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永寧侯崔印是個不折不扣的世家纨绔子弟,因早早兒地襲了爵,仗着侯府有些家底兒,京中人脈亦佳,故而并不求十分上進。

且也因家中長輩嬌慣,因此崔印自少年時候起,便只愛嘲風弄月,鬥雞走犬,并不在仕途之上用心。

幸而他人生得出色,又也并非全然草包,腹內自有幾分才氣,談吐風雅,故而在京中也頗吃得開,也結交了好些世宦子弟。

崔印是個閑不住的性情,也算是京內的“萬事通”了,但凡有些奇聞異事,他定要打聽清楚不可,提起一件事來,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

此刻崔印對黃誠所說的,卻正是白清輝窺破蔣統領死因暗藏玄機之事。

那日,白清輝因跟白樘來至兇案現場,一眼看出死者并非如仵作所說死于心絞痛,可他因天生暈血之症,便當場昏厥過去。

白樘見狀,便叫人把白清輝先送回了府中,他自己卻留在現場,又細細勘探過後,便問道:“當時陪着喝酒的那小妾在何處?”

副手當即往偏房處,把那妾室傳了來,白樘擡眸看去:卻見此女身着柳綠色绉紗衣,水紅绫子裙,顏色十分醒目,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年紀,瓜子臉,杏兒眼,神态之中帶幾分嬌媚之意。

只仿佛因受了驚吓,臉色微白,眼中濕潤,正是死者的妾室,宋姨娘。

那公差道:“這是刑部的白侍郎,你且認真答話。”

宋姨娘怯生生擡頭,看了白樘一眼,見面前的大人雖生得絕好,怎奈氣質裏透着一股不怒自威,冷冷然竟叫人不敢直視,便忙又低下頭,答了一聲“是”。

白樘道:“你且仔細把當時情形再同我說一遍。”

宋姨娘因避開白樘,目光亂動,猛然看見地上屍首,那雙眼便直了直,臉色越發白了,哆嗦着:“妾身方才、方才已經說過了……”

白樘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又道:“你只管再說一次。”

宋姨娘張了張口,卻竟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顫聲又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因道:“大人今日興致頗高,就叫奴家安排了酒席,都是他愛吃的……起初還好好的,喝了兩杯胭脂紅之後,就有些醉了,妾身便扶他安歇……因中途有事走開,回來之時,便聽見屋內大人高叫了幾聲,跑進來看時候,卻已經是、是這樣了……”說到此處,便掏出帕子拭淚。

白樘聽着,他身邊兒自有書記将宋氏所說都記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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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姨娘正說罷,卻聽得外頭有些争執之聲傳來,白樘問道:“是何事?”

外面跑來一個公差,道:“是蔣夫人來到,因被攔了一攔,便鬧嚷了起來。”

白樘道:“放人進來。”

公差轉身出外,不多時,果然有個中年美婦帶着兩個小丫頭來到,還未進門,見屋內這幅模樣,便驚得魂飛九天,終于踉踉跄跄地撲跌跪在屍體身旁,猛然又看見額角處開了血洞……蔣夫人瞪大雙眼,似吓得呆了,旋即才大哭起來,兩個丫頭忙一左一右将人扶住,見狀卻也各自驚懼。

白樘一言不發,只在旁靜靜看着,卻見這婦人雙目哭的赤紅,神情哀傷且又悲憤。

蔣夫人被丫頭勸着,好歹停了下來,卻又看向屋內,當目光看見宋姨娘之時,便咬牙切齒,竟甩開那兩個丫頭便沖了過來。

旁邊的公差要攔住,卻晚了一步,蔣夫人早狠狠地一把攥住宋姨娘,竟不顧一切地罵道:“你這黑了心沒天良的婊子!平日裏浪三浪四的就也罷了,橫豎老爺慣着你,誰知竟越發慣的你這樣毒心,必要致他于死地不可?”說着便擡手,下死力地打向宋姨娘頭臉上。

宋姨娘渾身發抖,舉手亂擋:“太太饒命,不是我……原本是喝着酒,就犯了心絞了。”

蔣夫人回身一指屍體,道:“你瞪大眼睛看看,這是個犯了心絞的模樣?你到底是怎麽害了老爺的?我必要你賠命!”

這會兒公差因把蔣夫人攔住,因要擡走死者屍身。

蔣夫人定了定神,指着宋姨娘道:“如何不把這賤人綁起來?”

白樘看到這裏,才道:“蔣夫人說是宋姨娘害了統領?”

蔣夫人轉頭,她自然是認得白樘的,方才因進來的匆忙慌張,竟未曾留意,此刻見白樘也在,不由一怔,旋即拭淚,斂容行禮,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刑部的白大人,此事白大人親自出馬就更妥當了。”

白樘問道:“此事白某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

蔣夫人皺眉道:“還查什麽?自然就是這賤人動手害了老爺,前幾日……”

蔣夫人說到這裏,忽地住口,轉頭看滿屋子的人,因深吸了一口氣,才苦笑低聲道:“此乃是我府中醜事,我家老爺雖然去了,但……他的名聲卻仍是要顧惜的,請白大人移步說話。”

宋姨娘在旁聽了這句,臉上就有些心虛焦急之色。

白樘不動聲色,只吩咐人先把宋姨娘跟她房中的使喚丫頭帶回刑部,他自随着蔣夫人走到旁邊房中。

蔣夫人見無閑雜人等在旁,才道:“不瞞白大人說,這小賤人雖然進了府中,卻向來十分的不安分,每每狐媚魇道的,因為老爺的年紀畢竟大了,她便時常跟府內的下人……有些不清不楚,半個月前……老爺無意中發現她跟人在後花園中行那茍且之事……老爺因大怒,便把她打了一頓,又趕走了兩個小厮,本以為她會從此消停,沒想到……轉眼就出了此事,她必然是心懷不忿,才下毒手報複。”

蔣夫人說着,淚如珠落,又恨恨道:“早知如此,我便拼着擔一個不賢惠的名頭,也要做主将這災星趕出家門去,老爺也不至于落得這個下場……如今留下我們孤兒寡婦,如何是好……”

白樘便問跟宋姨娘有奸情的小厮是何人,蔣夫人打起精神,道:“本來沒有人知道,這小賤人又很是嘴硬,并不肯承認,只說是老爺醉酒看錯了而已……後來門上無緣無故走了一個叫阿義的小厮,我們才知道必然是他,因心虛才逃走了,老爺也正因為如此,遷怒了別人,竟都攆走了幹淨……”

白樘聽罷,道:“蔣夫人節哀,事已至此,後悔無益。若能查明真相,懲戒真兇,便也算對得起統領了……如今我叫人帶宋姨娘回刑部詳細審問,然而若有必要,還要傳府內衆人、甚至夫人過去問話,還請夫人見諒。”

蔣夫人含淚點頭:“這個道理我自然懂,家門不幸,自然也顧不得別的了。我向來聽聞白大人是刑部第一人,從來最明察秋毫的,此事白大人經手,我也放心。”

白樘欲走之時,又問道:“蔣夫人來的甚遲,莫非先前不在府中?”

蔣夫人紅着眼道:“我因連日心裏發慌,今日便去了城中的卧龍寺裏念經,半道聽說,吓得魂不附體,才趕回來……”

白樘颔首,出門後又叫了幾個近身服侍的小厮丫頭們,簡略問了一遍。

等出了統領府後,白樘邊走邊吩咐副手周少隐帶人去找尋那“阿義”,以及兩個被攆出了統領府的小厮。

做完這些,不覺已過正午,日影西斜,眼見也不能去朱家赴宴了,白樘只得叫随身的人去朱府說明緣故,他自個兒卻快馬加鞭,先回到府中。

先前白清輝因見血暈厥,被帶回府中之後,府內忙叫大夫來看過。

白清輝這症其實并沒發作過幾回,只因他小孩兒家,也是極少見到血,府內衆人見他白着臉兒回來,且又渾身冰冷,頓時驚擾了一場。

白樘回來後,白老夫人聽見,忙先叫人把他傳了過去,一見便說道:“你從來行事妥當,今兒怎麽竟把清輝帶到那種不幹淨的地方去?可知他小孩兒家最弱,經不起那些的?”

白樘只道:“是孫兒一時心急,有失分寸。”

白老夫人又道:“你如今只清輝一個,他又生得這樣出色,性情又最聰靈,只恨你平日裏又忙得腳不沾地,十天裏倒有九天不見人,好歹要放你跟清輝相處相處,怎麽竟不能好生照顧他,反立刻叫他出事了呢?以後可萬別如此了。”

白樘依舊答應了,老夫人才放他出來。

白樘自去白清輝房中,卻見小孩兒已經醒來,正靠在床邊兒,有些呆呆地,兩個丫頭旁邊伺候,一個正收拾了藥碗,見白樘進來,忙都見禮。

白清輝見白樘來了,也翻身下地要行禮,白樘上前一步,在他手臂上一按,隔着一層紗衣,卻覺着手指所觸,仍有些涼意。

白樘叫清輝仍靠回去,他也順勢坐了,便對面問道:“你覺着如何了?”

清輝眼皮一垂:“孩兒沒事了,父親大人不必記挂。”

白樘靜了一靜,道:“你可是……怪我冷落了你麽?”

清輝眉心蹙起,然後擡眼看向白樘,道:“孩兒從來不敢,父親所行的自然都是要緊之事,孩兒只是覺着,父親若是忙,很不必特意為了我又跑回來一趟。”

白樘心中越發意外,竟不知如何回答,父子兩個面面相觑,氣氛卻是生疏淡漠的詭異。

半晌,白樘才要開口,清輝忽然道:“統領府的案子,父親可查到什麽了麽?”

白樘聽他問起這個,雖然意外,心中卻一寬,自覺說起案情總比提別的要“得心應手”些,因說道:“如今蔣夫人指證說宋姨娘殺了人,具體還待查證。”

白樘說了這句,忽然想到清輝先前異樣舉止,便又問:“是了,你先前為何竟能知道,那死者的太陽穴之中竟有銀針?”

清輝正在想“蔣夫人、宋姨娘”的話,聽他問起這個,便略略遲疑,才說道:“孩兒也不知道,只是……”

白樘細看他,清輝思忖了會兒,才道:“只是覺着那裏十分異樣,像是有東西在,而仵作又說起那些害人的手法……便越發覺着可疑,不料果然真的有……”

白樘似懂非懂,這話的意思,便是“誤打誤撞”,只是巧合而已?可見白清輝神态懵懂,并不像是說謊。

清輝也覺着這幾句話說的難足人信似的,當下越發低下頭去,重又沉默。

白樘起身,溫聲道:“不必多想,你且好生歇息罷。”在清輝肩頭安撫般輕輕拍了兩下,才自去了。

只因蔣統領身份非凡,先前白樘又插手了,故而刑部尚書潘正清便叫白樘親自料理此案。

如此又過數日,白樘因又審過宋姨娘,然而她卻矢口否認跟“阿義”通奸之事,并說是蔣夫人編造出來污蔑自個兒的謊話,而統領正因為知道這點兒,所以并沒有多為難她。

這兩日裏,蔣夫人每日都來刑部,催促快些将真兇法辦,加上蔣府衆人多說宋姨娘跟蔣義的确是有內情的,且案發之時只有宋姨娘陪侍,是以刑部上下參與此案的衆人幾乎都認定是宋姨娘殺人。

正捕快将那被統領府攆走的小厮之一找到了,喚作蔣經,因已經投到另一戶人家當差,要找起來也容易些。

只蔣武跟蔣義仍舊毫無蹤跡。

這幾日裏白樘提審過統領府許多下人,得知蔣統領私底下有些性情暴戾,便猜那蔣義或許是吃了虧,故而遠遁,只叫周少隐再發通告給郊縣,細細找尋罷了。

且說蔣經上堂跪地,白樘便問起蔣義跟宋姨娘之事,蔣經忐忑說道:“據小人所知,阿義那人雖然有些好色,可因我們主子……因統領為人十分……又視宋姨娘為眼珠子一般,所以阿義并沒有那個賊膽,後來聽說他真的做出來,我們衆人都詫異呢,說他要色不要命……”最後一句,卻又低下聲兒去。

這話跟白樘審問蔣府衆人所得差不許多,白樘便道:“你可知道阿義如今何在?”

蔣經眼珠一動,說道:“他……小人并不知道,多半是跑的遠遠的了……”

白樘已經窺見他的神色有異,卻并不提,只道:“你果然不知?你們三人幾乎同時被趕出了蔣府,難道互相并無聯絡?”

蔣經苦笑道:“只不過是各謀生路罷了,哪裏顧得上,小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如今這個差事……不過,小人前些日子在街頭遇見過阿武哥哥,他倒像是過的不錯,衣裳都換了新的,我問起他在哪裏高就,本想他帶挈帶挈,不料他竟只搪塞了兩句,便一笑走了……”

蔣經說到這裏,臉上透出惱恨之色。

白樘眉尖微蹙,便不再追問,只叫他自退下,待蔣經出門後,白樘卻把周少隐叫來,吩咐道:“派人遠遠兒地跟着,別驚動他。”

周少隐忙親自帶人跟上,見蔣經出了刑部,在街頭匆匆而行,轉來繞去,竟來至城西的一所小宅子前,敲開門後便拐了入內。

周少隐見他鬼鬼祟祟的,便知有內情,當下便翻身進了宅子,一路悄然摸到堂前,卻聽到裏頭道:“那姓白的大官兒甚是厲害,我還聽說他有個外號叫做什麽白閻王的……果然怕人,一雙眼好像能看出你的心意一般,我怕我是瞞不住的。”

另一個人道:“說罷,你到底想怎麽樣?”

蔣經道:“阿武,咱們到底都是一塊兒在蔣家裏當過差的,你如今發達至此,便對昔日的兄弟不理不睬了麽?”

周少隐一聽,大喜之餘,心中極為佩服白樘的神機妙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屋內的人自是他找了幾日都沒找見的蔣武。

卻聽蔣武冷笑道:“你原來是想要銀子的?”

蔣經道:“話不能這樣說……他們正在找你,你、你若是不講情面,下回那官兒傳我去,我可就說出來了。”

蔣武道:“呸!你當我害怕麽?橫豎人不是我殺的,你要說只管說就是了!”竟是一副無賴無懼的口吻。

蔣經顯然沒想到他竟如此,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而屋外周少隐聽到一個“人不是我殺”,當下忍不住,便把腰刀拔出來,一腳踹開門沖了進內,道:“好兩個惡賊,你們做的惡事老爺都已經知道了!”

蔣經蔣武猛然回頭,見進來一員官差,都不由色變,蔣經面如土色,不敢動彈,蔣武卻瞪他一眼,舉起一面椅子向着周少隐扔了過去,回身便要跳窗而逃!

周少隐罵道:“好囚攮的,還敢動手?”斜身避開那椅子,又躍上跟前兒,在蔣武背心上猛地擂了一拳,那蔣武被如此一擊,整個人頭朝下往外跌去,竟是搶了個狗吃屎。

周少隐跳出門,一腳踩住了蔣武,又大聲叫道:“兄弟們動手!”

此刻蔣經正兩股戰戰地跑出廳門,外頭埋伏的公差們聽見周少隐的聲音,便紛紛破門而入,蔣經見狀,後退一步,跌在地上。

周少隐把兩人五花大綁,帶回刑部,往上交差,将捉拿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又笑對白樘道:“大人如何料到這厮一定是去找蔣武的?竟然順藤摸瓜,果然找了出來。”

白樘一笑不答,原來他先前審問蔣經之時,已經察覺他有隐瞞之意,而蔣武無端發達,必自有內情。這蔣經十分嫉恨蔣武,倘若兩人之間果然有些不可對人言,蔣經自會立刻去找蔣武“商議”,這便是打草驚蛇之計了。

蔣經生得尖嘴猴腮,這蔣武卻有幾分體面,生得膀大腰圓,相貌周正,果然如蔣經所說,他衣着新鮮,若不是方才拒捕之時臉上受了傷,看來竟不似一個小厮,反像是個殷實之家的子弟。

白樘打量了蔣武片刻,并不問他,只淡看旁邊的蔣經,道:“先前本官已經看出你有所隐瞞,只想讓你引出蔣武來才不曾用刑,如今,少不得先把欠下的板子補上。”

蔣經如癡如呆,堂下公差聽見,不由分說上前,捉小雞般把蔣經掀翻在地,劈裏啪啦就打了起來。

這水火棍哪裏是好挨的,才打了數下,蔣經已是殺豬般叫了起來:“小人願說,大人饒命!”

打了十板子,白樘才命人停手,便把蔣經帶上來,蔣經吃了苦頭,又見白樘連他去找蔣武都算計到,已不敢再使小聰明,當下便道:“大人先前問阿義在何處,其實、其實小人是知道的。”

蔣武低着頭,深皺着眉,聞言便看他,蔣經顧不得,便對白樘道:“小人不敢說謊,阿義……阿義其實已經死了!”

白樘仍是面無表情,道:“詳細說來。”

蔣經臀上陣陣劇痛,幾乎無法跪穩,便把所知的來龍去脈當堂供認。

原來只因宋姨娘的事發,蔣統領是個急性子爆炭脾氣,雖把阿義打了一頓,卻仍不解氣,當夜,便假意要趕阿義,帶他出了城,卻在城郊的亂葬崗上,用一把尖刀把阿義結果了,屍體便就地用亂草等掩埋了。

當時跟随蔣統領的,便是蔣武跟蔣經兩個,他兩個遠遠兒地見了這一幕,吓得魂不附體,蔣統領殺了人後,便返回府中。

又因阿義之事,蔣統領疑心病發作,此後便借故把他兩個也攆了出府。

蔣經說罷,因愁眉苦臉道:“事情便是這般,請大人饒命,小人的确是并沒有做什麽惡事。”

白樘聽完蔣經的供認,卻看向蔣武,卻見蔣武低着頭,手捂着受傷的下颌嘴唇處白樘便道:“蔣武,他說的可是事實?”

蔣武道:“是的,大人。”

因本朝的律法規定:奴婢不可告主。若奴婢告讦主人,便要處以絞刑,是以蔣經蔣武不說此事,倒也無奈何。

白樘便叫周少隐去叫仵作,随着蔣經前往城郊亂葬崗找尋蔣義的屍首。

而此事雖然揭發,但白樘見蔣武神色中并無慌張之意,白樘便問道:“西城那所宅子,是你新來購置?”

蔣武仿佛有些意外他為何竟問出此話,遲疑了會兒,道:“是,大人。”

白樘又問道:“宋姨娘跟阿義實有奸情?”

蔣武一眨眼,目光瞥向別處:“是。”

白樘看到這裏,便笑了笑,忽地又問道:“你哪裏來的那許多銀子購置産業?”

蔣武竟不能答,片刻才道:“是、是小人連年來積攢的……”

白樘道:“蔣經跟你一樣的,如何他現在仍為奴仆,你反而如此暴富?本官問他蔣義是否跟宋姨娘有奸情,他說不知,你反而一口咬定,你當真以為……本官會信你的話?”

蔣武喉頭動了動,此刻才露出緊張之色,白樘道:“你還不如實招來,是想本官用刑麽?”

蔣武咬了咬牙,仍強道:“小人、小人不過會節省罷了,平日裏主人又賞賜的多……而且阿義跟宋姨娘、府內都是人盡皆知的,統領才因此殺了阿義……這難道,還有什麽不對?”

白樘揚眉看了他片刻,也不追問,只慢聲吩咐道:“把宋氏帶上來。”

蔣武聞言,猛然色變!

白樘睥睨望着,嘴角微微一挑,眼底卻是一片洞悉所有的冷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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