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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曉曉躺在床上,睜着一雙大眼睛,透過幾步之外的小窗口,凝視着窗外的白楊茂密的樹葉,随風嘩嘩擺動。從她的視角剛好可以看到被樹木遮擋了一大半的天空,湛藍的好像水洗過一般透着清亮。偶爾飛過幾只麻雀、鴿子,朱曉曉總能盯着它們看半天。有時候若是對上它們的視線,瞅着它們那圓溜溜的小腦袋,她能笑半天。
或許是今天的太陽看起來格外的暖和,或許是因為她今天心情不錯。朱曉曉決定出去曬曬太陽。雙手慢慢撐起身體坐起來,伸手拿起立在床前的一根木棍,慢慢下了床。
朱曉曉十二歲了,一天中幾乎都是躺在床上度過的。她不是不能走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腿疼的厲害,疼得幾乎不能站起來。已經躺在床上,這樣過了兩年。
兩只手抓住木棍,瘦得只剩一層皮的手因用力過猛,露出一兩根細細的青色血管。右腿幾乎使不上力氣,全靠那只木棍撐着。格外艱難拖着右腳往外挪,每一步都顫顫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從屋子裏挪到了門口粗壯的棗樹下,靠着樹幹休息一會兒,額頭上早已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如今正值農忙時,家家戶戶的大人以及可以下地幹些小農活的半大孩子們也都聽話的跟在父母身後,仔細的把父母用鋤頭挖出來的紅薯,擰掉上面的泥巴,然後裝進袋子裏。忙到天黑,由父親扛起來裝在車上,拉回家中。等所有紅薯都從地裏運回家,削成片,曬成幹,再上交給國家一部分,剩下的才能是全家下一年的儲備糧。
朱曉曉只是呆呆的看着不遠處,鄉親鄰裏或是一邊幹活,一邊扯着嗓門大聲說些什麽,不時發出一陣笑聲。又或是累了、渴了,坐在在一旁休息、喝水,聽別人說着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瑣事。大一點的孩子們還是比較老實的幹活,而小一點的,則嘴裏啃着從地裏□□的紅薯,滿地跑。
太陽已經升很高了,朱曉曉開始養屋子裏挪,幾乎是要走幾步停下來休息一下。靠在堂屋門板上,朱曉曉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中堂上的滴答滴答的吊鐘,一圈一圈的轉動,快要中午了。
屋子裏有些陰暗,狹小的空間,擺了兩張床,和一張舊的掉漆的櫃子,幾乎被塞滿了。
朱曉曉慢慢坐在床沿上,掀開打着補丁的舊被褥,又躺了進去。伸出手,穿過窗戶的一束光打在手心,明亮極了,再過一會兒,這最後一絲太陽光也将消失不見。朱曉曉固執的伸着手去觸摸陽光,仿佛這樣做,就能驅趕冷意,就能使全身都被這樣暖洋洋的光包圍着。
周圍靜悄悄的,不一會兒,朱曉曉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到近,鞋後跟磨着泥土地的聲音,踩在門口曬着的苞米杆子上的聲音,接着便是咯吱一聲,朱曉曉關好的門,很快就被推開了。鞋子摩擦地面的異常難聽,每一步都好像踏進了朱曉曉的心裏。咚咚咚,心跳竟然這麽快,那人似乎進了東屋。朱曉曉屏住呼吸,眼睛睜得很大,全身的汗毛有些立起來。
"阿爸"
沒有人回答,除了翻找東西,就只有風吹過嗚嗚的聲音了。
過了一會兒,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然後一只大腳跨進來,再然後整個人都進來了。
男人個頭很高大,四十多歲的模樣,面容疲累,有些駝背。身上穿着煙灰色的褂子,胸前有兩個口袋,在右邊的口袋上裝着一杆旱煙杆。
"阿爸"
朱曉曉立即慌張的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男人眼角向上一挑,視線在屋裏裏轉了一圈,連看都沒看朱曉曉一眼,就直接向屋子那個掉漆的箱子走去。
粗糙的大手撥弄着箱子上面的鎖,然後從兜裏掏出一根細鐵絲,很快就把鎖打開了。
"阿爸,你別……別拿阿媽……的東西……"
“阿爸,你別和阿媽吵架了……”
朱曉曉撐着木棍,歪歪揣揣走到男人身邊,拽住他的衣服,仰着腦袋望着他。
男人正在扒拉這衣櫃裏面的衣服,嘴裏不住的嘟囔着“怎麽沒有,都放哪裏去了,這個臭娘們兒”之類的話。
什麽都沒有找到,皺着眉,拿出煙杆,從幹癟煙袋裏面小心翼翼的捏一撮煙,放進煙鍋裏,又摸出一盒火柴,給自己點上。
狠狠吸了一口煙,男人才注意到拉着自己衣服的朱曉曉。
短短的頭發,蠟黃的臉色,身體瘦的都沒有幾兩肉。站都站不穩,扶着木棍,右腿有些抖。拉着他的衣服不撒手,抿着嘴,睜着一雙大眼,固執的盯着他。
有些煩躁!
“你阿媽,把錢放哪了?”
朱曉曉搖搖頭,小聲道:"沒,沒有錢……"
"沒有錢?錢都花哪去了?"男人抓住朱曉曉的衣領,瞪着一雙帶着血絲的眼睛,狠狠把她往地上一推。
"咚"一聲,朱曉曉的頭磕在床腿上,破了一塊皮,不一會兒就順着臉頰往下流。朱曉曉坐起來,摸了一把額頭,摸出一手血,她也沒有哭。雙手撐着地,緩緩挪向一旁,露出被身體壓住的木棍。
朱曉曉把木棍立在床頭,然後扒着床板,試圖依靠床站起來。可惜,右腿抖得無法使力,左腿也弱的撐不起身體。試了幾次,都不行,朱曉曉也就幹脆坐在地上,看着那個男人把她床上的被褥掀起,衣服抖得滿床都是。
男人什麽都沒找到,在地上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傳來尖銳的女聲,不住的叫罵,混雜着小孩子的哭聲。
"朱粱俊,你給我滾,又來偷家裏糧食。"
"都已經分家了,你還來幹什麽?該你的糧食都給你了,你是不是又賣光了?又賭光了?"
"我當初是眼瞎了才嫁了你,好吃懶做,吸煙賭牌,你把這個家搞成什麽樣子了?你看看,你沒眼睛看不到嗎?連孩子都快吃不飽了,你還想把家敗成啥樣?"
"有點錢不是被你吃完就是被你賭完。你閨女病得站都站不起來兩年了,你問過沒有?"
"家裏地裏活兒,什麽你都不做。全都依靠我們孤兒寡母,你看看你兒子閨女才多大?別人兒子都上學了,你兒子才上了兩年學就下學了,天天風吹日曬的,你看不到啊"
"朱粱俊,你有沒有良心?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們娘幾個,你才開心啊?"
"是啊,粱俊,劉雲一個人養四個孩子這麽不容易,你二閨女也不知道得了什麽病,躺床上都躺兩年了。你別這麽渾,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嗎?"
"我拿我自家的東西怎麽着了?我兒子養我不是天經地義嗎?我一句話沒說,這個女人就說了這麽多,還天天跟我吵架,我不就平時喜歡玩個小牌嗎?再說,我又不會看病,連村裏的老張都不知道是什麽病,我能怎麽辦?"
……
朱曉曉聽着責罵聲、哭聲,望了望窗外不知什麽時候,又飛來的幾只麻雀。探着頭,圓圓的小眼睛,似乎在好奇的打量着窗臺邊上的人,然後試探着往前面蹦着停着。
朱曉曉趕走了麻雀,又重新低下頭,攥在手裏的木棍,樹皮幾乎快要被朱曉曉的指甲摳爛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朱曉曉眼前出現一雙腳。
"你下來幹什麽?都跟你說了不要理他。"
站在朱曉曉身邊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長得瘦瘦高高,濃眉大眼,皮膚曬的略微黑了一點。穿着寬大明顯不合身的衣服,臉上還有些泥土,手倒是濕的,還挂着些水珠在上面,指尖被紅薯藤沁出汁液染成了褐色。
"二哥,我只是……不想他們吵架……"
被朱曉曉叫作二哥的男孩,架着她的胳膊,先讓她坐在床上。然後轉身走到朱曉曉的床邊,幾下把她的床鋪好,才把她抱回她自己的床上。又出去找了一撮煙灰,按在朱曉曉頭上的傷口處,按了一會兒,止住血。
"他又抗走了一袋糧食。"
"他跟別的阿爸是不一樣的,所以……"
"況且,吸煙有煙瘾,賭牌有賭瘾,他戒不掉,也沒想過戒……"
"不需要再勸他,他不會聽你的……"
"我出去勸勸阿媽,你睡會兒……"
朱曉曉繼續躺在床上,靜靜的聽着門外阿媽的哭聲、小妹的哭聲,以及大哥二哥幹巴巴的安慰。良久,突然把臉埋在被子裏,哭了。
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溫熱的,粗糙的觸感。朱曉曉從被子裏露出一雙紅眼睛,額前的頭發有些濕潤。
"曉曉,過來,讓阿媽看看你額頭上的傷。"
朱曉曉聽話的放下被子,湊到阿媽面前。
"別理你阿爸,下次再看到他來,別在往他面前去。他要做什麽都随他去吧。"
"在躺一會兒吧,我讓你大哥做了飯,一會兒就能吃了。"
朱曉曉點點頭,聽話的閉上眼睛。
她想,如果,這是生活,沒有彩色,只有黑白,壓抑着對生活的控訴,那麽心也會越來越悲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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