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扔與不扔

在外面吃完了飯,四個人商量怎麽回去, 程央是騎車過來的, 明天早上還得去學校,不可能把車就這樣扔醫院裏, 他讓遲嶼打車帶程櫻和程樂先回去, 他自己騎回來。

遲嶼說你準備一個人騎到什麽時候, 放後備箱不就行了, 結果打了輛出租後備箱塞不下這麽大件的,遲嶼看他真準備一個人晃悠回來, 把他往車裏一推, “我騎吧, 你給我留個門就行。”

這意思是今天晚上要在這住了, 程央聽完沒什麽反應,眉頭都沒皺一下,應該是預料到了。

遲嶼等他們走了, 跨上車往周圍看了看, 想随便找個什麽地方把這破爛玩意給扔了, 重新再給他買輛新的,都什麽年代了還在騎這種,可又怕這老古董對程央有什麽紀念意義, 一聲不響就處理掉回頭再跟他急。

等鏈條像彈棉花一樣如影随形的響了一路,他又覺得這車的紀念意義大概也只剩下紀念了。

不過挺好騎是真的, 車身看着沉,一腳蹬出去加速度絕對可以, 而且把手到坐墊的空間比起其他自行車更為寬敞,适合程櫻這樣的體型,考慮到他出門要帶兩個,想想也确實還有可取之處,遲嶼又打消了扔它的念頭。

回到家程樂先去洗漱,程央打了盆熱水給程櫻,刀口暫時還不能碰水,好在天氣也不熱,先簡單的擦兩把。

之前高低床程櫻睡上鋪,程央擔心她不方便,讓程樂跟她換下,把一個小電鈴放她床頭,讓她有事了就摁,他在隔壁會聽見。

其實不用這麽複雜,程樂跟她一個房間,一有風吹草動肯定是他最先察覺,在醫院的時候就是,很多時候程央都覺得他比自己要敏感,哥哥做的比他盡責,他這麽做也有點安慰他的意思,怕他總想着什麽睡不好。

等他們都躺下後,程央帶上門出來,把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理了一下,該扔的扔了,該洗的洗掉,遲嶼有鑰匙,他門沒反鎖。

接近四月底,晚上的風吹在身上冷熱交雜涼中帶暖,一開始還挺舒服,吹多了會讓人感覺有些悶,遲嶼T恤外面只穿了件薄外套,騎到樓下居然還出汗了,他把車停在一樓樓梯下面,也沒個鎖,平時看程央也是想往哪扔就往哪扔,估計是真不怕偷。

而且就他那股子随性,這車能有現在這模樣多半不是被他騎壞的,而是被扔壞的。

遲嶼拎起衣服來抖了抖,沒急着上樓,去前面路口小賣部買了幾根雪糕,裝在塑料袋裏拎上去。

程央在陽臺上晾衣服,遲嶼開門進去後把雪糕放桌上,叼了根在自己嘴裏,想喊程櫻和程樂,沒想到他倆這麽早就睡了,他看了眼保質期,把其他的都放進冰箱,剩下一根拿去給程央。

“熱嗎?”程央問。

“還行。”遲嶼撐在欄杆上,往樓下看了看,兩口咬下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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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其實一般,有股廉價奶油的粗糙感,這還是他買的最貴的了。

程央把雪糕放窗臺上,繼續晾衣服,遲嶼拿過來替他撕開包裝,遞到他嘴邊,“吃啊,不吃要化了。”

“先放着吧……”程央話沒說完,被遲嶼往前伸的手逼得不得不張了嘴。

遲嶼自己咬一口,再喂程央吃一口,等衣服都挂上去,兩根雪糕也差不多被他倆消滅完了,程央被迫塞了一嘴的冷氣,進去時沒忍住咳了兩聲。

遲嶼跟在他後面進來,看着他把盆和多餘的衣架送去衛生間,出來程央擦了擦手,問他:“洗澡嗎?”

遲嶼沒說話,往他那邊走過去,程央站在原地沒動,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一直到最後摁着他的手,把他抵在身後的門上。

遲嶼呼吸有些急促,吻下來時牙齒磕碰在程央唇上的力道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他想盡力克制,不想讓自己看起來跟剛才在門外慢條斯理的喂他吃完一根雪糕的人判若兩人,但一碰到他的身體,之前那種無法自持的感覺再次洶湧而來,尤其食髓知味,那種味道嘗過一次便很難再拒絕。

他用力把人攬向自己,抱着他在他唇上不停的啃咬着,盡管一再提醒自己留意,握着程央手腕的手還是随着兩人不斷交織的喘息加重了力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程央一直沒有反抗,無論是他在他唇上的蹂躏,還是頂開齒關後深入的輾轉,他都默不作聲的承受着,像是默認,也像是一種無聲的反抗,遲嶼能從他毫無反應的姿态裏,感覺到他對他渴望的排斥。

不過他無所謂,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不是等價交換,他不需要對方回饋他同等的熱情,他只是想把自己在一樣事物上突生的欲望都發洩掉,一個字是,一個人也是,至于程央是不是對他有同樣的想法,暫時還不在他考慮範圍內,因為無論他有沒有,都不會妨礙他想要占有他消磨他的那種意圖。

是程央有求于他,是他自己答應的,遲嶼對自己說,他給的是選擇不是逼迫,那就別怪他,說到底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遲嶼感覺到程央在用力的抓他的手,也許只是下意識的反應,但也讓他從狂熱中清醒了過來,繼而指關節被擠壓研磨的痛瞬間沖進了他腦子,他輕嘶了聲松開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遲嶼把臉靠在他鎖骨那深吸了口氣,兩個人都松開對方,在沉默的環境裏各自調整着呼吸,漸漸從劇烈到平緩。

程央推開點他,頭往後靠在牆上,下巴微微仰着,背光的臉上線條朦胧,有一種冷淡的疏離感,他視線往下移,慢慢停留在遲嶼臉上,“你是同性戀嗎?”

遲嶼稍微在兩個人之前退出了點距離,看着他,“不是。”

程央沒說話,轉身進衛生間關了門,在水龍頭下沖了把臉,手從唇上撫過時還有些刺痛,他撐着水池邊沿,低頭撩起衣服,腰上被遲嶼掐過的地方有些發紅,但沒疼到不能忍的地步。

不算過分,在他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他喜歡任何事情之間都有給和還,有來和往,這樣最簡單,雖然他不知道遲嶼不是同性戀,為什麽會對他有這種想法,但這确實是他目前還能還的了的東西。

程央有時候覺得自己很矛盾,他喜歡和人算的很清,可他不選擇張老板又是因為他算的太清,每一筆都精确到皮肉,在他看來無異于一場赤*裸的交易,那遲嶼呢,有着同樣目的的他跟他有什麽不同?

程央對着鏡子,霧氣讓裏面的人眉目變得很淡,他想到留給他的那個空位,那張銀行卡的密碼,那只掉落在他餐盤裏的雞腿,是什麽呢?

也許是機械的計算器聲音後面那點鮮活的人情吧。

他最讨厭,也最不擅長于應付的人情。

“程央?”遲嶼在門外敲了敲,壓低了聲音問:“你沒事吧?”

程央這才意識到自己在裏面待的有點久了,他開門出去,臉上還挂着水,“沒事。”

遲嶼站在門口沒動,看他要往外走,拉住他,程央擡頭看他,“你還要做別的嗎?”

遲嶼一直覺得自己不在乎的他的反應,可此刻他臉上那種異乎尋常的平靜又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具體礙眼在哪裏他說不上來,因為正常而言,比起現在這樣,他更不想看到的應該是他的畏懼和抗拒才對,然而這些他都沒有,或者說都做的很不明顯。

他搖了搖頭,他是很想做別的,但不是現在。

“那睡覺吧。”程央說着掙了掙。

遲嶼沒松手,“我還有作業沒寫。”

程央:“……”

遲嶼:“你陪我。”

程央确定他不是在開玩笑後嘆了口氣,“好吧。”

作業有,不多,兩張數學卷子,原本晚自習就能做完的,遲嶼沒去上,自然就拖到了現在。

他坐在客廳的飯桌前寫,程央在他旁邊背書,背了不到兩頁就沒聲了,遲嶼看着他笑了笑,黃明還說他是沒時間,有時間文科絕對不可能學這麽爛,不知道看到他有時間也是用來睡覺後會怎麽想。

遲嶼寫完一張把卷子放旁邊,程央爬起來,抓過來正反面看了看,看到都填滿了,從書包裏拿出空白的數學卷子抄了起來。

以為他早就寫完了沒想到是在等他的遲嶼:“……”

遲嶼斜了他一眼,“你那麽高的分不會也是抄來的吧。”

程央頭也不擡,“誰給我抄。”

“考試的時候沒有,平時呢?”

“李入江。”程央說着刷刷刷寫完了選擇和填空,“正确率比你要低。”

遲嶼服了他了,抄成這樣還能看出正确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批卷子的,“以後別抄他的。”

程央擡頭看了他一眼,想到之前貼在水瓶底下的那張小紙條,不知道他這句生硬的命令背後又在賭什麽氣,要說他針對李入江,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那你給我抄嗎?”

“嗯。”

“……”

遲嶼看穿了他在想什麽,接着又補了一句,“數理化可以,另外兩門你別想,別人也不行,抄一個字我就告訴阿黃。”

程央聽着他擲地有聲的話,再擡頭看遲嶼一臉嚴肅的表情,突然就笑了起來。

遲嶼被他猛然間嘴角拉扯開的弧度晃的有些愣,他幾乎沒怎麽見過程央笑,他說他長的一般也是因為他總是冷着一張臉,第一印象很容易讓像他這樣的人心生抵觸,而在坦誠自己對他莫名而生的渴望有一部分歸功于他這張臉時,再見到眼前這樣生動的表情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沖擊。

他想移開目光,然而等反應過來,他已經拉着程央的脖子朝他嘴角親了過去,一觸即分,他不想破壞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氣氛,但也不想太委屈自己。

程央依舊沒什麽反應,面對遲嶼刻意的收斂,他也沒再像之前那樣“提醒”他,他繼續抄卷子,為了能少寫幾筆還把幾道大題的答題步驟壓縮了一下。

遲嶼說不上來他這種當事情沒發生的态度是好還是不好,他看着他,岔了個話題,“你以後想學什麽考慮過嗎?”

“計算機。”程央幾乎沒怎麽思考就脫口而出。

“為什麽,你很喜歡嗎?”除了學校裏的計算機課,遲嶼懷疑他都沒怎麽碰過電腦。

“沒什麽喜歡不喜歡的。”程央說:“學計算機的以後畢業出來找工作,起步工資比別的地方高。”

遲嶼笑,“你只看眼前嗎?”

“是啊,我只看眼前。”程央停下筆,“我的生活也只有眼前。”

這話讓遲嶼聽了有些不是滋味,“那你喜歡什麽,我可以……”

程央站了起來,“還有明天抄吧,我先睡了。”

遲嶼看着他進房間,往後靠在椅背上,看着頭頂的燈,筆尖在卷子上戳了兩下,一扔,算了,還有也明天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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