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下了飛機，國內正在飄雪，一個字，冷。并且，餓，快餓死了。

寧暄來接機，直接把許琰、朱曉曉運到火鍋店裏。

直到吃到熱乎乎的涮羊肉，朱曉曉才覺得活了過來。

“卧槽，怎麽餓成這樣？你爸不給你飯吃？”寧暄把煮好的肉片不斷夾到倆人碗裏。

“爺不喜歡，爺就喜歡吃中餐。”許琰頭也不擡，一邊吃，一邊給朱曉曉夾肉片。

“嗯！”朱曉曉彎彎了眼睛，表示贊同。

“多吃點蔬菜。”然後又夾了冬瓜片、土豆片放進朱曉曉碗裏。

“許琰，你丫夠了昂，你看她那碗裏被你堆成啥樣了？你家小孩那雙手就他媽的成了擺設是吧，還要你夾？你就可勁寵吧你，那天寵得她自己都不會吃飯！”

寧暄心裏頗不是滋味，發小還不如內丫頭片子。自己随叫随到的伺候他，卧槽，他倒是做牛做馬的把人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吃！”朱曉曉夾了個肉丸子給他，笑彎了的大眼睛，純粹的流光溢彩。

“吃！”許琰不知何時也給他夾了滿滿一小碗。同樣彎彎了眉眼，柔和成了一片明媚。

寧暄忽而平複了，能融化些尖銳，也算有些能耐。寧暄有些扭捏，別扭的捧着許琰給他的小碗吃起來。

五秒鐘後，一聲撕心裂肺聲傳來！

“許琰，你大爺的，剛才餓死鬼投胎，亂點一氣，這會兒把你自己以及你家小孩不喜歡吃的都他媽的給我了是吧？”

窗外，雪花漱漱的落下，屋內熱度不斷上升，霧蒙蒙的玻璃窗前，模糊了人影。誰笑顏如花，誰釋懷了曾經的不能的釋懷，誰又留在了誰的記憶深處？錯了一次之後，是否就明白落雨、落花各有時節，花開花落不随人意。總是不懂月亮的鉛華、銀光為誰燦爛，無法采拮，留不住的明亮。任黑雲落下的雨，涼透心扉。總是想抹去陰雲，卻加深其色之越濃…逐漸習慣之後，學着不愛了月色，所以遺忘月光！

又到開學之初，許琰困倦的毛病又犯了，趴在桌子上連動都不想動。有些人你不得不嫉妒，感嘆老天的不公。長眼睛的都看得到許琰學習的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壓着上課鈴聲進教室，下課趴在桌子睡覺，可人家次次考試都是班級前五。傳言說初三一年，好幾次書本一收回家一呆就是一個月，人卻從學渣秒變學霸奇跡般考到了一中。

寧暄聽到這個傳言時，眼角直抽搐。其實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許琰渣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秒變學霸。抱書回家是因為覺得教室影響他家小孩的學習，小孩底子薄，課都結束了，還不如回家自己看書抓重點。他自己死活不放心，非要跟上。然後中考其實考得很渣，然後咳……那啥，才上了一中。

不過現在倒是實打實的學霸了，為了給小孩補課，他自己下了不少功夫，慢慢在補課中把自己補成了學霸。連帶着壓迫寧暄，寧暄剛開始不樂意，後來許琰成績一下子升高一大截，這家夥自尊心突然發揮作用，本着許渣都能變學霸自己怎麽能還是學渣這種事可忍孰不可忍的心态，瘋狂學習，雞飛狗跳一段時間後，寧暄的成績也在蹭蹭上升。寧暄他老爸高興的不行，每次見到許琰，比見到寧暄還親。

與許琰相比，朱曉曉總是班級三十名左右徘徊，寧暄成績與許琰差不多。寧暄與許琰也算是全班或者全校比較有名的人物了。

許琰除了跟發小寧暄、朱曉曉玩得比較好之外，基本不太理人。不過人長得帥，成績好，又是個富二代，不過他本身比較低調。大家都自動屏蔽了他的缺點。就是他真是個學渣，長得這麽賞心悅目，能天天看到他也是不錯的。并且又是高二了，學習這麽緊張，誰有空天天花癡，談情說愛什麽的，就算你想，人也不會理你，所以全班女生也只是遠遠圍觀而已。

朱曉曉站在走廊上伸懶腰，透過玻璃窗，看到許琰正在發呆的表情。不過視線卻對着……朱曉曉順着視線望去，有些蹙眉，忽而被拍了肩膀。

扭頭，呆，是許梚。

“嗨，曉曉，這麽久沒見，想哥哥了嗎？哥哥可是很想你呢！”許梚伸手搭在朱曉曉的肩膀上。

朱曉曉身體一僵，努力壓制住躲開的想法，裝作若無其事道:“你不是在國外嗎？怎麽……”

“我本來就在國內，只是不和你一個學校。不過，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在一個班了，怎麽樣？激動嗎？”

許梚沖朱曉曉抛了個媚眼，驚得她抽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教室內，寧暄戳了戳某人，有些戲谑道:“快看，誰來了？”

“不看！”

“真的不看？”

“不看！再打擾我，要你狗命！”

“事關你家小孩，真的不看？”寧暄涼涼道。

話音剛落許琰就立即擡頭，沒有交點的鳳眼頓時聚焦了。望着小孩跟那人交談甚歡，心下莫名。

“他怎麽來了？”

“還能是怎樣，肯定沖你來的，他跟他媽一個德行，就見不到你過得好，不膈應膈應你，他媽的身體就不舒服！”寧暄冷笑。

“……”

果然不出所料，許梚成了新轉進來的同學。

一連幾天，許梚總是以對學校陌生為由，一有空就各種纏着朱曉曉。朱曉曉耐着性子帶着他幾乎把全校都踩了個遍。

許琰倒是沉得住氣，不聲不響與平時無異。只是心裏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寧暄冷嘲熱諷，好不容易養大的娃，就這樣送人了？

許琰仍舊沉默不語。

朱曉曉知道，他生氣了。

在教室不理她，吃飯不等她，甚至回家也不一起走。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許校草身邊的小尾巴沒有了。

朱曉曉擡頭看了看窗外，以及鏡子裏面模糊的輪廓，嘆了口氣。

下課鈴聲，朱曉曉直接躲廁所裏去了，他妹妹的太纏人了，朱曉曉磨磨蹭蹭到快上課才敢走出去。

沒看到許梚的身影才松了口氣。

這節課是體育課，班級裏只剩下幾個女孩子沒有走。

朱曉曉剛準備離開教室，就被這群女生擋住了，為首的是顧惜晨。

顧惜晨抓住朱曉曉的衣領，眼睛裏閃過不耐，“朱曉曉，做人做到你這麽不要臉的，可真是少見。許琰對你怎麽樣，大家都看得到。何況……你倒是有奶便是娘的主，随風倒得挺快！”

朱曉曉還沒說話，就聽見一聲“住手”，頓時嘴角有些抽搐。真是陰魂不散！

“住手，這是做什麽？”許梚上前幾個大步，分開了顧惜晨與朱曉曉，并且把她護到身後。

“我也沒想怎麽樣，怎麽舍不得了嗎？”顧惜晨笑的嘲諷，一向冷淡的臉上這時突然有了表情，本就姣好的容顏更加生動了起來。

“嗯，是舍不得。”許梚說得坦然，仿佛一點暧昧都沒覺察到，沒有一絲不自然之色。

估計老師快要到了，顧惜晨沒怎麽為難他倆，直接走了。

朱曉曉與許梚随後一同走到操場。許琰也只是最初淡淡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自顧自的與寧暄等幾個男生打籃球。

二十分鐘後，自由活動，在一哄而散中，朱曉曉望見許琰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眸，帶着陌生的、冷漠的視線像是一無形張網，随着距離的減小，慢慢纏縛住自己，一點一點縮緊。

一步，兩步，三步，慢慢靠近。

兩條平行線重合，背對背抽離。

一步，兩步，三步，慢慢遠去。

心口忽而有些發緊，卻固執的不肯低頭。朱曉曉坐在雙杠上，無所事事。不遠處傳來女生們的尖叫聲，隐隐能看得見寧暄與許琰高挑的身影，運球在人群裏靈活的穿梭。

這般偷偷關注的自然不止朱曉曉，身後斜後方那人也是同樣的目不轉睛。

顧惜晨，朱曉曉在心底默念。

是了，圍在籃球場上不時發出尖叫聲的可以有任何人，卻獨獨沒有她顧惜晨。朱曉曉覺得自己看不明白那個冰一般冷漠的漂亮少女。

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卻又隔着遠遠的距離，視線悄悄追随着某個桀骜不馴的身影。每當談及此人，更是眼裏嫌棄，口裏嘲諷，一副看到他就煩，恨不得掐死他的表情。而眼裏的厭惡也的确是真真存在。

“朱曉曉”

朱曉曉回神，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覺得莫名的熟悉。顧惜晨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身邊。對着她一向冷臉的人，此刻竟然融化了絲絲冷意，帶着似曾相識的高傲的眉眼，笑開了千樹萬樹的風情。

“忽然覺得你也蠻可憐的。”沉默了半天，顧惜晨率先開口。

“你想說什麽？”朱曉曉垂下眼睛，有些不自在的問道。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便是求而不得或者是得到再失去，尤其是心有不甘時，最為痛苦。”

“所以……”朱曉曉渾不在意的接過話茬。

“我只是在用我僅有的憐憫同情你。”顧惜晨上前一步，絲毫不介意仰着頭與她交談。

朱曉曉有點想笑，事實上她也笑出了聲。

“笑什麽？”顧惜晨神色不愉道。

“五十步笑百步，我若是第二種的話，你必然是第一種……”

“閉嘴！”

從最讨厭的人口中被戳破自認為隐藏的很好的心思，只覺得有一股血氣直沖到臉上，顧惜晨的臉刷一下就紅了個徹底。

一把抓住朱曉曉的衣領往下一拉，朱曉曉被迫壓低身體。忽然聽見一聲“小心”，朱曉曉擡頭就看見一只沖着顧惜晨腦袋的籃球飛過來，電光火石之間，朱曉曉使勁推開顧惜晨。

“咚”一聲，朱曉曉從雙杠上摔下來，而顧惜晨躲過了籃球卻腦袋卻撞在杠身上，暈了過去。

打籃球的幾個男生以及體育老師看到情況迅速趕過來。體育老師是女老師，對着一個對她還高的女孩根本沒辦法。許琰直接撥開前面的人群，打橫抱起顧惜晨，直奔校醫院而去，寧暄緊随其後。

不到一分鐘，所有人都散開了，朱曉曉捂着左臂，有些自嘲。那人連一眼都沒肯給她，臉上帶着的急切，恐怕心都疼碎了，哪裏還想得到自己。

忽而想起在曾經在車站見到的那一幕。

“不問我去哪裏？”

“沒必要，跟我沒關系！”

“真的不挽留我嗎？”

“再見！”

“或許再也不見。”

背影消失，列車遠去，朱曉曉擡頭看了一眼晴空，夏天快要消失不見，再低下頭，聽見那人哽咽一句：“傻瓜。”

想起許琰說過的話，他說“我只剩下你了”。

如今我在這裏，而你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