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翌日清早,東邊露出一抹魚肚白,青灰色的天空綴着幾顆未落的殘星。

聽到雞啼聲,琉月穿衣起床,推了推睡在旁邊的綠梅,“天快亮了,該起了。”

綠梅揉揉困倦的雙眼,聲音有些模糊,“我好困,再睡一會兒。”

琉月叫不動她,兀自下了床,洗完臉,拿着一把桃木梳梳頭,将秀發平分兩側,梳成兩個小髻。

沒有發釵和絹花,就這樣素素淨淨的紮好,打開門,晨風清涼拂面。

琉月拿上她和綠梅的碗,提上食盒,去廚房領了早飯回來,綠梅還窩在床上沒起。

琉月就着小菜喝粥,一面叫她:“綠梅,快點起來,吃早飯了。”

“你先吃吧,我等會再起。”綠梅又犯懶了。

“好吧。”反正綠梅不去,管事姑姑也不會叫她洗衣,琉月吃完飯,擰了條帕子擦了把臉,就去前院幹活了。

錢姑姑分給她一盆沈侍妾的衣物,交代兩句,轉悠到茶房喝茶去了。

琉月拎着木桶去井裏打水,倒進木盆裏。

接連打了三四桶,待水沒過衣物,浸泡一刻,她從旁抄了一只矮凳坐下,往衣服上打了一些皂角,輕揉慢搓。

搗衣杵勁兒太大,不能用,只能全程手洗。

洗完,晾在院子裏用木頭和竹竿撐起來的架子上。

今天日頭好,微風輕漾,晌午一過,琉月收了這些衣物,拿去熏房熨燙熏香,整齊疊好,交給錢姑姑。

錢姑姑走了沒多大會兒,又折了回來,跟她一起來的,還有沈侍妾身邊的丫鬟香巧。

“琉月,你給我過來。”錢姑姑怒氣洶洶道。

琉月不明所以,放下手裏的活兒,往圍裙上擦了兩下手,趕緊來到兩人跟前,福身:“錢姑姑,請問您叫我何事?”

錢姑姑板着臉,從香巧手裏接下紅漆托盤,拎起上頭的一件石榴紅撒花百褶裙,惡聲惡氣地沖她嚷嚷:“看你幹的好事!”

琉月擡眼一瞧,只見那條裙子的側邊開了好長一條裂縫,很是醒目,心裏一驚,急忙為自己辯解:“姑姑明察,明明奴婢将衣物給您送過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

“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錢姑姑一股腦兒往她身上推,“你将衣衫交于我,我看也沒看,立刻差人往沈侍妾的院子裏送了,那邊的人發現衣裳破了,趕忙過來詢問,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而且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行事,有問題也只會出在你的身上。”

香巧眸光恨恨地看向琉月,語氣十分不善:“這件裙子可是我家主子最喜歡的,平時都不舍得穿,沒想到被你給洗破了,若是讓主子見着了,不知道要怎麽往我們身上撒氣呢。”

琉月快急出眼淚,“錢姑姑,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給您送去的時候是完好無損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變成這樣了。”

錢姑姑一口咬定是她做的,才不聽她半句解釋,“你不好好做事,弄壞了主子的衣裳,還妄圖瞞過去,沈侍妾怪罪下來,可是要連累整個浣衣房跟着吃挂落!”

擺明了,錢姑姑這是要讓她背黑鍋。

琉月眨眨杏眼,将沒用的眼淚逼回,不卑不亢道:“錢姑姑,您剛剛也說了,這趟差事經過了好幾個人的手,沒有人證,單憑一件破了的衣裙,不能空口白牙認定是我弄壞的。您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找管家評理?”

“這……”錢姑姑被她堵的沒話說,兩只渾濁的眼睛左右忽閃,有些猶豫不定。

香巧側目問:“姑姑您看,今日這事應該怎麽着吧?”

錢姑姑從衣袖裏摸出一塊銀角子,塞到香巧手裏,賠笑道:“這事兒已經出了,只能想法子彌補。不若這樣,香巧姑娘,趁現在沈侍妾還未發現,我先找人把這衣裳給補上,再給您送過去。”

香巧收了銀子,嘴上不滿地道:“衣裳破了再補上,可是會看出痕跡的,我家主子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

錢姑姑打包票道:“香巧姑娘您放心,我會找個繡工好的,保證補上之後跟新做的一樣,一準兒瞧不出來。”

“行吧。”香巧撇撇嘴,“您得趕緊的啊。”

“哎。”送走香巧,錢姑姑叫了綠梅來,說清楚事情始末,“這院子裏就數你心靈手巧,繡活兒最好,沈侍妾的這件衣裳勞煩你給補補,要配的絲線等會兒我讓人給你找齊。”

綠梅捏着裙角,裏外翻看兩眼,連着托盤一起接了過來,“是,奴婢這就去做。”

錢姑姑看向琉月,又換上一張嫌惡臉,“回頭再找你算賬!”

這兩日,浣衣房上下都在傳,柴房缺人手,要從她們這兒撥一兩個人過去。

綠梅把玩着手裏的一朵嵌着瑪瑙碎石的珠花,皺着眉頭道,“我可不想去柴房,不如這樣吧,我們給管事姑姑塞些銀子,再說些好話,姑姑看在銀子的份上,一定會留下我們的。”

柴房的活可是五大三粗的婆子才能幹得下來的,小姑娘家身板弱氣力薄,洗洗衣服,燙衣熏香還能應付的來,若被趕去柴房,恐怕受不了。

琉月便問:“要塞多少?”

“一兩吧。”

一兩銀子可是她的全部家當了,簡直肉疼。琉月聽了直搖頭,“算了,我不塞了。”

不出意料,最後是琉月被攆去了柴房。

這事當中估計少不了錢姑姑的功勞,錢姑姑一早看她不順眼,就算塞了銀子,放得了她這次,下次依然會找她的麻煩,還不如老實離開了。

琉月收拾完包袱,和綠梅告別兩句,跟着一個小丫鬟七拐八拐去了最後面的柴房。

綠梅看着琉月離去的身影,從衣袖裏掏出一只繡着鴛鴦戲水的荷包,正是她親手為蕭煊縫制的那個。

前日王爺來浣衣房找她,竟是為了還她荷包。

這是什麽意思?還不是因為王爺在院子裏看到了琉月,有了姿色更好的,轉眼就忘記她這個人了。

若是讓琉月有機會見到王爺,說不定心裏後悔,把之前的事情給抖出來,那樣的話,她想進王府後院,成為主子,那就是癡人說夢了。

所以她才會迫不及待買通錢姑姑,讓她想法子攆走琉月。

那柴房裏好啊,幹的活又粗又重,過不了多久,身體累垮了,一身細膩白嫩的皮子也磨糙了,看她還拿什麽勾引男人。

綠梅得意的翹起嘴角,手裏捏着那只荷包,關上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 就會有轉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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