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關心與不關心
程央都快走到樓下了,聽後面程雲生還在罵,颠來倒去無非就那些,沒人養沒人教沒規矩之類的,聽的多了,他早就不往心裏去了,今天要不是程雲生先動手,他都懶得推他那一下。
不過推了也好,說出去不好聽,但至少到程廣德死,他都有段安生日子過。
他帶程櫻和程樂去樓下,一人吃了一碗馄饨面,走之前囑咐他倆在秋嬸家把作業做好,等晚上他回來再接他們上去。
“哥。”程櫻躲在圍巾後面,小聲的問:“你臉怎麽了,是叔叔弄的嗎?”
“嗯?”程央剛忙着跑下來,沒顧得上臉,這時候聽她這麽說,就知道痕跡挺明顯,他忙在馄饨店的玻璃上照了照,還好,有點腫而已,看來程雲生對他沒留力,倒是他那一推,念在他辛苦趕來的份上,沒往狠了使勁。
“沒事,剛在裏面不小心撞的。”程央摸摸她的頭,送他們到路口,“進去吧,聽秋嬸的話。”
說完兩小家夥一個都沒動,扭扭捏捏的擠在他腿邊上,“疼嗎?”程樂問。
“不疼。”程央嘆了口氣,“哥又不是小孩子了,血都沒流怎麽會疼。”
“我不喜歡叔叔。”程櫻癟了嘴。
“我也不喜歡。”程樂說:“他們什麽時候走?”
“過兩天吧,再忍忍。”程雲生和張翠萍都有工作,不可能兩個人都待在這裏,今天應該是一起過來看看,後面留程雲生一個人最多了。
說來也奇怪,程雲生雖然混,但對程櫻和程樂的态度,至少還沒到像對他那麽惡劣,有時候還會把他們家沒用完的本子筆什麽的帶點過來給他倆,可能是念在孩子歲數小不懂事,財産遺囑什麽的,就算是要争,也沒跟他們争的必要。
程央也不想争,程林生欠了這個家太多,讓他直不起腰杆來跟他們對話,可他沒有辦法,他還要活下去。
程廣德就快要死了,遺囑上那條就快被程雲生知道了,到時候會怎麽跟他鬧,他幾乎已經能預見到。
程雲生今天有句話說對了,程廣德沒那麽好心,他曾經對程林生偏愛,後面程林生一次又一次的打他的臉,早就讓他們之間的那點父子情消失殆盡,他不可能再留給他和他的後代任何東西。
陶志泉看在他們可憐的份上,給他留了一條活路,程央要的也不多,就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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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高中畢業,他可以帶着程櫻和程樂離開這裏,那時候他會有更多的時間打工,他甚至可以休學去供他們一年,日子總會越來越好,但至少這段時間,他還需要這點遮風擋雨的地方。
哪怕是從別人手裏搶來的。
何況有人還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盡管可能并不怎麽光彩,但也足夠他緊緊抓在手裏。
“別怕,叔叔就是過來看爺爺的。”程央俯下&身,給程櫻擦鼻涕,“再說不還有哥哥在嗎。”
“嗯。”程櫻摟着他脖子摟了一會才放開。
“上去吧,回來給你倆買蛋糕。”
程櫻頓時就笑出了一個鼻涕泡,程央讓程樂趕緊給她擦擦,轉身的時候自己沒忍住笑,嘴角一動,才感覺臉上有些刺痛。
晚上程央一直在後廚,倒也沒引起其他人注意,最後是快下班的時候,金姐看見了,給他找了個冰袋過來敷着。
“小年輕外面打架了啊。”金姐問。
“沒有。”程央說:“撞的。”
“像你這麽大,只要不是在學校裏被逮着現行,老師問都說是撞的。”金姐作為過來人的家長,很懂這一套路。
“明顯嗎?”
“還行,今天晚上要能消腫,明天你說撞的可能還有人信。”
程央笑了笑,準備一會還是去買管藥膏,黃明班主任當的太盡責,雖然不至于把他這個窮學生多特殊對待,但程央能感覺出來,比起班裏其他同學,黃明多放了點心思在他身上。
這點心思要說明顯也不明顯,可能是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可要說不明顯,程央多少又能感覺到。
程央先回了趟家,程雲生日子過的就那樣,談不上富裕,要不也不會死盯着那點財産,這時候讓他們出去住,必然是不肯的,果然,他上去後,發現自己房間的門被從裏面鎖上了。
這結果在他意料之內,只是這樣一來,他就沒地方睡了。
程央跑下去,看程櫻和程樂都已經睡着了,只能跟秋嬸說在她這暫住一晚上。
“哎,沒事。”秋嬸指指樓上,“這回有幾天呢吧,要不把孩子們的東西都先拿我這來。”
“不用了。”秋嬸房子也就那麽大,等于現在是要三個人擠一張床,小孩子雖然不占多少地方,但畢竟一下兩個,還是有點負擔的。
“等明天我再跟他們商量一下吧。”程央說。
跑了兩個來回,把他們明天要用的東西都拿下去後,程央才重新回到樓上,坐在客廳裏。
從口袋裏摸出那包煙,已經不剩幾根了,他抽出一根來點着,抽了一口,就這樣在外面坐了整整一晚上。
遲嶼第二天進教室的時候,程央就趴着在睡,這似乎已經是他每天早上标準的早讀動作,任憑周圍叽裏呱啦的朗讀聲,就是能睡的連動都不帶動的。
連着後面英語課也這樣被他睡過去了。
遲嶼第一節課間去廁所,看到程央移了個位子坐到了他後面,大概是他個頭高,比馮均好擋視線。
遲嶼:“……”
再過幾天就月考了,遲嶼剛轉過來,讓他短短幾天內每門課都跟上大部隊不太現實,但黃明還是争分奪秒的在給他補課,中午或者放學後,能用上的時間都用上,遲嶼才休息了一天,就已經開始上晚自習了。
不過也好,回去了也沒事做,遲海東有應酬還好,沒有的時候就在家裏圍着他轉,遲嶼覺得煩,能待在外面他當然更願意待在外面。
黃明讓他有問題問周圍同學,他周圍一個是馮均,每天深陷學習不可自拔,跟他說句話都像是一種罪過,這兩天他出去讓他讓位的頻繁點,就已經開始有情緒了。
再一個唐曉偉講段子可以,成績絕對屬于被放飛的那類,不問他都算不錯了。
最後就只剩下程央,遲嶼有次問唐曉偉他學習怎麽樣,得到的答案是一般。
看他這麽個睡法确實也只能是一般,而且班裏那麽多同學,唯一不上晚自習的也就他了。
課間操兩排入場,遲嶼和程央站最後,遲嶼轉頭剛好能看到程央還腫着的半邊臉,開始他以為是睡久了被壓出來的,細看才發現是紅腫,斷斷續續還飄過來一股淡淡的藥膏味。
“挨揍了?”排隊往前的時候,遲嶼突然忍不住嘴賤了一句。
“跟你有關嗎。”程央本來不打算回他,但遲嶼問起時那副嘴臉,實在讓他覺得有些幸災樂禍。
“偶爾想關心下同學。”遲嶼笑,偏頭看着他,“不行嗎?”
“不需要,謝謝。”
遲嶼想自己大概有些犯賤,一瞬間還覺得他這聲冷冰冰的謝謝挺好聽的,等站到各自的位子上等待廣播操音樂響起時,又意外的覺得有些帶感,莫名就想跟他再怼上幾句。
不過他很快把自己這點惡趣味的苗頭掐死了,究其原因,大概是那天晚上在酒店包房裏,面對張老板的騷擾,程央不争不吵說不定還很享受的樣子實在讓他有些膈應。
尤其緊接着第二天付進就說對他有點意思。
付進這人吧,以遲嶼這麽多年的了解,也就外表看着風流,其實人特別單純,說白了有點傻,不到惡言惡語動手動腳的地步,他可能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個詞叫心機。
遲嶼話不便說的太過,但作為朋友,适當的提醒他認為還是有必要的。
課間操結束後回到教室,手機上付進瘋狂的在咆哮,“卧槽他臉怎麽了,被誰給打了?!?!”
遲嶼:“我怎麽知道,自己來問。”
付進:“鈴都打了我怎麽過來,你幫我問一聲,我這有藥。”
遲嶼:“問了,不肯說。”
付進:“一定是你問的方式不對。”
遲嶼:“怎麽,我還得求着問。”
付進:“操,你吃火&藥了。”
遲嶼沒回他,過了一會,付進又發過來一條,“算了,中午吃飯我自己問他吧。”
遲嶼:“嗯。”
于是中午吃飯,付進端着飯盆又擠了過去,遲嶼只能跟着他坐他旁邊,付進在口袋裏摸了一會,摸出一堆的消炎消腫膠囊藥膏放桌上,一臉躍躍欲試,“我跟別人要的,你看哪個有用拿兩盒過去,不夠我那還有。”
“不用了。”程央這次沒有把飯吃的很快,看他起身的動作,是準備直接無視了。
“哎。”付進拉住他,“別走啊,湊這麽多我挺不容易的,好歹派上點用場吧,我就不問你怎麽傷的了。”
遲嶼簡直想為他挽尊。
“真不用了。”程央說着看了遲嶼一眼,“留給你們關心其他同學吧。”
“什麽?”付進沒聽明白,等程央走去別的桌了,他才轉回來問遲嶼,“他剛什麽意思?”
“誰知道呢。”
“你沒惹他吧?”
“我惹他幹嘛。”遲嶼嗤笑了聲。
付進有些郁悶,人際關系上他很少受挫,除了像蔣明陽這種意外。
不過也不好說,這才幾天,從不熟悉到熟悉總有個過程,何況遲嶼還在他班上,總能找着機會的,付進這樣安慰自己。
“這周末幹嘛,想好去哪玩了嗎?”
“玩什麽,你不用準備考試嗎。”
付進那點蓬勃的興致因為他一句話被掃了個精光,雖然只是月考,但一中每次都會排名,離期末考又近了,說不重要也挺重要,“那周末你來我家一塊複習?”
遲嶼點頭,餘光裏看到程央已經吃好去送餐盤了,還是兩個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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