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喝與不喝
一中前段時間跟國外某個中學簽訂了友好合作協議,這次對方專門派了幾個學生和老師過來交流, 付進作為都能為區争光自然也要為校分憂的不二人選, 加上本人英語能力突出,被校領導欽點做學生代表去陪同了一天半時間。
別的都還行, 就帶着參觀參觀再講講校史, 就是第二天上午有文藝彙演, 他當主持, 宣傳部那群妹子為了舞臺效果,硬是給他臉上了點妝讓他有些不怎麽适應, 那粉也不知道是什麽粉, 熒光透亮的, 抹完了貼在臉上跟塗了層豬油一樣厚重。
結束後就算是卸了, 付進回教室還感覺自己臉跟個大反光鏡似的閃閃發亮,下午課上他一直在抓,光廁所就去了好幾次, 用水沖過紙巾擦完一摸, 還是哪都油膩膩的, 仔細看好像還有些過敏。
晚些的時候好了點,他便沒在意了,跟遲嶼吃完飯還去打了會球, 等回來上晚自習,看到桌上被人放了支抗過敏軟膏。
起初他還以為又是哪個暗戀他的女生送的, 直到他坐下來,看到旁邊蔣明陽位子上看了一半的說明書, 才有些不可思議的往他那又看了一眼。
卧槽??
他買的?
這種事情……付進怎麽想都有些跟他聯系不起來。
不說他有沒有這麽細心了,以他倆目前的關系,到沒到噓寒問暖雪中送炭的同桌情誼,難道各自心裏還不清楚嗎?
付進很清楚,蔣明陽表現的這麽不清不楚他有些沒料到。
他想到上次被他一個腦熱拒絕掉,後面怎麽都圓不回來的提議,覺得很有必要趁着這次蔣明陽先示好,自己順帶就這麽給個臺階出去。
他把軟膏拿在手裏,看了一會,說:“上次你說要聊聊,有空嗎?”
“洗完臉用,早晚各一次。”蔣明陽示意了下他手上,轉頭看了他一眼:“我都可以,看你。”
“那明天下午吧。”本來想約今天晚自習結束後的,想想那麽晚還是算了,明天他們班家長會,下午剛好有時間。
說完他想把軟膏還給他,這種來意不明的東西收了就跟他倆關系不錯似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前還不覺得,一旦有人提醒他臉有問題,并且還把解決的辦法擺這兒了,他的臉立馬又出奇的癢了起來。
付進有些粗暴的把蓋子擰開,胡亂擠了點在手心裏往臉上抹了抹,然後就扔在那沒管它了,也算是為明天的兩方會談開了個表面友好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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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付進覺得自己在這一他倆唯一的矛盾點上是弱勢一方,簡單點說就是他還不敢把蔣明陽怎麽樣,雖然他只沖他發過那一次火。
第二天下午上完兩節課,家長們陸續過來,因為要占用教室,他們被允許自由活動,付進經過後門口往自己座位那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媽跟蔣明陽的媽坐一起,就這一會的功夫,已經面對面愉快的聊了起來。
付進:“……”
而且,就蔣明陽長那樣,他媽居然比他媽還漂亮很多。
這不科學。
付進往操場方向走,示意蔣明陽跟上,他可不想再聽他的,被帶到那條陰森背陰轉個身都擔心要掉下去的小河邊,那地方什麽人都沒有,付進怕自己萬一跟他談不好再有點小情緒荒無人煙的不好控制。
有幾個班級在上體育課,操場上人不少,付進這種走到哪裏都會被別人多看兩眼的,這種時候不想被聽牆角只能往角落的地方鑽。
領着蔣明陽一直走到主席臺下面的看臺那,付進才放慢腳步停了下來,找了個最裏面的位子一屁股坐下了。
蔣明陽看了他一眼,跟着坐在了他旁邊。
付進一會抱着手臂正襟危坐看下面,一會又撐着膝蓋抓了兩把頭發,有些茫然的不知道怎麽起頭,這期間蔣明陽自然一句話都沒說,這次是付進先說要談,他當然不指望他先開口。
就這麽坐了有五分鐘,付進才嘆了口氣,“如你所見。”他說:“我是個同性戀,而且我之前的确喜歡過程央,你表個态吧,對我有什麽意見想法都說出來,讓我心裏有個數。”
“我對你沒意見。”出乎意料的蔣明陽回的很快,“你是什麽人那是你的自由,但程央我說了,他跟你不是一類人。”
“一類人?”付進輕輕的把這三個字在唇齒間又咀嚼了一遍,“這麽為他着想,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蔣明陽看了他一眼,付進也轉過來,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一會,付進突然笑笑,“還是說你喜歡我啊?”
“你想多了。”蔣明陽轉回去,“其實你不用這麽緊張,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無意中知道你的秘密我很抱歉,但我會幫你保守的。”
“前提是我找的人必須先過你這一關是吧。”付進冷笑,說抱歉的人是他,利用秘密來幹涉他的人也是他,他絲毫沒感覺出來蔣明陽這句公式化的抱歉裏有任何的歉意。
“我沒這麽說過,除了程央,你找任何人我都不會幹涉。”蔣明陽說。
說的好聽,有一就有二,他怎麽保證他身邊出現的人不是下一個程央?說到底有區別嗎,直的人多了,是不是只要蔣明陽認識的這部分,他都先要從他的選擇裏剔出去。
“我知道。”付進說:“你覺得我在玩,覺得我這人沒定性,不是程央換了別人你說不定還是這态度,可你憑什麽這麽認為蔣明陽,你了解我嗎,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我以為我了解你。”蔣明陽說:“可眼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又哪點像你。”
“你怎麽知道就一定是不可為,你試過嗎,這世界上不是我一類人的多了,難道每一個都要你來提醒我。”
“真有可能,你今天還會坐在這裏跟我說這些嗎?”蔣明陽因為他突然擡高的聲音頓了頓,過了一會,他轉頭看向他,“你這樣,我會誤會你是故意在跟我賭氣。”
“你誰啊,我用得着跟你賭氣。”被他說不可能已經夠不爽了,完了還要再加這麽一句,付進壓着的那點火全被勾了起來,“我有腦子,會判斷,說到底你就沒把我付進放在眼裏。”
“那你對程央是認真的嗎?”蔣明陽看着他,“你替他想過嗎?”
“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我懂什麽是認真。”付進這時候特別想破罐子破摔把自己兜着的那點期期艾艾全扔出去,但一旦沖動到了臨界點,理智又會跑出來跟他說冷靜。
冷靜冷靜,大局為重。
他深吸了口氣,“我問你,那天我跟崔佳傑他們開玩笑,你發的哪門子火?”
蔣明陽直到這時候開口,從坐這兒開始的平靜才終于有了點起伏,他語氣有些生硬的說:“我不喜歡你那副樣子,跟他們開那種玩笑。”
“你憑什麽不喜歡,我怎麽了?”付進簡直無語透了,“我幹什麽還得管你喜不喜歡,那我問你,我有這麽要求過你嗎?”
蔣明陽想了想,“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其實蔣明陽也知道,男生之間開這種玩笑的多了,可這事要放到付進身上,他第一反應就是不行,如果一定要找理由,大概是付進并不是一個正常的男生。
他喜歡同性。
那麽同性對他而言就是類似的異性,這些可能其他人看着沒區別,但他知道,那些人在跟他開類似玩笑時,對付進而言肯定會有些不一樣,這時候他在想什麽?是覺得無所謂,還是刻意的裝作跟他們一樣?
付進在極力的掩飾自己,把自己當成是和他們一樣的存在,蔣明陽知道這樣看他不對,可潛意識裏他無法克制的排斥他和那些人過分親密的接觸,包括那個和他宛如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遲嶼。
然而要問理由,他一個确實不能幹涉他喜好的人說不出來,他只能認為,“哪不一樣你不清楚嗎?”
“……操!”付進恍然明白過來蔣明陽是不是把他當女的了,還是那種舉止輕浮的女的,“你居然有臉讓我信你,說什麽不幹涉我?到頭來管的比誰少了,你是紀律管上瘾了是吧。”
蔣明陽沒說話,付進覺得這對話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說來說去是個死循環,一邊說放他走一邊又要栓着他,當遛狗呢?如果蔣明陽幫他保守秘密的代價,是要他對他言聽計從,付進一個無自由寧勿死的人,差不多比出了這個門就天下皆知更讓他覺得憋屈。
“其他的我可以不管,除了這兩件事,程央是一件,還有那種玩笑,以後別再開了。”蔣明陽站了起來,他那天說談談,原本是不希望看到付進總這麽噤若寒蟬,想告訴他除非他自己說出去,否則那件事他永遠不會訴與人知,他以為自己對他不可能再有更多的想法和要求,沒想到今天一開口,他想要堅持的卻怎麽都不會因為他的質問和反駁有任何松口。
“明天想起來是不是就三件了。”付進跟着站了起來,叫住往回走的他,努力克制自己冷靜的結果就是再開口,語氣裏除了無奈,竟還有一絲絲的悲哀,“我對你也沒什麽要求蔣明陽,就一點,希望你往後能認清自己,咱倆除了同學關系,在我這兒你什麽人都不是,能別理我了行嗎。”
“我知道,讓我別再盯着你。”蔣明陽突然停下來,轉回頭看了他一眼,沉下聲音,“你以為我願意?”
“什……?”付進被他暗下來的目光看的一凜,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什麽願不願意的,不願意還能有人逼着你嗎?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想了一會愣是沒找着點,搞的蔣明陽盯他還像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他才是那個受委屈的好不好。
付進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想叫住他問問又不知道能說什麽,蔣明陽明顯不想說的話,他就是撬開他嘴巴也沒辦法從裏面挖出只言片語來。
郁悶,明明談之前被那一管藥膏賄賂的還沒這麽郁悶的,三兩句話說到半路反而把他說難受了。
遲嶼晚上沒有去上晚自習,今天六一兒童節,他帶程櫻和程樂出去看了場兒童話劇,順便吃了頓飯,晚上接了程央再把他們一塊送回去。
回來的路上接到付進的電話,讓他陪他去喝酒,而且聽那意思,似乎他一個人已經在外頭喝了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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