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岑念和唐薇歡在走廊裏站了整整一節課, 直到上午的放學鈴聲響起。

幾乎是鈴聲響起的下一秒, 教學樓裏就響起了人群跑動的腳步聲。

王森林還沒下課,唐薇歡不敢走,岑念敢。她剛邁出兩步後, 王森林從11班教室裏走出, 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一話不發地離開了。

王森林離開後, 一群同學從門裏湧出,和前往食堂的其他班級學生彙合成一股大軍。唐薇歡也藏在人群裏, 低頭快步走了。

諸宜和莊輝左右包圍岑念, 憤憤不平地為她言語譴責怒罵沒事找事的王森林。

“王森林真是氣死我了, 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諸宜問。

“生氣能改變什麽?”岑念平靜地說:“為他生氣,不值得。”

“話是這麽說……”莊輝說:“我始終覺得王森林是在針對你, 你放心,我在學校裏的人脈還算不錯,一會吃飯的時候我給你打聽打聽。”

“我們會幫你的,你不用怕他!”諸宜說。

岑念無語,她該怎麽解釋,她确實一點都不怕他?

“今天我們收到一封來自高二年級一名匿名學生的來信,他想向蔡昌國蔡老師表達由衷的謝意……”

伴随着響徹全校的廣播聲和諸宜莊輝二人喋喋不休的說話聲,岑念踏入了寬闊亮堂的學生食堂。莊輝看見了認識的人, 和她們分別, 跑向了男生群。

諸宜和她一起排在打飯的隊伍裏。

先岑念離開的唐薇歡端着餐盤從前方走回, 看見諸宜吃了一驚。

“你也會來食堂吃飯?”

諸宜說:“我怎麽就不會來食堂吃飯了?”

唐薇歡吐了吐舌頭, 端着餐盤走了。

諸宜在她走後,對岑念說:“要不是因為你在食堂吃飯,我才不會來這裏。這裏的廚子翻來翻去地做那幾種菜,我看都看膩了——”

岑念說:“昨天出了個新菜,蘋果炒玉米。”

諸宜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那麽我還是寧願他們就做那幾種菜。”

諸宜和岑念友好的交談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誰都知道,諸宜是六中出了名的叛逆少女,眼高于頂,最看不起那些循規蹈矩的乖乖女,新來的轉校生呢,冷若冰霜,一看就不好相處,這兩人究竟是怎麽走到一堆的?

實際上,不止不知情的人疑惑,就連諸宜本人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和岑念相處融洽的。

她的朋友們都是叛逆不羁,吵個不停的人,只有岑念一人是個特殊的例子,偏偏她也不覺得岑念少言寡語的讓人無趣,恰恰相反,她喜歡她身上的那股沉穩冷靜的氣質,沒有緣由地就讓人感到安心放松。

兩人在窗口打完菜後,來到11班的長桌尾端落座。沒一會,莊輝也來了。

他神神秘秘地靠近岑念,用只有他們三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我打聽到王森林為什麽會這麽針對你了。”

岑念和諸宜都停下了筷子。

“為什麽?”岑念問。

莊輝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你是不是認識柯傑?”

岑念馬上想起了那個校車上認識的小個子男生。

“認識。”

莊輝追問:“熟嗎?”

“一分熟。”岑念說。

“這可是大新聞!”莊輝一屁股擠開諸宜,坐到岑念對面,滿臉興奮和八卦地說:“你轉學來的第一天,柯傑就看你看呆了!”

“啊?真的假的?!”諸宜叫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了!這話我是從1班那裏聽來的!”莊輝對諸宜說完,轉頭看向岑念:“現在什麽都清楚了!王森林擔心你帶壞他的掌中寶,所以才看你格外不順眼!”

雖然莊輝這麽說,但岑念依然不知道柯傑為什麽會是王森林的掌中寶。

更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覺得她會帶壞柯傑。

諸宜緊皺着眉頭,問:“說了半天,柯傑是誰?”

莊輝吃驚得瞪大眼,說:“柯傑你都不知道?1班的尖子生啊!我們學校明年拿到第一個省一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諸宜問出了岑念也想問的問題:“省一是什麽?”

“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莊輝說。

毫無疑問,他遭到了諸宜的橫眉怒目。

在莊輝的解說下,岑念得知高中特有的五大學科競賽的事情。

所謂的五大學科就是數學、物理、信息學、化學和生物五門學科,想要參賽的學生通過報名可參加市級預賽,通過預賽後才可參與省賽,省賽分一二三等獎,省賽後通過選拔,組成省代表隊參加國決賽,如果決賽中再次勝出,就有機會代表國家參加世界總決賽。

上京市最好的兩所高中——京大附中和南大附中都是競賽強校,與此相反,六中是文不成武不就,應試教育不拔尖,競賽更是拿不出手。

“老陳頭三天兩頭地在星期一的早會上開動員大會,就是為了在學科競賽上拿幾個獎回來。”莊輝說。

“獲獎有什麽好處?”岑念問。

莊輝對她的問題一愣,說:“獲獎了,你能被名牌大學自主招生啊!那些在國決賽裏獲得數學獎的,京大和南大的保送資格随便挑——”

就這樣?

岑念毫無興趣。

岑念不說話後,話題重新回到柯傑身上。

莊輝叮囑道:“你可得離柯傑遠點,他現在是王森林和校長的掌中寶心頭肉,他要是因為你成績退後了,校長不會拿你怎麽樣,但王森林肯定會把你活剮的。”

岑念神色冷淡:“他成績退後,關我什麽事?”

諸宜在這件事上和莊輝看法一樣,她說:“你和王森林是講不通道理的!”

莊輝一臉擔憂地看着她,說:“你要是沒後臺還是別以身試法了——以後見到柯傑,你就躲着走。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他是老師,你是學生,沒後臺的學生,你幹不過他的。”

諸宜用筷子戳了戳沒怎麽吃的炒白菜,說:“要是邬回回來了就好了……有邬回和王森林作對,他也會少針對你一點。”

在11班呆了這麽一周,岑念現在已經知道邬回是誰了。

她的同桌,六中的刺頭兼首富,雖然現在到處都在傳邬回是被人打斷了腿而面臨休學,但岑念從莊輝諸宜二人口中得知,邬回只是去做了個闌尾炎手術而已,借着開刀住院這個借口,他已經請了一個多月的病假了。

至于斷腿傳聞是從哪裏傳出的就不得而知了。

邬回這人,得罪的人數不勝數。

岑念吃完午餐後,和諸宜一同走出食堂,她剛想和諸宜各走各方,諸宜的手臂就自來熟地挽上了她的手臂。

岑念低頭看着挽上自己的手,想了又想後,沒有掙脫。

挽她就算了,諸宜挽着她,走的是和教學樓相反的方向。

“……教室不在這個方向。”岑念說。

諸宜:“我知道啊,我要去商店買水。”

岑念:“……”

可是,她為什麽也要跟着去?

盡管岑念已經用目光表達了她的疑問,但諸宜始終視若無睹,她挽着她一路來到離校門不遠的校內商店,大方地表示:“想要什麽就拿,我買單。”

“不用。”岑念說。

諸宜直接打開冰櫃,從裏拿了兩瓶果粒橙結賬。

走出校內商店的時候,她把其中一瓶送給岑念。

岑念說:“我不要。”

“不行,我的朋友必須和我擁有同款!”諸宜不由分說地把果粒橙塞進岑念手裏。

岑念最後收下了這瓶果粒橙。

她們喝着冰涼可口的果汁漫步回教學樓的過程中,岑念聽到不知何處傳來一陣若隐若現的鋼琴聲。

她猶豫片刻,問:“你聽見鋼琴聲了嗎?”

諸宜豎着耳朵聽了一會,說:“第二教學樓琴房那裏傳來的聲音,大概是花班的哪個鋼琴特長生在練琴吧——學校的琴房只有他們在用。”

岑念得到答案,沒說話。

諸宜問:“你會彈鋼琴嗎?”

岑念頓了頓,說:“會一點。”

諸宜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說:“你長得就像是會彈鋼琴的那種人!反正沒事,走,我帶你去琴房看看。”

岑念也想去琴房,她默認了諸宜的提議,跟着她一起向第二教學樓走去。

兩人來到第二教學樓後,循着琴聲來到唯一一間敞開着房門的琴房前。諸宜原本一臉好心情,在看見琴房裏練琴的是誰後,臉立即垮了下來。

看見諸宜,琴房裏的人臉色也很難看。

兩人都毫不掩飾對對方的厭惡。

諸宜冷笑道:“我說怎麽隔老遠就從這鋼琴聲裏聽出一股銅臭味,原來是銅臭本人在這裏彈琴啊!怎麽,你終于發現你考不上文化大學,打算轉到花班去了?”

傅芳麗筆直起身,被迫後退的琴凳發出尖利的聲音。

她冷笑着看了眼岑念後,視線回到諸宜身上,針尖對麥芒,毫不退讓地說道:“這是你的新跟班?你眼光不大好,找個把自己襯托成村姑的跟班是最新流行嗎?”

諸宜諷刺地笑道:“一個只差鼻環就能僞裝黑水牛的人在開什麽玩笑呢?”

膚色偏黑的傅芳麗一看就被戳了死穴,她被這句話氣得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

諸宜沒有戀戰,拉着岑念就往外走去,她一邊走,一邊不忘扔下最後一句:“對了,雖然咱們不對頭,但該誇的我得誇——你戴這對天鵝耳釘比我家保姆戴起來好看多了。”

諸宜前腳剛邁出琴房,後腳傅芳麗就氣得取下耳釘朝她背影扔去。

鑲着白鑽的天鵝耳釘沒砸上目标,飛出很遠後無力地落到地上。

傅芳麗氣得一巴掌拍到黑白雙色的琴鍵上。

已經走出教學樓的諸宜聽到身後傳來刺耳的鋼琴轟鳴,不屑地揚了揚眉毛:“氣死她最好。”

雖然岑念沒有詢問,諸宜還是主動和她說道:“她是青山集團總裁的女兒,小心眼又拜金,我和她一直合不來,你也別和她來往,她嫉妒心強得要死,指不定會怎麽欺負你。”

“知道了。”岑念說。

知道是知道,怎麽做還是她的自由。

諸宜很滿意她的回答,伸手把她挽得更緊了。

“以後我們中午都一起吃飯吧,我陪你在食堂吃。”諸宜說。

“好。”岑念說。

兩人走進上課的第一教學樓後,正好遇見同樣從外面回來的柯傑。

柯傑見了岑念,一臉驚喜,張開口似乎想要呼喊她。

諸宜皺着眉頭,問:“那是誰?”

“柯傑。”岑念說。

諸宜立馬扔下她,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後,朝柯傑大步走去。

柯傑看見氣勢洶洶的諸宜,下意識收起臉上的笑容。

“你就是柯傑?”諸宜站到柯傑面前,雙手抱臂,過長的袖口從身體兩邊垂下,加上她挑釁的目光,活脫脫一副标準不良少女模樣。

“我是……請問你……”

“我是誰你管不着,我警告你——”諸宜威脅地看着他,說:“離岑念遠點,不要再讓王森林那個神經病因為你的緣故找我朋友的麻煩,否則——”

諸宜狠狠地盯着他,說:“我就來找你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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