲刀就要下馬車去,跳下去之後卻又返了回來。
陸離知他為何去而複返,在他之前開口道:“宗主不要挂心我,救人要緊!你留兩個人在後頭,我們随後趕到!”
伏霜澤點了下頭,跟勝冰道了句“保護好他”便轉身騎上一匹馬,揚鞭而去。
那凡氏的弟子又匆匆忙忙的跟上他。
“陸公子,咱們也走吧。”勝冰親自駕着馬車,心緒間卻總有些不寧,他那麽八面玲珑的人竟也都擺到了臉上。
陸離道:“你還不快帶人跟上去?封印淵流兇險萬分,宗主縱然厲害,也難保不會出差錯,萬一有什麽意外沒有人接應怎麽辦?”
勝冰一聽當即帶着剩下的精英快馬去追伏霜澤了。
最後留下保護陸離的果然只剩兩名弟子,再加上一個昨天被音攻傷到的段紫蕭。
段紫蕭看大部隊都走了沒人管他,便臭不要臉的蹭進了馬車裏。
馬車照着原來的速度行進,陸離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在風影閣待過,昨夜的音攻是出自風影掌音一門嗎?”
段紫蕭挑了塊點心,邊吃邊道:“勝冰剛問過我,肯定不是啊,掌音一門只有那個掌音使音攻術最厲害,唉我跟你說那掌音使是個長的特妖嬈聲音特別媚的嬌女子,風影閣主不舍得讓她做這樣的事,而且她也比昨夜那人強多了,伏宗主肯定知道不是風影閣的人。”
陸離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段紫蕭卻閑不住,問他:“你看他們都那麽着急,咱們猜猜子茵城裏的血祭淵流是什麽級別的吧?”
陸離又看向他,沒再像以前一樣避而不談淵流這些問題,道:“近天字級。”
“什、什麽?”段紫蕭不知是驚恐還是激動,一下子卡殼了。
天、地、人三個等級的血祭淵流雖是劃分好的,但實際情況卻總有千差萬別,有的威力只是人字級,但規模大,就會有地字級的殺傷力,而在中州大陸上,天字級血祭淵流是非常少的,這種等級的淵流普通的鎮淵玄陣根本封不住,就算是宗師級高手也得幾個人同時施展鎮淵術才能封印,八百年來以一人之力封印天字級血祭淵流且沒有神兵相助的人就只有一個,眼下子茵城破封的淵流竟然是近天字級的,淵流中心雖是地字級,但規模大到難以控制,堪比天字級的殺傷力……只有伏霜澤一個宗師級高手恐怕封不住啊!
“這種級別的淵流怎麽會輕易破封?”段紫蕭點心也不吃了,難得的憂心起來。
封印一個淵流那麽費力,解封淵流也不是容易的事,古往今來淵流破封大都是受戰場血氣和自然天象變化所影響,淵流破封了就得趕緊去封印,省的危害普通百姓,私自解封淵流是不被允許的,而且也沒有那麽容易,比如一個宗師級高手才能封印的血祭淵流要解封它也必須得是同等或以上實力的高手,而現在子茵城附近沒有大量的血氣,沒有狂風暴雨等天象,怎麽會破封這麽大規模的淵流呢?
陸離:“你忘了逆天之戰。”
段紫蕭睜大了雙眼:“不可能!”
逆天之戰各宗國各武宗之所以統一戰線,就是因為殷天域出現了能夠肆意操縱血祭淵流的人,他們不用有多高深的武功,只要用邪法就可以解封血祭淵流,當時對中州各地産生了惡劣的影響,如此邪道危害天下,各國武宗才聯手将其剿滅。
殷天域弟子明明都已經死絕了,難道還有人會那些邪法嗎?
“當年可是朝玄茗之親手殺了殷天域宗主,湮古帝刃滅了蒙玺妖族後人的,不可能還有幸存者……”
陸離:“三百年前逐蒙之戰也是當時的各武宗聯手滅蒙玺國,結果他們的後人又茍活了三百年不是嗎?”
段紫蕭的神色也如伏霜澤方才一般凝重了:“真的是他們?”
陸離:“未必,只是猜想,也可能藏在子茵城裏的有一個宗師級高手,他是那個想奪折離神卷的人,才生了這許多事。”
“那伏宗主豈不是特別危險?天字級淵流哪是說封就封的!如果沒有朝玄茗之,恐怕得風雲榜前十都來了才能封的住!”
陸離被他的聲音炸的頭疼,他按了按額角,道:“只是近天字級。”
段紫蕭:“那也十分危險了啊!”
“你太小看伏霜澤了,”陸離道,“若說危險,我們也挺危險的。”
段紫蕭懵逼了:“啊?”
陸離:“若你想要宗主手中寶物,屢次試探而不得,夜襲刺殺又沒有那等實力,你會怎麽做?”
“我……”
“尋其弱點而攻之,”陸離自己把話接了下去,低聲道,“雖然說出來有些臉大,但眼下我就是宗主的弱點,宗主不在,随侍高手也都追随而去,正是好下手的時候。”
“啊?”段紫蕭今天就只會“啊”了。
“靠你保護我了。”
陸離說着,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等段紫蕭反應過來便輕輕推開後面的車門,拉着段紫蕭往下面滾,外面恰好是一片密林,密林小道邊長着一溜兒高逾一人的樹叢,兩人便滾了進去,此時有一陣不小的風吹來,林木搖動,聲息不止,掩蓋了他們造出的聲響。
莫名其妙跟着陸離下來的段紫蕭莫名其妙的跟着他鑽進了樹叢裏,直到藏進了一堆雜亂的枝丫裏才想起來問:“怎麽了?”
“別說話。”陸離捂住他的嘴,聲音極低,緊接着便扒着樹叢跟着那繼續行駛的馬車走,輕聲道,“他們很快就會發現。”
段紫蕭不明白他是弄什麽玄虛,便跟在他屁股後面擠着那些橫七豎八的亂樹枝挪,有些樹枝上還有小尖刺,刺在身上比刀割着還疼,在前面開路的陸離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哼都沒哼一聲,段紫蕭驚奇了,他一向以為陸離柔柔弱弱是需要被人保護的存在,應該是那種平地摔一下都得趴伏宗主懷裏委屈半天的人,怎麽竟然這麽堅強的嗎?
中間他考慮到自己好歹是個武功還不錯的人,又比陸離年長,便想代替他在前面開路,哪知陸離不許,還警告他不要弄出多餘的聲響。
折騰了半天,陸離攀着一塊石頭爬上了一座土丘,撥開幾條枯樹枝往下看去。
段紫蕭也趕忙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到底怎麽回事?”
百丈之外那輛馬車停了下來,馬車周圍立着十來個黑衣蒙面的人,原本留下來保護陸離的那兩名斮行盟宗弟子向其中一人跪地行禮說着什麽,不一會兒一群人就散開,分批往他們所在的密林而來。
陸離把那幾條枯樹枝重新掩上,倚着旁邊的一棵樹喘息,不算臉上身上,他那雙手已被枯枝亂刺紮的鮮血淋漓,因他膚色蒼白,看起來便十分可怖,也很可憐。
段紫蕭皺着眉頭從身上找到一瓶藥粉,蹲到他身前給他上藥。
陸離聞着味道,道:“碧血寒草?”
段紫蕭:“從洺川帶出來的,止血奇藥。”
陸離看着那藥粉落在傷口上,笑了笑:“也很止疼啊。”
段紫蕭一頓,道:“你根本不怕疼吧?”
陸離嘆息:“沒有人不怕疼的。”只是疼慣了而已。
“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們為什麽跳馬車?那兩個斮行盟宗的弟子叛變了?你說你是伏宗主的弱點,所以那些人是來抓你的?”傷口包紮好,段紫蕭的問題也一連串的抛了過來。
陸離轉頭看向子茵城的方向,他們離子茵城只有二十餘裏,那城池上空的血色看起來更濃烈了,而且不進城中就感覺到了一股煞氣,若直面那近天字級的血祭淵流還不知是何等的情形。
收回目光,他道:“斮行盟宗的弟子因宗主對我的偏愛才肯保護我,到了宗主真正有危機的時候便絕對不會再管我了,你看勝冰,我一說宗主需要接應他二話不說就走了,他手下的人也是,只有剛剛那兩名弟子不着急宗主的安危,勝冰走的緊急可并沒有吩咐他們保護我,他們卻自己留了下來。”
段紫蕭凝眉:“他們有問題?”
“嗯,昨夜剛遭變故,他們可能是趁亂潛了進來,今早出行匆忙,半路又遇子茵城告急,勝冰也就沒有時間發現這些異常。”
“多虧你聰明,那現在怎麽辦?這些人知道咱們半路跑了,前後沒有躲避之處,只能在這處林子裏,等他們搜過來就完了。”
陸離笑道:“不是有你嗎?”
段紫蕭聞言,神色頹敗下來,不見平日裏的傲氣張狂:“我武功平平,那些人又那麽詭計多端,恐怕護不住你。”
其實他這個年紀有這個功力已是江湖新秀裏的佼佼者了,但他一路所遇之人卻都太過出色……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這句話可以用在很多地方,五年前還是個懵懂少年的段紫蕭有幸見證朝玄茗之與他師祖鏡虛子的驚世一戰,此後便徹徹底底的瘋魔了,當時只有二十二歲的朝玄茗之可以用“風華絕代,舉世無雙”這八個字來形容,确定勝負之後,他收了劍,對鏡虛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轉向其他人時臉上卻是張揚而又明媚的笑容,他道:“如此一來,本座便是天下無敵手了吧?”
那語氣輕松愉悅,好似他不是贏了天下第一高手,而是吃到了一塊好吃的點心,順便跟其他人分享點心的味道。
如此,方顯絕世高手之風範。
段紫蕭擠在圍觀的人群裏仰望着他,心底升起無盡的豪情和志氣,當時的他以為,他也可以成為朝玄茗之。
後來才明白那樣的志氣不過是他的不自量力而已。
不說朝玄茗之,從他出了鏡虛湖,至洺川,比他沒有大多少的那個風影女閣主三招之內壓制的他喘不過來氣;到有襲,赤子劍的執掌者練歧傲剛剛突破了一層劍意,遇他挑釁便教訓了他一頓讓他明白什麽是“以武為尊”;伏霜澤就更不用說了,世人交口稱贊的武學天才,如果沒有朝玄茗之,他會是武道上最受矚目的那個人……
而自己,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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