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其他班怎麽上課的岑念不知道, 11班的上課, 也就是老師在上面自顧自地講,學生們在下面自顧自地玩。
成績不好都是有原因的,有時候不一定是腦子比別人笨。
岑念也沒聽課, 要她花時間在這些她早就明白的事情上, 是在強人所難。
她上次在書店硬記了許多東西下來,上課的時候, 她就在心裏默默梳理那些硬吞下去的知識,給自己找點事做, 一節課很快就過去了。
下課時間, 11班鬧得如同沸騰的開水壺, 一切如常。
岑念以為接下來的課也是這樣,沒想到, 上第四節 課的王森林給了她一個“驚喜”。
上課鈴一響,王森林拿着一本英語習題冊大步走進教室,看他板結的眉頭和來者不善的表情,岑念猜到有人要倒黴。
只是沒想到,他會再來觸她黴頭。
“有些人——”王森林把習題冊往講桌上重重一摔,整個教室都變得鴉雀無聲,他輕蔑地說:“成績沒有別人一半好,歪心思倒是比別人多得多!”
班上的同學們不知道他在罵誰, 面面相觑, 氣憤尴尬又死寂。
岑念當然知道他在罵誰。
她平靜地迎着王森林充滿敵意的目光。
王森林走下講臺, 徑直走到岑念面前站定, 說:“你上次月考的答題卡拿出來。”
岑念如他所說,拿出了答題卡。
王森林把她的答題卡拿走,直接回到了講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和英語習題冊一起舉了起來:
“岑念,你來說說——你在答題卡和習題冊上的筆跡怎麽不一樣?”
班上40個人,幾乎有一半的人都忍不住回頭朝岑念看去。
少女坐在班上最後一個空位上,平靜而無畏地直視着王森林,如果不是因為充滿□□味的現場,人們恐怕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少女奪目的面容上,但是現在——看着她的人只想知道,她會怎麽回答。
她望着胸有成竹的王森林,冷靜地開口了:
“你有阿爾茲海默症嗎?”
王森林暴怒,一雙腫泡眼瞪得和牛眼一樣。
他怒聲說:“你說什麽?!”
岑念平靜地迎着他想要将她撕碎的目光。
她說:“有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我在問你筆跡的問題——”王森林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拍到講桌上,震耳欲聾。他怒吼道:“你不要以為胡言亂語就能轉移話題!”
“就在25個小時前,我告訴你手受傷了,不能寫字。答題卡上的名字是唐薇歡替我寫的。”岑念說。
“你站起來說話!”王森林怒吼。
岑念不慌不忙地起身了。
她直視着王森林的眼睛,平靜如水,隔着一個過道的唐薇歡則忐忑地看着王森林,生怕被殃及池魚。
王森林漲紅了臉,說:“誰允許你讓唐薇歡替你寫名字的?!校規裏寫的明明白白,考試不得舞弊!”
岑念說:“那你判我成績無效吧。”
王森林反而更生氣了,他怒目圓瞪,說:“你和唐薇歡這次都是無效成績!你們一起去走廊罰站!”
唐薇歡的臉色瞬間煞白。
“快去!”王森林怒吼。
岑念先往教室外走去,唐薇歡磨磨蹭蹭,直到王森林第三次催促,才一臉屈辱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唐薇歡走出教室時,岑念已經一臉平靜地面向走廊的窗戶站定了。
窗外就是一排種在操場邊緣的櫻花樹,微風拂過,粉色的花瓣從窗框上方紛紛揚揚地落下,少女的側面神色淡漠,目光注視着飛舞的花瓣,臉頰邊的幾縷烏黑發絲跟着起舞。
唐薇歡連生氣都忘了,腳步因為這一幕而下意識頓了頓。
她怕自己的加入會打破這一幕美麗和諧的畫面。
王森林的餘威讓她生生喚醒自己的清醒,繼續走完剩下的最後幾步。她小心地站在離岑念有五六步遠的地方——綠葉都罷了,她不想被岑念襯成落在花下的枯葉。
他們站的地方剛好斜對着10班的窗口,唐薇歡窘迫得擡不起頭,後來發現這是不必要的窘迫。
10班沒人看她。
那些看得見她們的學生,眼神只在她身旁的岑念身上游走。
這種時候唐薇歡就不感到嫉妒了,她巴不得他們都看不到自己。
正在給10班學生上課的老師發生了學生們的不自然,走到門前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不得不無奈地關上了教室前門。
唐薇歡悄悄看了眼旁邊的岑念,她面無表情,在想什麽呢?
岑念在計算櫻花的飛行軌跡。
光是站着太無聊了,她無聊就會習慣性地進行計算,除了人心,這個世界什麽都可以計算。
在她追蹤櫻花軌跡的時候,操場上一群正在跑步的男生像打了雞血似的,一個賽一個的拼命沖刺。
兩個高個子的男生一邊維持着領頭的優勢,一邊還有閑心開口說話。
“那就是11班的轉學生——你覺得她和你女朋友誰更漂亮?”方臉男生一臉八卦地問道。
“這不明擺着嗎?”
說話的男生是韓先,人長得清秀,高高瘦瘦的,不僅在馬班是專業成績最好的體育生,放眼全市,他也是排前幾的體育生。
他和花班的葛采蓉是情侶,但凡提起六中校花,其中必有“傅芳麗”、“葛采蓉”兩個名字。
對了,自從轉校生來了之後,還多出一個“岑念”的名字。
“喲,韓哥這是有點想法嗎?”方臉男生打趣道。
韓先笑了笑,沒否認。
沒否認就是默認,男生懂了。他看向面向操場的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在櫻花樹下美得如夢似幻,換了任何一個男人來,恐怕都無法對她心如止水。
“可惜我們誰都不認識,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方臉男生滿臉遺憾。
韓先揚眉笑了笑:“認識她認識的人就行了。”
他撇下方臉男生,朝岑念所在的位置跑去。
岑念站在窗前,看見一個原本正在操場上跑圈的高個男生忽然調轉方向往這裏跑來。
眼角餘光裏裙角一閃,是唐薇歡激動地靠上了窗臺,岑念看了她一眼,她定定地看着跑來的男生,表情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高個男生跑到近處時,擡手揮了揮,目光從唐薇歡身上瞥了一眼,接着落到岑念身上。
停留時間是唐薇歡的三倍。
他收回目光後,走到唐薇歡和岑念之間的地方,隔着一扇走廊窗戶,問:
“唐小胖,你在這裏做什麽?”
唐薇歡沒說話,臉卻慢慢紅了。
“罰站啊?你多站會也好,你看你太胖了,胳膊腿兒比我還粗……”高個男生說。
目光再一次落到岑念臉上。
她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對他示好的笑容視而不見。
一旁的唐薇歡眼中多了幾絲淚光。
韓先見岑念表現冷漠,轉而看向唐薇歡,說:“晚上跟你發信息啊,一定回我——我先去跑步了!”
韓先也不等唐薇歡答複,轉身走了,一溜煙地跑入了跑圈大軍。
岑念側頭看向眼睛紅紅的唐薇歡,說:“你不反駁嗎?”
唐薇歡一臉氣悶,聲音低低的:“……有什麽好反駁的?反正都是實話。”
岑念沉默片刻,開口道:“你的身高大概162厘米,體重不超過110斤,體重指數在正常的範疇內。相反,剛剛那根牙線就明顯體重指數過低,很有可能引起功能性失調……長此下去,他的體能發揮不會好的。”
唐薇歡聽到“牙線”一詞,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她原本都想哭了,現在又笑了起來。那股因為無妄之災而對岑念升起的反感讨厭也跟着煙消雲散。
“你安慰人的方式真奇特……不過,謝謝。”她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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