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記與不記

可惜拼出來也沒用，最後還是被遲嶼沒收了。

晚飯程央沒吃，說吃不下，遲嶼沒勉強，不吐就不錯了，吃還是先放一放吧，于是只給他熱了杯牛奶。

程央這一天水喝了不少，光廁所就跑了好幾趟，然而這不是一個多喝熱水就能好的病，跑的太勤快還可能不利于恢複。

遲嶼覺得有必要限制他一下，要麽水少喝，要麽用醫院發的尿壺。

程央在身體尚可的情況下，顯然不接受後者一類的操作，甚至可以說十分抗拒。

當然這個提議不是遲嶼提的，是護士看他總不在床上待着，當面要求的，程央當時的表情，遲嶼現在每想起一回就要笑一回，莫名的無辜，以及羞恥式的抗拒，都讓他在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了鮮少有的生動。

也就是看他面色太過蒼白，遲嶼才幾次忍住了拿這個去逗他的想法。

他知道程央的抵觸可能很大一部分來自他，畢竟在打那一架之前，他倆其實并不熟，打了那一架就熟到什麽程度也很難說。

而且遲嶼不知道程央知不知道付進對他的那點想法，反正因着付進這層關系，他自己看他就總帶着一點異樣的暧昧，潛意識把他歸類到了無法按照正常方式來相處的同性裏。

換個人他可能不會這麽想，而且他本人也從來沒覺得這是多正常的事。

這是遲嶼這幾天想到的，他之所以會對程央有些不同尋常的在意，最可能的解釋。

一切都是因為付進。

而罪魁禍首居然到現在都不知道男主本尊已經被別人送進醫院了。

付進一直玩到晚上七點多才到家，回來後給他打電話，遲嶼出去接。

“你要跟我說什麽？”付進問。

“你男二神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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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進愣了愣，“什麽病，嚴重嗎？”

“還行，不算太嚴重。”遲嶼轉了個身，手撐在陽臺上，“那天他家裏有人來鬧，打了一架，傷到腦袋了。”

“傷到腦袋了還不嚴重？！”付進一聽急了，“你們在哪？我現在過來。”

遲嶼給他報了個地址。

付進那邊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突然又安靜了，“要跟他弟弟妹妹說嗎？”

“都行，你自己看吧。”

“他住幾天？”

“計劃是三天，看情況。”

“嗯。”

付進挂了電話，重新穿好外套，跟他媽說要出去一趟，沙發上看電視的程樂和程櫻同時伸長了脖子看過來。

出門前手機響了，他以為是遲嶼打過來要叮囑他什麽，拿出來一看卻是蔣明陽。

雖然很不情願，但他還是接了。

“程央那邊出什麽事了嗎？”蔣明陽一上來就開門見山的問。

“你哪來的消息？”怎麽連他都知道了。

“昨天他問我要你電話，我聽他聲音不太對。”今天他再打過去，程央家裏一直沒人，就想問問付進知不知道什麽，“他跟你在一起嗎？”

卧槽，昨天程央聲音不太對，為什麽蔣明陽都聽出來了，而他沒有，打架是昨天的事，不可能今天才住院，肯定當時就有問題了。

付進有些懊惱，繼而想起為什麽遲嶼也知道，他昨天不是去和他小姨吃飯了嗎？而且程央家裏有人來鬧，打了一架的事，為什麽也沒跟他說？

付進一腦袋問號，跟他說程央住院了，他正準備過去，蔣明陽便說要和他一起，十分強勢的表示一會打車順路過來接他。

付進：“……”

付進完全沒反駁的餘地，那邊就挂了電話。

這特麽是一個順路載人的态度嗎。

付進郁悶了一會，看着走到腳邊上仰頭看着他的兩個小娃娃，明白過來自己一開始被分配到的任務就是帶娃啊。

所以不知道好像也沒毛病。

付進和蔣明陽到醫院的時候，遲嶼正在住院部門口抽煙，旁邊兩張床的家屬同時過來了，病房裏有點擠，程央跟他好像也沒什麽話說，他索性出來待會。

看到他們過來，遲嶼把煙掐了，“等會再上去吧，裏面人多。”

付進往樓上看，“什麽人？”以為是程央有探病的人。

遲嶼：“別人。”

付進：“……”

遲嶼蹲下來，一邊一個摸了摸程樂和程櫻的頭，柔聲說：“別擔心，你們哥哥沒事，過兩天就出院了。”

程櫻點頭，巴掌大的小臉上，眼睛睜的很大，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哭過了，一直在吸鼻子，遲嶼替她把帽子戴上了。

“你把他們帶來了。”他問付進。

“別以為小孩子不懂事，敏感着呢。”付進往程樂那努努嘴，“從昨天到現在了沒笑過，你不告訴他，他反而更擔心。”

而且看這樣子，程央估計沒少瞞他們。

程樂沒哭，顯得比程櫻要堅強，男孩子嘛，不過往樓上走的時候，小腿邁的有些急，一直在往各個門裏張望。

遲嶼跟蔣明陽在樓梯裏點了下頭，算是見過了。

他現在知道了蔣明陽和程央是以前的同學，出現在這裏不奇怪，就是跟付進一起，讓他有些意外。

病房裏人還是很多，或坐或站，進門時都往他們這邊看過來，叫人有些不自在，付進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裏面的程央，感覺才一天不見，人憔悴的像是又掉了幾斤肉。

“你們怎麽來了？”在事先沒有打招呼的情況下，看到他們，程央有些詫異。

程樂和程櫻一前一後跑過去，程央朝他們“噓”了聲，示意小聲點。

“哥你怎麽來醫院了？”程樂問：“你哪裏病了？”

“沒生病。”程央轉過去給他們看腦袋上的紗布，順便比劃了一下，“昨天騎自行車，不小心，摔了這麽小一條口子。”

程櫻：“疼嗎？”

程央：“不疼，打麻藥了。”

程櫻在他貼紗布的地方輕輕碰了碰，踮腳夠過去又吹了吹。

遲嶼發現在哄騙小孩的伎倆上，程央信手拈來，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

是不疼，但難受，活活能把人難受醒。

他靠牆邊站着，付進和蔣明陽站在他床邊之前他坐着的地方。

“麻煩你了。”程央看着付進說。

“別總說麻煩，不麻煩。”付進往他跟前過去，“怎麽樣，好點了嗎？住院了也不說一聲，還是不是朋友了？”

“好多了。”程央說：“不是什麽大事。”

付進看他那面無血色的樣，估計在他眼裏，真要等躺床上不能動了才算大事，礙于有小孩在場，他沒把話說出來。

“什麽時候能出院？”蔣明陽問。

“明天吧。”

“你倒是想的美。”遲嶼突然在旁邊涼涼的插了句。

蔣明陽看向他，“怎麽還要很多天嗎？”

“很多天不至于，但明天也別指望。”醫生說最少三天，還得是看情況，程央既然想在弟弟妹妹們面前做個超人哥哥，他也就不戳他戳的太狠，但适當的提醒他認為還是有必要，畢竟人總不能保持盲目樂觀。

“要的，怎麽也得等養好了再走啊，腦袋上的事可大可小，你可別不注意。”付進說着看他床頭的水杯空了，想給他倒，被遲嶼制止了。

“怎麽了？”

遲嶼沒回答，把杯子從他手裏抽走，放回了桌上。

經過昨晚和今天一天，程央知道很大可能辦不了出院，他看着程櫻和程樂，有些為難的轉向付進，“那他們倆就再……”

“我帶他們回去吧。”遲嶼說。

付進和程央同時看向他。

“你那沒那麽方便，剛好我家裏沒人。”

“……也行。”付進雖然不知道遲嶼為什麽要跟他争這個，不過他家裏确實人多，雖然都挺喜歡他們，但這一天下來，小朋友們始終有點拘謹，想着放遲嶼那邊，沒什麽長輩的話，應該會更自在一點，“那要不我今天晚上也去……”

付進說着，往蔣明陽那看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看這一眼，好像他去什麽地方還要征得他同意一樣，付進不想承認在他面前與同性保持不錯的關系有些心虛，說到底他和遲嶼就真是哥們，同性戀也有哥們，就像異性之間能做朋友一樣。

他不需要向他解釋，可他偏偏又很怕他誤會。

“我跟你一起回去。”蔣明陽說。

付進自動把後半句話吞了進去，遲嶼懶得猜他們兩個之間詭異的互動是因為什麽，付進說怕蔣明陽，他以為是開玩笑，現在看來，在他面前他确實有些放不開的小心翼翼。

就因為蔣明陽知道他的秘密？

“等會我就回去了，明天要帶他們過來看你嗎？”遲嶼走到程央旁邊，收拾他的東西。

程央問程櫻和程樂：“你倆作業做完了嗎？”

“還沒，下午我帶他們出去玩了，明天再做吧，就那麽點。”付進說，書包他帶着，裏面有些需要程央檢查和簽字的地方，他看不懂，怕弄錯了，想着趁這次帶過來弄完的。

早知道就不帶了，這樣讓遲嶼順路去他那拿，也省得讓他和蔣明陽單獨坐一輛車回去。

“那明天就讓他們在家裏做吧。”程央把書包裏的作業本拿出來，看都有些什麽，遲嶼替他合上拿走了，“我看得懂。”

程央放下手，“也對，前十名嘛。”

遲嶼：“……”

繼油鹽不進後，他又發現他一個很欠操的點，記仇。

付進和蔣明陽先走，程央叮囑了兩句，讓程櫻和程樂聽話，反正他到哪都讓他們聽話，聽話是一個小孩的基本素養。

“走了。”遲嶼一個書包背肩上，一個拎手裏，推着兩個一步三回頭的孩子出了病房門。

他快困死了，又累又餓，昨天晚上之前，要有人跟他說，他會一整天都跟程央面對面待一起，砸他一腦袋花瓶他都不信。

他路邊叫了輛車，跟着兩小的一起坐到了後面。

那邊付進和蔣明陽也上了車，一路無話，詭異的誰也不看誰。

等到了地方，付進先下車，蔣明陽還是什麽都沒說，連句再見都沒有，關了門後就讓司機開走了。

付進站在樓底下，十分無語的目送了會，什麽人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