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喝與不喝

“哎。”唐曉偉站在遲嶼邊上,碰了碰他手臂, 看着小操場另一邊正打球的程央他們, “你倆……吵架了?”

如果說以前不親近關系一般算正常的話,在經過前面兩個月的和睦相處後, 突然又開始誰都不理誰就有點不正常了, 而且今天一場球, 遲嶼全程打的心不在焉, 可能他自己也發現了,後面幹脆不上場了。

遲嶼沒說話, 球在地上拍了兩下, 他抓在手裏, 往那邊走了過去, 唐曉偉趕緊跟上。

體育課還剩下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程央那邊進了一球後,人各自散開, 退到旁邊臺階上收拾東西, 李入江把自己的水杯遞給他, 他接過來喝了一口。

杯子放下來時他看到了遲嶼。

“有沒有興趣陪我打一場。”遲嶼走到他跟前,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他手上看了過去。

程央沒說話,也沒看他, 杯子還給李入江,彎腰把外套從地上撿起來。

李入江看了看時間, “早幹嘛去了,這都快下課了, 要不下回?”

遲嶼還是看着程央,“五分鐘兩個人一局夠了吧。”

“下回吧。”程央神情有些冷淡,說完轉身走了。

李入江看了眼唐曉偉,後者朝他擠了擠臉,他轉過來,對遲嶼說:“我陪你?”

遲嶼把球扔給他,轉身往小賣部的方向走了,剩下另外兩個人面面相觑,一時都有些莫名其妙。

程央進教室後被黃明叫了過去,不用猜都知道要跟他談什麽,“高中唯一的一次,你真的不參加?”黃明問。

程央搖頭。

“費用這塊你不用擔心。”黃明讓他坐下來說,“我已經在跟學校争取了,應該可以免掉,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先幫你出。”

程央還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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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明嘆了口氣,比起調皮搗蛋不思進取的,這種死倔着不肯聽話的一樣讓他頭疼,“行吧,你要真不肯,我也不能硬拉着你去,那這兩天你就在家裏好好休息。”

“周五走,是嗎?”程央問。

“周五下午,別忘了上午課還上的。”

程央點頭,黃明又叮囑了他些別的,主要是提醒他月考馬上又要來了,那兩門課要再沒長進,他可不會再像現在這麽好說話了。

程央回到教室,桌子上有瓶脈動,底下壓了張紙,他拿起來,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一行字。

不準喝別人的杯子。

而這字跡如果他沒認錯的話,是遲嶼的。

程央:“……”

周五上午的課結束,吃完中飯準備出發,付進過來找遲嶼,程央跟他打了聲招呼後就回去了。

他去社區醫院裏配了點腸蟲清,程櫻這兩天一直喊肚子疼,他去問了說可能是有蛔蟲。

回來後他又去菜場買了點菜,前兩天沒來得及做,一直都是吃剩的,今天難得有半天休息時間,他準備多做點,程櫻和程樂都還在長身體的階段,照現在這種吃法,營養很容易跟不上。

程央想的是忍一年半,可這一年半也是無數個子日累積起來的,一天天的總要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而且,他停下腳步,看着街對面的一家蛋糕店,決定等周天遲嶼回來了,還是打個電話喊他過來,大家一起吃頓飯,他再買個蛋糕。

這麽一想,他好像從來沒有給誰過過生日,連程櫻和程樂都沒有,有時候不認真想一下,他都不記得自己是在哪個季節出生的。

他沒有抱怨過生活苦,但累是一定的,他跟遲嶼說他沒時間,他怎麽會懷疑這不是事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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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進聽說程央沒去,他們班車上還有空位,果斷拎着大包小包過來了,坐到了遲嶼旁邊。

“整個年級的女生帶的零食加起來估計都沒你多。”遲嶼看了眼他的袋子,實在有些無語。

“你也太誇張了吧。”付進啧了聲,“一會等她們吃起來,你看看有沒有我多。”

他把零食分給唐曉偉他們,“而且,這本來就是她們給我的。”

遲嶼:“……”

付進在後面好一通散發,邊散發還能邊從他們班女生手裏再收點,後來他幹脆把袋子放過道裏讓他們自己拿了。

他給黃明送了兩包薯片,回來遞給遲嶼一包,“程央怎麽沒來?”

遲嶼抱着手看外面,語氣有些生硬,“要打工。”

“哦。”付進沒聽出來,坐下來點點頭,“确實,他還有程櫻和程樂要照顧,估計真走不了。”

遲嶼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麽能如此懂事和大度,而且這種懂事和大度特別襯的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傻逼。

難道這就是付進和他目的不同的區別?

他想到昨天晚上他做的那個夢,夢裏他和程央在争吵,後來因為程央說了什麽,他倆就打了起來,背景是虛的,遲嶼不知道在哪,只知道後面打着打着,當他把程央壓到身&下後,事情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夢境本來就不可控,何況還是順着他期望的方向,于是做到後來,成了一場徹底的春*夢。

醒來後很多細節他都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他坐在床上,夢裏不住喟嘆的滿足和現實裏兩手空空的失落,讓他變得對程央愈發的渴望。

尤其他坐在那裏,聽着自己不斷粗重的喘息聲,那一刻心裏就像是有一頭瘋狂的野獸在饑渴難耐的沖撞着。

中邪了。

他對兩個男人之間感情的了解來自付進,順便那時候百度了一下做&愛方式,如果有可能,他挺想跟付進交流一下心得體會的,問問他是不是也這樣。

然而看着付大區草翹着腿專心吃薯條,一副沒心沒肺的樣,遲嶼決定接下去兩天還是先不想這些事了,付進一個同性戀會想的,跟他又怎麽會一樣。

而且他能說什麽,說我魔怔了想上了你心裏那個寶貝?不說他會不會同意了,以程央的性格和脾氣,除非他心甘情願躺下來,否則絕不可能強上得了,說到底他現在也只能想想。

下午晚些的時候到了地方,分配房間他和馮均一間,本來可以有別的選擇,但遲嶼無所謂,那天晚上他去唐曉偉房間打了會牌,回來很早就睡了。

而那個時間點,程央正急着往家裏趕。

九點半左右,他接到程樂打來的電話,說程櫻肚子疼還發燒了,讓他趕快回去,電話裏他一直在哭,話都說不完整,程央就知道那種疼法,不是他以為的蛔蟲那麽簡單。

他跟經理說了一聲,衣服都沒拿就往外跑,在路邊随便攔了輛出租,到樓下後,他讓司機等他一會,他馬上就下來。

他一口氣沖進房間,程櫻蜷縮着躺在床上,手摁着下腹,整張臉燒的通紅,兩條小辮子淩亂的散在腦後,看到他進來,有氣無力的叫了他一聲哥,哭喊着說肚子好疼。

程央找了件自己的外套把她裹緊抱了起來,安慰她說:“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去了就不疼了,乖。”

他邊往外走邊讓程樂拿戶口本,急匆匆的下樓,等到了車上,程櫻像是疼暈過去了,怎麽跟她說話都沒反應,程央讓司機師傅去就近的醫院,“麻煩開快一點。”

程樂坐在前面,程央抱着程櫻坐後面,讓她能稍微躺平一點,“什麽時候開始的?”

“你走了沒多久就疼了,後來越來越疼。”程樂小聲的抽泣着,“哥,櫻櫻她不會有事吧。”

“沒事的,別亂想。”他嘴上說沒事,心裏卻一陣莫名的驚慌,司機師傅安慰他說可能是闌尾炎,症狀吓人了一點,開個刀切掉就沒事了。

他當然也希望是闌尾炎,更希望什麽事都沒有,但抱着她滾燙的小小抽搐着的身體,他始終沒有辦法像他安慰自己的那樣鎮定下來。

到了醫院,他把人抱進急診交給護士,和程樂坐在外面等,醫生檢查了沒多久就出來說情況有點嚴重,要轉到附屬醫院去,程央腦子裏當即“嗡”的一聲,人差一點沒站住。

“別擔心。”醫生拍了拍他肩膀,“我們這裏沒那麽好的手術條件,轉去大醫院保險一點。”@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聽他這麽說,程央就知道不可能是闌尾炎了,“醫生她什麽病?”

“初步診斷是腹膜炎,具體有沒有并發腸穿孔等症狀,要等到了那邊再确診。”

“會有……生命危險嗎?”

“目前的醫療條件不太會有,但也要看她的身體狀況和嚴重程度,通常不确定的風險,不可能完全排除。”

程央聽完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底的那點恐慌,他謝過醫生,抱起程樂,往診室那邊跑了過去。

送到附屬醫院已經十二點多了,醫生檢查完過來把情況說了,問監護人是誰,要簽手術同意書。

“我是他哥,我來簽。”程央說。

護士看了眼戶口本,“不行,你還沒成年,你們父母呢?”

“在外地,現在趕不回來。”程央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們,他特別怕他們會不同意,因為天南海北,讓他去哪裏找程林生和趙梅呢。

他原本是想等他到十八歲,再把他倆的監護權拿過來,中間這段時間,就先放在程林生那邊,他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沒有其他人了嗎?”

程央搖頭。

護士看向醫生。

“跟上面申請一下,就說情況緊急。”醫生說:“回頭讓你父母給我們補份簽字。”

“謝謝,委托可以嗎?”程央問。

護士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可以。”

程央松了口氣,立刻跑去交費,他帶了唯一的一張銀行卡,第一筆費用就差點劃掉裏面全部的積蓄,他現在手裏僅剩的,就只有程廣德留給他們的那一萬塊,眼下這種情況,不知道又能撐幾天。

從程櫻被推進手術室開始,他和程樂就一直在外面坐着,期間他去給他買了個面包,這一晚上折騰,他應該早就餓了。

程樂小心翼翼的撕開,分給他一半,程央搖了搖頭,“你吃吧。”

程樂看他不吃,把面包又裝進了袋子裏,放到了旁邊。

程央靠在後面牆上,轉頭看着他,小聲問:“覺得苦嗎?”

“不苦。”程樂坐直了身體,“只要跟你和櫻櫻在一起就不苦。”

程央伸出手,幫他把臉上的淚痕都擦幹淨,“吃吧,一會沒力氣等睡着了怎麽辦。”

程樂這才把面包又拿了出來,吃了半個,另外半個他裝進去,放到了程央手裏。

程央看着他笑了笑,拿着沒動,他實在沒胃口。

一直等到外面天蒙蒙亮,程櫻才被推出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但後面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讓他去辦住院手續,後面護士又過來說了些注意事項,程央心裏的一塊石頭才總算落了地。

他進病房去看了看,麻藥沒過,短時間內人還醒不了,他讓程樂先在這邊看着,他回去拿錢,之前程廣德給的那點現金他一直藏在抽屜裏,程雲生那天沒翻到,不過就算他看到了,也沒那個膽子拿。

他回去後模仿了個程林生的簽名,寫在一張授權委托書上,這麽多年學校裏大大小小的字,都是他簽的,絕對能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反倒是程林生的手,在賭桌上淫浸了這麽多年,哪天拿不動筆,反而成了破綻,想想也是諷刺。

被委托人他寫的是秋嬸,到時候只需要她去那邊露一兩次面就行。

回來辦完手續,程央抱着程樂在病床前坐着,讓他睡在他腿上,他仔細的算了又算,發現以他現在手裏有的那點錢,根本不夠接下來的藥和護理的花銷。

他打電話給酒店經理,問能不能提前預支工資,其實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因為就他那點微薄的收入,除非能一次性預支兩年的,否則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

經理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說要向上面請示一下。

程央以為是打發他的借口,但等到了下午,那邊居然給他回了個電話,跟他說他做不了主,像三萬塊這麽大的金額,要他親自去跟張老板請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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