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瞎與不瞎

程央沒再看他，只要他不再像昨天晚上那樣出言不遜，他不準備理會這個人。

付進筷子戳了兩下飯盒，笑的一臉燦爛，“上午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估計這會還在我們老班辦公室裏挨訓呢。”

“不客氣。”程央說。

埋頭吃飯的遲嶼聽到這一句，突然笑了聲，這語氣，跟他昨天晚上回的如出一轍，沒想到還挺記仇，他擡頭看程央，發現程央并沒有在看他，倒是付進因為他莫名其妙的一聲笑，胳膊肘杵了他一下。

遲嶼閉了嘴，專心卷面條去了。

付進吃了兩口，開始沒話找話，“哎，你叫程央是吧，我剛看到你卷子上的名字了。”

“嗯。”程央邊吃邊說，發音還算有耐心，就是吃飯速度有點快，顯然是要準備開溜了。

“我叫付進，三班的，你應該……”付進想說聽說過我，畢竟這麽風雲，但這話不知道怎麽對着程央他沒好意思說出口。

遲嶼有些尴尬，不禁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知道。”程央看他頓住了，接了句。

付進因為他這一聲，頓時就有些飄，搭着遲嶼肩膀，“這是我發小，我倆以前從幼兒園一直同到小學，初中他沒在這上，沒想到這次轉回來，轉你們班上去了，怎麽說也是緣分了。”

程央到這會才又看了遲嶼一眼，付進忙說：“你倆坐這麽近，大家以後都是朋友了，有空一起出來吃飯打打球，我請客。”

坐的近是不是朋友不好說，但絕對是塊跳板沒錯了，付進想接近人家還非得帶個他，這讓遲嶼有些無奈，這小子連程央是不是那類人都不知道，難道真因為一道題就上趕着了。

遲嶼看回去，發現以區草的顏控程度，盯上這被發現的新大陸應該不可能就為了一道題，多半是因為他昨天無意中問的那句話。

付進是那種人遲嶼初中就知道了，他雖然三年裏都沒有回來過這邊，但兩個人一直有聯系，付進覺醒的早，又是個憋不住話的人，估計在心裏悶太久了，就試探着跟他說了。

起初說不驚訝是騙人的，遲嶼從來沒接觸過這些，猛一聽到還有些懵，男的和男的，在一起談戀愛什麽的有些超出他的認知，但等他真的意識到有這種存在時，才發現周圍這種人并不是絕無僅有，相反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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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進為此還再三保證對他真的就只是朋友情，絕對沒半點別的想法。

遲嶼說不清當時聽到這話究竟是該失望還是該慶幸，有些哭笑不得是真的，他和付進從小玩到大，感情不用說，遲嶼不至于為了這點事疏遠他，何況人家還再三保證對他沒想法。

付進心裏有個從剛入學起就惦記着的男神，據他說連面都沒見過，進來那年男神就畢業了，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一天到晚挂嘴邊上遲嶼就當他是圖個樂，眼前這還是第一回，看他對誰表現出那方面想法來。

“怎麽就吃這麽點兒啊。”付進看着程央面前兩個素的半點葷腥都沒有的菜，再看到他握着筷子纖瘦的手腕，這會是冬天，露在外面的也就這點皮膚了，還不知道脫下衣服，身上得瘦成什麽樣，想到這，他下意識的就從自己盤子裏夾了只雞翅過去，“多吃點，下午時間那麽長肯定得餓。”

程央迅速的夾住了他伸過來的筷子。

“別客氣啊，你上午幫了我，我還沒想好怎麽謝你呢。”付進還想往他碗裏夾，遲嶼看出來程央應該是用了點勁，付進的筷子明顯往後縮了幾分，又僵持了兩秒，雞翅掉在了付進的碗裏，

程央收回筷子，端起餐盤起身，“我好了，你們慢慢吃。”說完便徑直走了。

遲嶼坐到付進對面，看他還一直盯着程央的背影，敲敲他碗，“吃飯了。”

付進咬着筷子回頭，“我是不是吓着他了。”

“你又沒把你目的表現出來，吓着他什麽了。”遲嶼笑。

“我什麽目的？”

“你問我？”遲嶼揶揄的看着他。

“好吧。”付進撇嘴，過了會，說：“我也不是非說有什麽目的吧，大家先做個朋友，有的沒的不都得從朋友做起嘛。”

遲嶼點頭，給他從自己面湯裏夾了塊牛肉。

“哎，你剛笑什麽？”

“沒什麽。”

“你跟他關系怎麽樣？”付進問。

“什麽怎麽樣。”遲嶼說：“我才來兩天，話都沒說過一句，能有什麽關系，我哪知道我随便問一句你就能看上人家。”

遲嶼等了一會，看付進不說話，不确定的問：“你認真的？”

付進：“你不都看出來了嗎，我好不容易認真一回也不奇怪吧。”

遲嶼：“奇怪的。”

付進：“哪裏奇怪，他不好看嗎？”

遲嶼：“好看嗎？”

付進：“……”

付進：“你真的假的？”

遲嶼：“也就那樣吧。”

“靠。”付進湊近了點，“那你看我呢？”

遲嶼迅速給他點了個贊，“帥。”

付進笑起來，“你這審美，我都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了。”

“高興吧，說明我眼光正常。”遲嶼說：“快點吃，我中午還得去黃明那補課。”

付進一聽這名字就想搖頭，“你們阿黃，我真是怕了他了。”

“那下回還敢來嗎？”

付進笑，“來啊，我有槍手。”

晚上程央接了兩個小的回來，到樓下後，門口推着鹵菜車做生意的秋嬸叫住他，指指上頭，跟他說程雲生來了。

程央把車放好，皺着眉看了會，秋嬸攬過程櫻和程樂，“他倆先放我這吧，一會你再下來接。”

“嗯。”為程廣德的事，程央再不想見程雲生也得喊他過來，何況這個房子，程廣德也白紙黑字的想要留給他了。

程央上樓，家裏門開着，房子是以前單位分給職工的福利房，有些年頭了，在老城區，沒人管，物業什麽的也都不齊全，或者幹脆沒有，程央進去時，門口堆滿了空着的藥罐子，連今天早上沒來得及丢的垃圾都被一塊撕出來扔在地上。

程雲生坐在沙發上，斜眼看見他，沒理，繼續翻手裏的一本本子，他翻的很快，翻完抖了兩下，見沒什麽東西，迅速又換了一本，很明顯在找什麽。

程央快步走到自己房間，推開門，東西雖然都在地方，但看得出來被動過了，他的床、抽屜、桌上的書甚至雙胞胎的玩具，一樣都沒能幸免。

程央站了會，轉過身，盡量壓着聲音，“誰讓你翻我們東西的。”

“翻你東西怎麽了。”程雲生叼着煙，手上動作沒停，“這房子都快是我的了，還有什麽你的我的。”

說着他想到什麽，笑了起來，“等過兩天裏頭的死了，別說翻了，就是全給你扔大街上，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程央把書包甩桌上，走過去，從他上衣口袋裏把之前陶志泉給他的那包煙拿出來，再要去抽程雲生嘴裏的，程雲生突然抓住了他衣領。

“撒手。”程央垂着眼睛，冷冷的說：“誰跟你說這房子現在是你的。”

“不是我的難道還留給程林生那畜生嗎，老頭子有沒有那麽好心，你我心裏都清楚，遺囑在哪，拿出來。”

程央冷笑了一聲，掰開了他的手。

程雲生瞪着眼睛，反手又抓住了他，“藏着幹什麽，藏着沒用我告訴你，程林生早他媽死了，現在所有的都是我的，你一個子兒也別想得到。”

“他死了才真的輪不到你。”陶志泉跟他說過代位繼承的事，要是程林生真的死了，至少他不會什麽都沒有，可惜啊，沒人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又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裏活成最下等的樣子。

程央沒到希望他消失在這世界上的地步，他只是無所謂了，最好他再也不要出現，至少像現在這樣，他勉力還能支撐着一個家的樣子。

何況，就算他死了，他活着，又能怎麽樣呢，程廣德那天的那封遺囑，才真的是把他什麽希望都打碎了。

他一個人，過成什麽樣都行，可程櫻和程樂呢，他們還那麽小，這麽多年跟着他，吃了苦不說，難道最後真要到露宿街頭的地步？

想到他們，程央明白自己現在必須把這個謊撒下去，盡管從法律上來說，他站不住腳。

“要遺囑你自己去要，別在我這撒潑，最後一次，再不放開我……”

程雲生毫無預兆的給了他一巴掌，“小比崽子，怎麽跟大人說話的！”

程央往後退了兩步，坐到了後面的椅子上，他擦了擦嘴角，居然還磕破了，他擡頭看着程雲生。

“幹什麽，造反啊。”程雲生有些戒備的回視他，“有本事你來，我倒要看看，他給我養了個什麽好侄子。”

程央一撐扶手站起來推了他一把，推的力道不小，程雲生先是後背撞在門框上，慣性太大人沒抓穩，跌了出去。

程央跟着就跑出去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

“來人那，快來人那，要殺人了！”張翠萍聽見動靜，從廚房裏跑出來，一看這架勢，扯開嗓門對着外面就喊了起來，“有人沒王法了啊，要殺親叔叔了！”

程央把人拽進來，回腳就踢上了門。

張翠萍扶着程雲生一起往後退了一步，程雲生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叫罵道：“你，你橫什麽橫，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你也就窩裏橫，出去你橫個試試！”

“嬸。”程央看着他，偏頭叫了張翠萍一聲。

“幹什麽！”張翠萍保持着高亢的嗓音回了一句。

“去做飯吧，菜要不夠了我一會下去買。”程央下巴點點裏面，“他最多還能活個幾天了，讓他消停會。”

“誰不消停！”張翠萍扶程雲生去沙發上坐着，“你都這麽打你叔了，好意思命令我們，惡人先告狀，不看看你爸這麽多年幹了什麽好事，還我們不消停。”

程央沒理她，蹲下身撿了地上幾個還有聲響的藥瓶，“雖然他死也就在這兩天了，不過誰也說不準，晚上住哪你們自己想好，要願意睡客廳也行，不過沒被子，你們看着辦吧。”

“什麽意思？”張翠萍道：“喊我們過來還不讓住啊，讓我們睡客廳你自己睡房間，有你這樣的嗎，存心想凍死我們是吧。”

“放心，凍死你們遺産也是你兒子的，我一子兒也拿不到，沒必要存這個心。”

“反了反了。”程雲生邊咳嗽邊罵，“跟你爸一樣沒良心的東西。”

“是啊，我是沒良心。”程央準備下樓，站在門口回頭又說：“來給程廣德送終的，我歡迎，來找遺囑的，也請自便，但要再翻我們東西再說些我不愛聽的，那就別怪我這個做侄子的心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日更結束了，我要開始隔日更了

看着存稿減少而這兩天忙的沒辦法補充真的是亞歷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